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南湖落日、湖鸥以及冬泳

木兰良朝集 2024-12-07 06:09:19

一到长春,扔下行李箱就独自去看南湖。

很多城市都有一个南湖。但凡叫南湖的,就都充满诗意。

我喜欢独自看风景,看落日。这时候,落日除了为天空装点,也为我一人独有。我不打扰人,人也不打扰我。

金宏达发文,说张爱玲不喜欢与人交接,不愿意见人,在《天才梦》里说自己“怕见客,怕上理发店,怕给裁缝试衣裳”,“不会削苹果,不会织绒线”,诊断为是“阿斯伯格综合征”。并说这种‘阿斯伯格综合征’不被理解,不能在医学层面被认识和对待,给张爱玲的生活,特别是人际交往上带来诸多麻烦。”

一个逝去的杰出作家,你欣赏她的作品,分析她的手法风格就好,非要当心理医生给人家诊病,我不知是何种出发点。你还能把她从天国扶起来吃一把药是咋的?

一个作家的职责是创作,而非交际。并且张爱玲在《天才梦》里也说了:“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得怎么看《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风笛),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伸出手摘树顶的绿叶。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

张爱玲也是喜欢一个人看风景看月亮的。如此,才更有利于构思。她也的确写出了现当代文学史上绝无仅有的月亮意象。

如果不是独自一人,就要分神顾念,风景就不完整了。而独自一人,可以有一个不具体的你,作为倾诉的对象。张爱玲在信中说她日常倾诉对象是宋淇邝文美夫妇。

一年不见,南湖像一个老朋友在原地等我。它不知道,它给了我一首天地之诗,我用了整整一年来读。

隔着满是松针香的树林看它,它戴着新娘的面纱。别的落叶落了就落了,不香。而松树厉害,落叶松的松针落下来,有一种清列的香气。

去年来时,湖面结了冰。也是同样的秋末冬初时节,今年的南湖,竟还奔涌着层浪,让人好不惊喜。

波光粼粼下,荻花瑟瑟。荻花失去了夏天,还会再迎来返青,爱错失了,就永远错失。

因为失去,作为献祭,才可以用孤独在天地之诗大主题之下,写就一首个体的生命之诗。

天边的云模拟着山,模拟着雾,模拟着重逢——一朵云和另一朵云的重逢。谁在人群中主动失散,谁从此就孤独前行,可能永无重逢。

湖中的水,用波浪歌唱。迟迟不被冰冻,这最后的欢畅。

湖鸥展翅,表演天空中的舞蹈。我是寒风中唯一的观众,团手缩肩,有点不上台面。

天上的云又化作天狮,吞了日,吞了光亮,吞了我心中无数个惊叹号。天光就此慢慢暗了下去。

我拍照的手冻得生疼,冬泳的人却只穿着泳裤,在冰冷的湖水中畅游。

甚至还有一个男子,从水中出来就一直旁若无人大声歌唱,他的周身冻得通红,他的歌声响遏行云,而替他感到羞愧的人却是我。不知为什么,他越是大大方方地歌唱,我越是莫名其妙地羞愧。

五点多钟,长春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灯火于是赶紧亮起来。我远在西藏的学生小于,却发来日喀则天色尚大亮的视频。

我们共用东八时区同一个时间,他那边的太阳还像个大灯笼,不被破坏地完好着。

走上南湖边木栈道的是我独自一人,但共享一段美妙天光的,却另有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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