素材/吴国忠 撰文/老刘【本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部分细节有文学处理，请理性阅读】

1983年，此时我正在西北某部队当汽车兵。大嫂给我写信，说娘家的妹妹正在上高二，家中出了变故，问我能不能将钱借给她读书。

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让嫂子随便用。并承诺她考上了学，需要钱的话，我还会寄钱。

六年后，我退伍回乡，嫂子的妹妹也毕业了。但此时，她却音讯全无。我打听到她的工作单位，追了过去，终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我叫吴国忠，1964年出生在陕南的一个农村。

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大哥整整比我大了18岁。在我2岁的时候，母亲因病去世。4岁的时候，大嫂进门，我几乎算是她一手带大的。

大嫂在娘家也是大姐，少年时就跟着母亲管家。所以在她过门后，家里的事几乎都由她做主。

哥哥姐姐们都很信服她，也是在她的张罗下，陆续给二哥、三哥、四哥、大姐、二姐成了家。

1982年11月份，我入伍参军。临行前，大嫂一遍又一遍地帮我整理行囊，不厌其烦叮嘱道注意安全。

我笑着说：“嫂子，我这是去当兵，又不是去送死，你瞧你……”

大嫂“呸呸呸”，埋怨道：“你这嘴啊！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我连忙道歉，才糊弄过去。其实，我心里十分感动，这都是大嫂对我浓浓的爱啊！

我所服役的部队是山西某部的汽车连，这在当时，可是一个“金饭碗”。

出营时，我和战友去了县里的照相馆。洗了许多相片，寄给几个哥哥姐姐，在他们面前显摆。

1983年8月份，此时我已经摸上方向盘了，但还没有驾照，只能跟着老兵学习，过过干瘾。

这时候，我收到了嫂子寄来的一封信。

信是二姐代笔的，信中嫂子说，她娘家妹妹小英，今年16岁，马上要上高二了，明年就要高考（老家当时还是两年制高中）。

但在夏天时，她的父亲得了一场重病，将家中的积蓄花了干净，人也没能救回来。

娘家的几个兄弟，却不愿意供养最小的妹妹读书。

她作为大姐，想要帮妹妹一把，毕竟快要高考了，要是中途辍学实在太可惜了。

我当兵的津贴，都是寄给大嫂的。但她觉得，这些钱是以后给我成家用的。她要用的话，必须征得我的同意。

我哭笑不得，这就是我那可亲可敬的大嫂啊！她明知道我是什么人，但她绝不会擅作主张，而是尊重我的意见。

我赶忙给大嫂回了一封信，告诉她，我的钱她随便用。小英读书重要，千万不可耽误了她的学业。

几个月后，小英也给我写了一封信，感谢我的慷慨解囊。我不以为意，鼓励她不要有压力，好好学习。

1984年8月份，嫂子又来了一封信，说小英高考失败了，不打算再读了。

我大吃一惊，连忙给嫂子回信，让她千万不要放弃，要劝小英复读。

这时候，能一次考上学的少之又少。好多都是复读了好几年，小英完全可以再拼一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1985年8月份，小英考上了中专。

虽然只是一个中专，但那年头，不管什么学校，能考上就行，毕业后就能吃商品粮，算是跳出了农门。

我也十分高兴，写了信祝贺。小英的几个哥哥，看到自家妹子考上了中专，也很高兴，完全忘记了当初逼她辍学的情况。

但这几个哥哥也很鸡贼，知道小英能读书考学，全靠大姐资助。

于是他们高兴归高兴，但钱却一分不拿。虽然当时上中专，国家会有生活补贴，但学费这些还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小英没办法，只能哭着来求大嫂。大嫂十分生气，自家的几个兄弟太不像话。

但她又不能不管，自家妹子考上了学，要是没钱去读，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

无奈之下，大嫂又给我写信说了情况。

我没当回事，此时我已经是正式驾驶员了，除了正常的津贴外，出任务还有补助，算下来供养一个中专生没太大问题。

大嫂回信，说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我在心里纳闷。但很快，我就知道了这个交代。

1985年12月，我回家探亲。略去家中欢聚不提，大嫂私底下跟我说出了她的“交代”。

原来她和小英商量好了，等她中专毕业后，就嫁给我。

因为未来几年，我的津贴肯定都会用在小英读书身上，一分都存不下。

此时农村结婚的彩礼，已经越来越高了，等到我退伍，估计还会更高。

本来她可以用攒下的这笔钱，在这两年帮我参谋一个对象。但如今这样一折腾，起码得再等四年。

那时候已经是1989年了，我也二十五岁了。

年龄大了，手里又没钱，一晃一年，我要娶不到好媳妇，她可真的对不起故去的娘。

我安慰大嫂，没事，自己有这门手艺，还能娶不到媳妇？小英的事就算了，她毕业后是干部，我就算转志愿兵成功了，也就是个工人，还差了一级呢？万一没转成，这差得更远，咱不能拉郎配。

但大嫂坚决不干，她心中其实也有顾忌。

她这么帮自家妹妹，几个哥哥姐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有意见。

但如果小英答应将来嫁给我，那这事就成了好事，大家都乐见其成。

那么小英愿意嫁吗？

第二天，大嫂领着小英到家里来了。

小时候我见过小英几面，没想到如今她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戴着一副眼镜，怯生生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

说实话，第一眼我确实喜欢上她了。小英也很干脆，说自己能够考学，都是我的功劳，所以她愿意嫁给我，而且觉得我穿军装还很英俊。

我一下子羞红了脸，既然大嫂都这么定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事情皆大欢喜，大家都很高兴。几个嫂子、姐姐都开始称呼小英为弟妹了，小英羞红了脸，我心里也感到十分温暖。

就这样，我和小英开始了书信传情。一开始，我俩的信挺密，但到了1988年，情况有了改变。从一开始的每月一封信，到后来的一个季度一封信。

小英告诉我，她快要毕业了，功课任务很重，到时候还要实习，所以请我见谅。

我没有在意，因为我此时忙着自己的事。

1987年底我申请转志愿兵，但失败了。

我本打算在1988年底退伍的，但连长和指导员留我，说缺经验丰富的老驾驶员，再留一年，带带新兵。1989年的志愿兵，他们一定推荐我。

我感恩连队的培养，就再留了一年，尽心尽力地带新兵。

但1989年连队却没有志愿兵名额，连长和指导员向上力争，但没有就是没有。

我感谢他们二位对我的看重，即使没转成志愿兵，我对部队也绝无怨怼之情。

1989年12月，我离开了部队。从1982年入伍，到1989年，我在部队整整服役了七年。从一名18岁的懵懂少年，蜕变成了一位踏实、沉稳、内敛的成熟青年。

当我回家后，迎来了家里人的热情欢迎。一别七年，我中间只回来探亲过一次，这下终于可以与亲人常见面了。

可在欢迎人群中，唯独少了大嫂。

我有些纳闷，大嫂最疼我了，出发前我也给家里人写了信，说了自己到家的日子啊！

正常情况下，大嫂肯定会做好一大桌子菜，在家等我的。

这时候，两个姐姐脸上露出气愤之色。二姐问我，是不是和小英发生了矛盾？

我一头雾水，虽然这一年我们的通信不多，但信中都是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争执。

二姐气愤道：“小英就是个白眼狼，今年夏天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咱家。看来，你俩的婚事要吹了！”

“可惜了你的那些钱，拿来喂狗都比给那个白眼狼强。也怪大嫂，就是个滥好人，自己的几个弟弟都不管妹妹，她一个早已出嫁的女儿，还要大包大揽。”

我连忙阻止了二姐的口不择言，没看见大哥在一旁，已经尴尬得无地自容了嘛！

我故作轻松道：“吃饭，吃饭，小英这事跟大嫂没关系，是我自愿的。凭我这一身能耐，那点钱小问题，你们就放心等着喝弟弟的喜酒吧！”

“特别是你，二姐，到时候必须给我包个大红包！”

“凭什么啊！”二姐故作愤愤不平道。

我故意岔开话题，这事终于暂时抹过去了。

晚上，大嫂黑着脸回来了。一见到我，大嫂就哭了，说自己错了，耽误了我的人生大事。

我赶忙帮大嫂擦干了眼泪，说道：“没事，小英反悔了，就反悔吧！我现在这样也确实配不上她。”

大嫂看我有些失落，心里更是难受。

她气愤地说道：“没有你，她能有今天？不行，这事儿不能这样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今天回了娘家，但怎么问，我那几个弟弟和弟媳妇都守口如瓶，坚决不说小英在哪上班，气死我了！”

从大嫂口中，我才得知，原来近两年，小英的几个哥哥嫂子已经跟她缓和了关系，时不时地也会给她点钱，就想以后能沾上点光。

现在别人结成了攻守同盟，大嫂自然问不出来实话。

我安慰大嫂不用担心，自己有这门手艺，难道还真娶不上媳妇？小英，就随她去吧！

在我的细语宽慰下，大嫂总算暂时放宽了心。

1990年春节后，我去地区客运公司当了一名客车司机，开始了每天东奔西跑的日子。

大嫂在家帮我相看对象，但我却因为工作忙，好几次放了女方鸽子。加上我年纪大了，农村适龄姑娘都已经嫁了人，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

大嫂误会了，以为我没有忘记小英，深陷于这段感情走不出来。

她慌了，每天陷入自责当中，更是对小英咒骂不已。

听到大哥跟我说了大嫂的情况，我心里也慌了。说实话，对于小英，我当时确实陷入了情网，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早就看开了。

我再一次向大嫂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灰心失意，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而已。

但大嫂不信，为了解开她的心结，我必须得找到小英，让她跟大嫂说清楚。

经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从一个老乡口中打听到了小英的工作单位，原来她一直在市里某街道的税务部门上班。

我直接找到了小英的工作单位，当她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慌乱。

我心平气和地跟小英，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实际情况，让她不要担心。我来找她的主要目的，是希望她能去跟大嫂认错，解开她的心结。

这件事，的确对我有伤害，但伤害最大的还是大嫂。

小英哭诉道，她就是害怕被大嫂责怪，才不敢去见她的，她对不起大嫂和我。

我不想去计较她这番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要能解开大嫂的心结，我愿意相信她。

当我带着小英出现在大嫂跟前时，她异常愤怒，想要给她一巴掌，被我赶忙拉开了。

小英跪在地上跟大嫂说，自己上中专时被一个同校男生追求，被骗了身子，所以她没办法面对我，这才不敢跟家里联系的。

我和大嫂目瞪口呆，大嫂恨恨地问，那个男生呢，现在在哪里？

小英说，如今她和那男生也走到了一起，准备在今年结婚。

我们长舒了一口气，其实我和大嫂都知道，这番话有很多的漏洞，但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也是个能让大家都信服的说法。

大嫂叮嘱小英，必须得把这几年的钱还给我。小英连忙点头答应，还热心地说让她未婚夫帮我找一个更好的工作，但我拒绝了。

这件事后，我也将找对象提上了日程，就是不想让大嫂担心。

1992年，在同事的介绍下，我终于觅得良缘成了家，也让大嫂放下了心。

1996年，地区客运公司改制，我也承包了一条线路，跑起了专线客运。

得益于那些年人口流动的频繁，我也成功致富，让自己家里过上了好日子。

如今大哥已经78岁，大嫂也76岁了，两口子身体还算健康，每天还在院子里种点菜。

我也是60岁的老头了，也早已丢下了方向盘。平时大半时间，我都待在乡下，陪在大哥大嫂身旁。

放假后，孙子也爱待在农村。看着他围着院子，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样子，我们都微微一笑，这美好的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