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新来了一个人技术员。他与现有的技术员相比，似乎与众不同。

小丽也说不准是哪里不同。她还发现，这个人有点孤单和不安。因为没人跟他说话，也许因为是新来的。她还奇怪的是，为什么他总是呆在她身边。明明已经离开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回来。

小丽看出了他的不安，生出同情。她说，你看起来好孤单。

这明显不是明亮想要的开场白。他是孤单，但是说出来不好听。他是想要一个开场白，比如问问名字之类的。

明亮说：“标哥告诉我，你懂得多，让我先跟着你学习。”

小丽有点鄙视标哥：“那老头就这样。你们是技术员，我不过是普工，哪里敢教你？“

“要不因为你看起来新鲜，我才不搭理你”

“新鲜？哪里新鲜？”

“他们都是老油条，不知道在锅里炸了几百回了，你还没下锅，就这里新鲜。”

不管怎样，明亮终于踏出了第一步。他也发现，小丽也新鲜。

车间机器轰鸣声很大，交流基本靠喊。明亮总觉得车间应该给每个人配个麦克风的。因为他说话声音小。高中那会，班主任就说他说话像猫叫。有一阵子都没能找到匹配的音量。要么太小声，要么太大声。

有一次，明亮想问小丽为什么早上没上班。说了好几遍，对方都没听清，他直接喊了出来。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两口子吵架了？

“我们不是吵架，更不是两口子！”明亮本想解释。他发现小丽只是笑笑，然后认真地整理台面。

明亮问小丽，你加班挺多，存那么多钱是要准备买下整个厂么？

她说，“在梦里也不是不可以。”

“问你问题呢，说人话。”

“是你不说人话的”，她接着说，“当然是寄回家了，自己多少要存点。你知道吗？没钱是要被家人卖掉的！”

明亮在思索该怎么接话。标哥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说，“多少钱？我买了。”

小丽说，一边去！她看了一眼明亮，意思是这里交给你了。然后认真整理起了工作台。

明亮恨标哥抢了他的台词。小丽也恨他抢了明亮的台词。

标哥没心没肺地用食指点了点表盘，接着说，“我统计了一下，你跟小丽聊天的时间都占了上班时间的一半了。”

明亮说，“你数学好！脸上小数点还不少。“后半句是跟小丽说的。

有一段时间，明亮故意远离小丽，免得被标哥统计。听说他打小报告的本事大。小丽也尽量不找明亮。

厂里要求对员工培训。标哥说，现在人多，咱们各带一批人吧。这是你带的人的名单，你去通知她们。

明亮发现名单里没有小丽的名字，“我想带些熟悉的人，这样大家沟通起来方便，效果会比较好。”

标哥挑眼，“你就负责新员工吧，我们之前都是这样安排的。”

明亮问小丽：“之前都是老头给你们做培训的？”

小丽说：“是啊，但是我从来就没参加，他不敢拿我怎样。”

明亮顿时好受了点。

一次，领导过来检查工作，明亮在维修着机器。问，“好玩吗？”

明亮有点紧张，他想回答得漂亮，最好还能拍个不大不小的马屁。但他不擅长。每次拍完马屁，他都感觉别扭，还经常觉得拍错地方了，要不就是没响。

“好玩。”不能让领导等得太久，他决定顺着说。说完后，他马上后悔了：我应该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工作。

领导问完，就去找标哥。标哥点头哈腰。明亮还发现，标哥还时不时地看向他。果然，领导走后，标哥说，”领导关心你啊，专门向我了解你的情况。“

明亮说，“什么情况？”

“我说你学东西很快。年轻人嘛，跟小妹聊聊天也无妨。”

明亮明白，领导哪里会问起他？能记得有他这么一个员工就不错了。

小丽找到明亮说机器坏了。小丽靠近明亮，说：”那老头打你小报告了？“

明亮说：“是啊，他说我们谈情说爱最好回家谈。”

小丽呸了一口，又开始整理她的工作台。

过了一会，小丽说：“要不，我辞职吧。去做销售。”

她的想法跟明亮不谋而合。

后来，小丽辞职了。不久，明亮也辞职了。

在明亮辞职的当天，标哥说，“你跟她不会有结果的。”

听厂里的老员工说，标哥离过婚，但他还是很爱他前妻。他见不得别人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