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被明军追得鸡飞狗跳的元顺帝，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因为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太子爱猷识理答腊，接过烂摊子，即位称帝，是为元昭宗。

北元换了新老板，朱元璋也调整了一下思路：大明新建，人民群众普遍穷困，仗，能不打就尽量不打了吧！

便派人前往草原，给爱猷识理答腊带话：

“藉我之威，号令部落，尚可为一邦之主，以奉其宗祀。若不出此，犹欲以残兵出没，为边民患，则大举六师深入沙漠。君之退步，又非往日可比。其审图之，毋贻后悔，余不多及。”

大意就是：只要你上表臣服，我可以考虑保留你的地位。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听，那就后果自负吧。”

大元虽已一落千丈，但爱猷识理答腊很有骨气：想打就打，哪儿来这么多虚招？

还将年号定为“宣光”。

其典出自杜甫《北征》的“周汉获再兴，宣光果明哲”。

就是激励自己成为周宣王和汉光武那样的中兴君王。

爱猷识理答腊还主动去找了和他不共戴天的王保保。

王保保也被明军打得快混不下去了，也就顾不得之前的仇怨了。

一笑泯恩仇。

任命王保保为中书省右丞相。

俩人一合计，朱元璋之所以放下身段招降，原因只有一个：

之前，元军是防守方，守城不是元军之所长。如今跑到这戈壁滩上，攻守就易型了。明军要来，后勤铁定吃不消！只要把握时机，就能打一场彻底的翻身仗！

02

朱元璋见招降计划落空，便找来徐达等人商量。

老成持重的徐达一反常态，慷慨激昂地表示：“老大，给我十万人，王保保那个兔崽子就绝对跑不掉！”

也不是徐达沉不住气，毕竟徐大将军以往的战绩摆在那里，之前的两次大仗，王保保输得底裤都没了。

不过，为了保稳，朱元璋大手一挥：我再给你加五万，把事儿办得漂亮些！

就这样，洪武五年（1372年）正月，新年的酒味儿还没散，明军便分东、中、西三路，出塞寻找元军主力，以期一举歼灭。

从兵力配比上来看，三路大军，每路各五万，没有助攻，全他娘的是主攻！

王保保当时总兵力不到10万人，大多还是撤到漠北的残兵败将，和刚招的新兵蛋子。

5万明军碰上，就算干不赢，也能拖到其他两路来援。

03

王保保第一时间得知了明军动向：卧槽，朱元璋这是让我亡国灭种啊。

不过，明军因路程间隔太远，沟通不畅，短时间内无法形成合围。

这就为这盘死局，留下了活扣。

王保保明白，手下这么点人，阵地战是打不起的，想取胜，只有一条路：将明军引入漠北腹地，将他们的大军断成几截，再围而歼之。

可徐达和蓝玉又不是草包，如何能轻易上套？

为了达到自己的战略目的，王保保的游骑主动暴露方位，和蓝玉在野马川（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南部）掐上了，毫无疑问，元军完败，只有少数人突围而去；

第二次，王保保亲自下场当钓饵，在土刺河又和蓝玉干了一仗。这场战役，王保保发挥稳定，依旧败得很惨。

到底多惨，具体数字史料上没说。

但王保保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进，因为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徐达终于上钩了！

明军为了搜捕王保保，把人全撒出去了。

王保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04

与约定好的贺宗哲部会合后，王保保亲率主力直冲徐达的大营！

驻守中军大营的明军，本来都在等着同伴将王保保的头拎回来受赏，不料等来的却是活的王保保。

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明军死伤惨重。

幸亏坐镇的是徐达，万分危急之中，老徐还能命令士兵一边加固营垒，一边收拢败卒，才堪堪稳住了局势。

但按战死一万余人折算，中路军阵亡率已高达25%，建制残了。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载：“三月，徐达抵山西境，都督蓝玉为前锋，败保保游骑于野马川。丁卯，复败保保于土刺河，保保遁，与贺宗哲合，而拒我师于岭北。时师数发，■（注：此处缺一字）而心轻敌，骤与之战，不利，死者万余人。达固垒而救之，故彻侯功臣无死者，保保亦不敢入塞。偏将军汤和遇别部于断头山，亦败。”

05

六月，东路军李文忠抵达土刺河，对手是元廷太师合剌章蛮子。

别看合剌章蛮子官位挺高，在李文忠面前根本不够看，打了几个回合就往北退却而去。

老王私以为，这也是王保保放出的烟幕弹。

等李文忠率兵进至阿鲁浑河（即今鄂尔浑河，此时李文忠的位置大概在如今的蒙古国乌兰巴托西北部），真正的硬菜才上桌。

北元军队越来越多，激战之中，李文忠所骑战马中箭，只能下马步战。

危急时刻，指挥使李荣将自己的马让了出来，才使得李文忠有余力指挥大军，继续发起冲锋，艰难地赢下了这场战斗。

但此战过后，东路军也是元气大伤。

李文忠的副将——宣宁侯曹良臣力竭而死。

曹良臣是洪武年间北伐中战死的最高阶武将，没有之一。

除了曹良臣，史料上有名有姓战死的，还有骁骑卫指挥使周显、振武卫指挥同知常荣、神策卫指挥使张耀等人。

由此，老王估计，东路军阵亡情况，和中路军应该大差不差，建制也残了。

06

唯一取得胜果的，是冯胜的西路军。

大败元廷太尉朵儿只巴；

逼降锁纳儿加、管著等元廷高官；

傅友德率骑兵一直追杀至沙州境内，俘获大量人畜辎重，方才班师而还。

不过，如果不是王保保把人调走去防东中两路明军，西路军恐怕也是赢不了的。

至此，明军在战前预设的两大战略目标：

1、端掉北元大本营和林；

2、打残，最好生俘王保保

一个都没达到。

综合来看，这笔买卖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大概也是因此，洪武五年的北伐行动，在明初的各种史料里记载寥寥。

最多只写一笔阵亡人数。

阵亡人数，也是有水分的。

据朝鲜学者郑麟趾所著《高丽史》引用朱元璋的“宣谕”记载，老朱亲口向高丽恭愍王承认“两三处折了四五万军马。”

07

随后，老朱在洪武五年年底和洪武八年，曾两次大规模整合北方各处边军卫所：

洪武五年......

以兴化卫并为钟山卫，天长卫并定远卫，振武卫并兴武卫，和阳卫并神策卫，通州、吴兴二卫并龙骧卫，寻复设和阳、神策二卫......并骁骑前卫于左卫，中卫于右卫。

洪武八年......

罢钟山卫，并其兵于兴武、神策、广武、骁骑左四卫。罢雄武卫，并其兵于骁骑右及定远、神策三卫。罢龙骧卫，并入定远卫。诸卫所余军，调北平诸处守御。

以上这些卫所，如果不是大多败没于漠北，是断然不可能做此无奈之举的。

漠北之战后，徐达的主要任务也变成了驻守北平练兵外加大修长城，明军全线由攻转守。

现如今的旅游胜地：金山岭和慕田峪等处的长城，就是徐达当年带人修的。

朱元璋也将自己的工作重心放在了内部，直到十五年以后，北元当家人都换了几茬儿了，朱元璋才命蓝玉再次北伐。

徐达等人，之所以历史上的评价比韩、白、卫、霍、李，差那么一截，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没能扫清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