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珠帘玉幕》中,一直有两条并行的叙事线。珠奴端午的成长是主线,燕子京的复仇则是副线。
从全剧的首次出场开始,燕子京就顶着西域富商的名头,手里挥舞着支票,口中放出豪言,声称对寸五大珠照单全收。但是,燕子京打着购买珠宝的名义,却并没有十足的诚意,他运筹帷幄、借力打力,一把火烧毁了崔氏珠场。复仇的主题,就这样开启。
在此后的日子里,人在广州、刚下蜃楼的燕子京又是办诗会、又是拜码头,人前是徐特使的座上宾,暗地是崔十九的死对头。从强势杀入广州市场,到鲛人大赛出尽风头,燕氏商队迅速地成为了广州珠宝行业新的一极。燕子京这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广州城内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对此,张晋然的话就十分具有代表性。他是这样说的,“诗会引广州珠宝行瞩目,再以彩宝笼络行首,进入广州市场。然后再用广州行首这只手替你收购珍珠,鲛人夺宝虽然失败,但是暗中找到冯五娘的卓珤斋替你收购珍珠。此时等着珍珠拯救的崔家,已是穷途末路了。在你的谋划下,定然是一颗珠也收不到,再无翻身的机会。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想让崔家死。”张晋然的分析逻辑清晰、鞭辟入里。燕子京针对崔家,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甚至,连端午这样的小菜鸟,都能猜出燕子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在做生意。在剧中,燕子京要对崔家出手似乎是明牌一般的存在。令人费解的是,既然全世界都知道,燕子京要一举消灭崔氏,但是所有利益相关方几乎都选择了坐视不管,任凭燕子京对崔氏极限施压、彻底击垮。仿佛在一瞬间,大家都形成了默契、达成了共识,坐看燕子京攻城略地、制霸广州。站在旁观者的视角,背景不清、来路不明的燕子京就是站在门口的野蛮人。他的到来,在广州珠宝行业掀起了狂风巨浪。对于燕子京的野蛮生长,为什么所有人要么举手投降、要么无法阻挡呢?事实上,在崔家覆灭这件事情上,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政治默契。首先抛弃崔家的,是广州城内的珠宝商。本来扬州崔家与广州商家之间属于上下游的合作伙伴,崔家仰仗合浦珠场的天然优势,属于珠宝的供应商,广州城内的珠宝行则是销售商。和许多行业一样,大唐的珠宝行业也是资源为王的时代。以前,在崔家珠场如日中天的时代,经销商自然处于弱势地位。如今,崔家珠场被毁,三年之内没有珍珠出售,恰恰在此时,燕子京带着西域的珠宝出现在了广州。于是,不用燕子京做太多的努力,珠宝商们自然会用脚指头进行投票。在珍珠诗会之后,燕子京主动到行首处递名帖、拜码头,直接将商会的各大龙头企业全部拿下。不过,在广州城内,卓珤斋才是最大的珠宝经销商。他们游离于商会体系之外、自成一派,燕子京借着卖红珊瑚的机会,把卓珤斋的冯家也拉拢了过来。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搞定了广州本土的经销商,燕子京对崔家出手就少了一份强大的阻力。燕子京搞定了商界,但是崔家在政界的势力依然盘根错节、树大根深。此时的广州城内,政界的势力有两大派——徐特使和张晋然。前者是崔家的靠山、潭王的党羽,后者是朝中的显贵、郢王的义弟。更何况,两人还是货真价实的师兄弟。和天生逐利的商人不同,达官显贵们攻克的难度更大。但是,燕子京却十分清楚,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这对貌合神离的师兄弟之中,他果断选择拉一踩一的战略,将张晋然作为自己争取的对象。张晋然是尚书之子、郢王义弟,一腔热血、公正廉洁,因此,在崔家珠场贡珠逐年下降的背景下,他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情感,都愿意帮燕子京一把。何况,郢王与潭王本就是政治上的对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燕子京把张晋然列为统战对象,并且把他安置在了蜃楼,为他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如此一来,阻碍燕子京消灭崔家的就只剩下了徐特使。徐特使与崔家,多年以来利益勾连、休戚与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从珍珠采买到鲛人大赛,徐特使总是明里暗里地拉偏架、吹黑哨,为崔十九争取机会。但是,无论如何徐特使也要保证表面上的和谐和公平。不过,徐特使不救崔家,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崔家与潭王之间,表面上是盟友关系,但是背地里却是离心离德;崔家不满潭王的贪婪,潭王则盘算着择机更换代理人。双方之间的关系,早就是脸上笑嘻嘻、心里MMP。站在上帝视角的燕子京,早就洞穿了所有人的心思,料定了可能的局面,所以才会对崔家精准打击、痛下杀手。孔子曾经说,德不孤,必有邻。不幸的是,崔家的人,不缺钱、不缺势,偏偏就是缺德。有些事情,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燕氏的复仇,虽迟但到;崔家的覆灭,在劫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