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倾城迷下蔡,容好结中肠。感激生忧思,萱草树兰房。膏沐为谁施,其雨怨朝阳。如何金石,一旦更离伤。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
——《咏怀八十二首·其一》(片段)
作为“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一首清雅、凄迷的古诗,写出自己内心悲苦的境遇。阮籍祖上是曹操的秘书,出身名门,但其年幼丧父,更兼生逢在乱世之中,颇有时运不济的感叹。
魏晋多风流名士,个个纵横文坛。阮籍是其一。阮籍一生狂放不羁,许多行为令当时的人很不理解,甚至给他扣上过离经叛道的名声,但其才华过人,以疯癫行径来求避世,后世许多诗人曾效仿其辞官归隐之举,如陶渊明、李白等人。
面对时事局势,阮籍数次选择急流勇退,是真清醒,还是真糊涂,要从阮籍的身份和行事的动机来看。《晋书·阮籍传》说:“阮籍,字子嗣宗,陈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知名于世。”
(竹林七贤)
阮籍的父亲是“建安七子”之一,曾是曹魏丞相,曹操的秘书,可以说与当局者曾有着密切的联系。东汉末年,司马夺位,逼迫曹帝让位。西晋曾经历过短暂的太康繁盛,在司马炎时期,贫富差距大,社会上,奢侈之风盛行,浮躁不已。曹魏倒台以后,司马家族想竭力拉拢才华过人的阮籍,缔结成亲。阮籍深知,司马篡权,并非自立门户,排除异己,多行不义,不会有太好的结局。阮籍心怀大志,又想明哲保身,于是在做官之后,拒绝与司马家族要和自己女儿联姻,避免与司马家族有更深的联系。相比嵇康宁死不从,阮籍这种不得罪人的做法,可以避免日后的杀身之祸。
看看曹魏时期的社会状况,仅存在四十多年左右,就被司马篡权,被西晋替代。这种政权更迭速度之快,朝代存在之短,快赶上五代十国了。晋朝社会动荡不安,司马睿被拥戴后,因为叛乱和匈奴侵扰,被迫南迁。更别提曹魏时期,曹操诗里说的白骨露於野的社会惨像。当时的社会礼乐崩坏,上行下效,很多人不注重礼仪,魏晋名士多有出愤世嫉俗的狂傲之态,阮籍除了不随意交友之外,常以“青白眼”去面对认可和不认可的人。这个环境之下,阮籍如果为了追逐个人名利而出任仕途,一不留神就会辱没了自己的声名。
譬如南宋末期,王安石力求改革,做实事,但奸臣当道,差点葬送完自己的名声。王安石变法改革与春秋管仲的政策区别是,《宋史》说王安石的变法完全无视治世经学的传统经验,一意孤行,促使国富民贫,消减了许多大地主等人的收入,违背了市场流通的规律。管仲则走群众路线,替人民办事。加上王安石不能知人善用,将政敌驱逐朝堂,多与曲意逢迎的小人来往。变法的结局是加剧了南宋的灭亡。司马光与王安石等人的党派斗争,大肆裁军,将南宋逐渐推入靖康之耻的祸乱之中,颇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世态。但是王安石不应当负全部责任。当局者宋徽宗,不分忠奸,玩物丧志。在许多人眼里,王安石的效力与愚忠,几乎成了大奸似忠。
在那种环境下,阮籍不愿做官,情有可原。阮籍曾说:“时无英雄,而使竖子成名。”他认为魏晋不如楚汉之争,豪杰辈出,实际上他是看不起司马家族的,因为司马懿曾是曹魏臣下,而不是像刘邦、项羽一样自创基业,招兵买马,征战天下。阮籍到底是有些文人的清高之气。
阮籍有济世之志,但很清楚自己生不逢时,这就是为什么他整日饮酒作乐,装疯卖颠,行为放诞还会被后人称为“竹林七贤”。《晋书》记载阮籍迫于不被司马家族猜忌,曾出山做官,做过尚书郎、事中郎、步兵校尉等职位,做过帝王的秘书与将军。但他期间多次以病相辞,究其原因,是因为曹、晋之际,多篡权夺位,觉得名士们无法保全自己的声名。当他为司马昭写下《劝进表》,阮籍已搅进了时局之中。
当时,阮籍的行为有些放荡,但有没有过分的越轨之举,经常喝醉了,靠着别人就倒下睡着,但又没有任何作为,很多人也认为阮籍是故意为之。
从阮籍乘势为司马家族效力来看,阮籍其实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是懂得顺势而为的,更懂得与他人保持适当的距离。曹操与司马懿都是乱世枭雄之辈,谋略、胆识不用多说。野心家司马昭如此欣赏阮籍,恰恰说明了阮籍之才,并不仅仅只是文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