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透过乌云稀稀拉拉落在地上。
白玉提着满满一大兜菜往家赶。
她路过一块水洼地,看到一只黑黢黢的蚂蚁正拼命往干燥的地面上爬,突然一滴雨将蚂蚁重新打翻在水洼中,它再次拼命朝地面上爬去。
白玉心想:我何时才能活得如一只蚂蚁这样,珍惜自己的生命,远离他们的伤害。
白玉正在厨房忙着给孩子做午饭,围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腾出沾满面粉的双手扒开兜从缝隙处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白骁平”三个字,心里开始莫名地烦躁起来。
“又和我妈吵架了!我自己的家事都没处理完,还要听你的抱怨,烦死了。”白玉虽低头做饭,可嘴里却小声嘟囔起来。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都三十五岁了,孩子都两岁了,怎么你们的破事还没解决完?”
白玉扯过一条抹布,擦了擦双手,一溜烟躲进了卫生间。
她打开梳洗柜,从柜子最底部的角落里掏出一包香烟,香烟盒里装着一支打火机。
烟盒皱皱巴巴,打火机也不知是何时放进去的。
自从白玉怀孕后,她就再没碰过。
突然,一双小手“啪啪啪”拍打着卫生间的玻璃门,白玉忽地回过神来,立马把烟盒又扔进了梳洗柜。
“宝贝,妈妈来了。”白玉打开卫生间的门,顺势抱起团团。
她看着团团肉乎乎的脸蛋,心里不禁自责:“我怎么越来越像我妈了?”
团团吃过午饭后便睡了,白玉也终于可以吃饭了。
她坐在饭桌前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早上的忙活也能稍作休息了。
没等她拿起筷子,电话再次响起。
白玉拿起电话,内心挣扎了几下,还是接了起来。
“爸。”白玉机械性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前面没接我的电话?”
“我忙着呢,我要照顾团团还要做饭,团团早晨拉稀了,我忙活到现在饭还没吃呢。”白玉压抑着怒火,既像给领导汇报工作又像一个渴望得父母关爱的孩子。
“哦!”白骁平似乎并未在意白玉的话,自顾自说道,“我跟你妈又吵架了!哎!你妈去你家了没?”
“没。”白玉失望极了,她盯着眼前的汤面,瞬间没了胃口。
“咋回事呢,你听我跟你讲讲。”
白骁平顿了顿,紧接着压低声音说道:
“你妈不知道又犯啥病,突然提起前几年我给你王叔叔借钱的事,愁死我了,她现在逼我要钱,白玉你说我怎么要啊!我跟你王叔叔关系那么好,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他现在也难啊,干工程也没挣上钱,哎……”
白玉怕白骁平听出自己的烦躁,只能轻轻地从鼻腔中叹了口气,她忍住心中的怒火,故作轻描淡写问道:“那你没跟我妈解释解释?”
“怎么解释,你妈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让我月底前就把钱要回来,你说这不是折磨人么,我怎么就想不通你妈这个人,想到啥就是啥!”
“多少钱?”白玉心想干脆自己替白骁平还了得了,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二十五万。”
“多少?”白玉惊讶道。
“那时候你王叔叔做工程需要垫资,当时想着算投资了,你妈也是同意的,现在她不知道听谁忽悠说要买房,才想到这笔钱!”
白玉此时内心烦躁伤心到极限,她慌忙地说道:“爸,团团醒了,我先想想怎么办,然后再给你打电话,行吗?”
没等白骁平开口,白玉果断挂了电话。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客厅的灯光有些昏暗。
她看着饭桌上早已凉透了的汤面,低头流出了眼泪,不是为了那二十五万,是为了她自己。
当年白玉听从父母的安排,孤身一人来到了江河市,她心里是愿意的,离开那个让她无比压抑的家比什么都强。
从实习生到工程师,从十平米的宿舍到现在九十平米的家,从两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到最终生下团团,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只有她的父母让她难过。
母亲陈秀萍想在江河市买套小房子,既能退休后自己住又能给远嫁的女儿一个避风港。
可白骁平得知后火急火燎地联系白玉,让白玉阻止陈秀萍买房的想法。
他认为年纪大了没必要再背贷款,那时候白骁平一天给白玉打十几个电话,白玉终究还是劝阻了陈秀萍。
她不想要父母的房子,只是不想天天陷入到这种两难的局面里。
后来白玉有了团团,陈秀萍退休后便在江河市租了套两居室。
虽然白玉极力阻挠,可陈秀萍还是来了。
本想远离他们喘口气,没想到又生活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陈秀萍就来了,她每天六点起床就往白玉家走,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三年。
白玉见到陈秀萍,心想到底要不要问问借钱的事,可还没等她开口,陈秀萍就抱怨起来。
“你爹那个畜生给你打电话没有?”
白玉看着陈秀萍苍老发黄的脸,心被猛得刺痛。
“再怎么样那也是我爸啊!”她心想,“再说团团虽小,可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啊。”
“打了,但我没接。”
白玉本想随便糊弄过去,可依然无法抵挡住陈秀萍来势汹汹的抱怨。
“我快被那个畜生气死了,我都五十九快六十的人了,想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都不行,身边的亲戚朋友都说我跟了那个畜生算是享福了,可他们现在谁不是一两套房?”陈秀萍跪在厨房的地砖上,一边喋喋不休地骂着一边仔仔细细地擦着每一块地砖。
白玉默默地听着,手里拿着玩具想转移团团的注意力。
“你说我老了谁还愿意给我租房?谁老了不想有个定所?”
突然,陈秀萍走到白玉面前盯着她说:
“你记不记得你当年学车,那个畜生不让你学,说什么没参加工作就学车,以后到了工作岗位只能当司机,要不是我坚定地支持你学,你现在能开着车到处转悠?”
“是啊,我记得。”白玉无奈地摇摇头,她确实记得这件荒唐事。
“还有,当初你们这个区才开始发展,房价多便宜啊,他就是不让我买,现在呢?涨了起码两倍!
“还有,去年除夕夜你姑姑当着全家人的面骂我,你那个畜生爹也不向着我说话,我现在真是不能提起他一点,一提起他我都要恨死了。”
陈秀萍的嘴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扫射个不停,白玉像拨浪鼓一样频频点头,这些话她已经听了很多年。
“妈。”白玉看着陈秀萍忙来忙去心里疼惜,想劝劝她,“你也先别难受,我这还有存款,要不……”
还没等白玉说完,陈秀萍指着灶台上的锅盖说道:“你下次能不能把锅盖也洗洗,多脏!还有你能不能把吃剩的饭菜及时放进冰箱!你这炉盘每次用完都不擦吗?你跟你那个畜生爹简直一模一样。”
白玉不再吭声,抱着团团进了卧室。
她心里一堆话硬是被陈秀萍给憋了回去,她看着团团自言自语道:“是啊,从小到大,我做的哪件事让你满意过?”
傍晚时分,程峰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家门。
白玉一直在等他,听见门响时,她嗖得跑了过去,眼泪也哗地流了下来。
“团团呢?”程峰低头换鞋。
自从有了团团,程峰进家的第一句话就是团团。
“睡了。”白玉哽咽道。
“哎,忙了一天,我的腰都快断了,领导又不喝酒,就我一个劲儿喝。”程峰一边看着自己锃亮的皮鞋一边走进了卫生间。
“太累了,今天一定要早点睡,明天还要继续忙,哎,都是为了你和团团啊,自从你因病辞职,我就更要努力了。”程峰洗着手感叹道。
白玉听着听着竟忘记了自己的委屈,泪水也印成了泪痕。
“哦。”白玉淡淡回应,便转身离开。
家里一时间沉寂如死水,没过多久程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他问道:“玉,你咋了?”
白玉坐在沙发上目视前方并未回答。
程峰见惯了这种场面,他一屁股坐在白玉身旁,搂着她的肩膀问道:“今天吃药了吗?”
白玉点点头。
“抑郁症不是外人想的那样,不是没事找事才得的病,你要听医生的话坚持吃药。”
程峰是爱白玉的,只是时间太久了,让他忘记爱的感觉了。
“今天我爸打电话了,我妈早晨也来过了。”
“唉。”程峰收回搂着白玉的胳膊,整理着衣领叹气道,“他们又怎么了?”
“我爸多年前借出去的钱我妈想让他要回来,在这边买个房养老。”
“爸借出去多少钱?”程峰不以为意问道。
“二十五万。”
“妈啊,爸可真有本事,借这么多钱出去,咱家虽说不穷吧,但也没富裕到这种程度吧?”
白玉看着程峰惊讶又恼怒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心里想着:原来不止我们觉得这件事过分啊!
“程峰,我不想管了,真的好累。从小学开始我就帮着他骗我妈,从初中开始我就帮着他哄我妈,从大学开始我就彻底成为两边的出气筒,我实在受不了了!为什么他们从来不问问我的感受?”
“玉,你心思太敏感了,我知道这跟你从小的经历有关,他们是长辈无法理解你的感受,可你自己要疏通自己啊,人总要向前看。”
“我抑郁症是真的吧,可他们就认为是我没事找事,我都病了,他们怎么都不能理解理解我?”
见白玉越说越激动,程峰赶忙终止话题。
“玉,太晚了,咱们睡吧,他们的事是永远也解决不完的,你对自己好一点,行吗?”
程峰抱住白玉,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用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看着白玉。
白玉被程峰突然打断,内心有些不高兴,但她也选择及时止损,不想给程峰太大的压力。
夜晚,白玉躺在团团身边,轻嗅着团团身上的奶香味,隔壁卧室传来程峰的阵阵鼾声,心里冰冰凉凉的。
“又留下了我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
在黑暗里,她眯上眼睛又想到:已经和程峰分床两年半了,不知能否再回到最初被程峰拥抱而睡的时候。
第二天一大早白玉就带着团团出门遛弯了,她故意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想躲避这一切。
走到小区北侧的广场时,白玉远远就看到了正在锻炼的婆婆。
她原本是想绕道的,可团团一眼就看到了,咿咿呀呀叫着:“奶—奶—”
李玉华闻声望去,看见团团一扭一扭地向她走去,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哑铃,一颠一颠地朝她跑来。
“哎呀,我的宝贝孙孙,可想死奶奶了,快让奶奶看看。”
白玉跟在她俩身后,像个透明人一般被忽视。
“哎我说,我昨天去邻居家串门,人家小孩七八岁了还喝奶粉,可都是国外进口的大牌子,你怎么就让我们团团喝牛奶呢?”
李玉华一边抱着团团往前走,一边撇过头紧紧盯着跟在身后的白玉。
这哪里是简单寒暄,这分明就是在质问。
白玉也立马怼了回去:“每个小孩体质都不一样,她一日三餐吃的好,牛奶奶粉都一样,再说……”
没等白玉把话说完,李玉华摸着团团的胳膊担忧道:“你说你咋养的,把孩子养得这么瘦,这体质也太差了。”
“程峰小时候更瘦吧,您是怎么养的啊?”白玉面带微笑,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李玉华。
李玉华眉头紧锁抱着孩子一溜烟走了,留下白玉一人站在原地。
晚上,白玉见程峰难得下班早,特意下厨做了一大桌菜,红彤彤亮油油的,麻麻辣辣十分下饭。
“来吧,吃饭了。”白玉脱下围裙,看着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程峰,顺口抱怨道,“你哪怕帮我收拾一下餐桌啊,回家就知道躺着。”
程峰收起手机,装傻充愣道:“啊?是哪位天使姐姐在说话?”
看着程峰搞怪的模样,白玉扑哧笑出了声。
“怎么样,这桌菜够你吃两大碗米饭吧。”白玉自顾自欣赏起自己的厨艺来。
“我看是你吃两大碗米饭吧,你每次做的菜都太辣了,我第二天都要蹲好久厕所。”程峰顿了顿,立马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爱吃的。”
白玉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饭菜一直是按自己口味来做,并没有关心过程峰爱吃什么。
“那下次我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对了,你今天见妈了?”程峰嘴巴里塞满饭菜,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白玉看着他蠕动的嘴,听着他说最烦的人,好心情顿时全无。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妈说你照顾孩子辛苦了,看着你可憔悴了,她特别想帮帮你,但是她最近身体实在太差了,使不上劲儿。”程峰略带讨好地看着白玉笑,“你看,妈还是挺关心你的,对吧?”
程峰放下筷子,自责道:“都在一个小区住,我都不知道我妈身体差,哎,我这个当儿子的不称职啊……”
看着程峰担忧的模样,白玉知道自己又要跳入陷阱里,她也知道这是个陷阱,可是怒火止不住地喷射而出,顶着她往坑里跳。
“其实你内心深处是最了解你妈的,你觉得她这么关心我,我们为什么还不能融洽相处?我不算难缠的人吧?”
见白玉又要长篇大论探讨婆媳问题,程峰赶忙转移话题:“玉,你爸妈的问题最后怎么处理了?”
白玉一口气梗在喉咙,像是被别人扼住脖子般难受。
意识到程峰故意转移话题,还偏偏转移到一个更令人头疼的问题上,白玉面对一桌的下饭菜顿时没了胃口。
深夜,一人一间卧室,程峰打着鼾,而白玉依旧在失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完全亮,白玉就被陈秀萍的来电吵醒了。
“白玉,我真的没法活了,我是一夜没睡啊。”
电话里陈秀萍哑着声音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抱怨道:
“昨晚我给那个畜生打电话,你说他明明犯错了,却还是一副他没错的态度!我让他去要钱,他竟可怜起别人来,还骂我是神经病!我告诉你,这个婚我是铁定要离的,我一定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离婚了。”
白玉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她已经难过到做不出任何表情。明明是全新的一天,可黑暗却悄无声息地裹住了她,让她感到窒息。
“你听着没?你是死了吗?跟你说话你也不吭声,跟那个畜生一模一样,我现在快到你家了,见面说。”
白玉放下手机翻了个身,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程峰从对面卧室走进来,他轻声唤道:“玉?”
白玉“嗯”了一声,坐起身看向床边的程峰,“该去上班了吧。”
程峰勾着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团团,脸上泛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他低声问道:“谁给你打电话?”
“我妈,她要和我爸离婚。”说到这白玉捂住嘴哭了起来。
程峰对于他岳父岳母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轻轻拍了拍白玉的肩膀说道:“我要去上班了,你也别多想了。”
程峰虽没说什么,可让白玉的心里更加难过,一股子怨气冲到头顶,“你让我别想了我就能真的不想了吗?”
“那咋办?”程峰也略带怒气反问道。
“你们总是把问题抛给我,跟你妈的事情你是一件都没解决,还不让我说,你真以为过了就过了,时间长了我就能忘了?”白玉借着昨晚的事开始发起火,“我爸妈给我打电话,两个人互相指责谩骂,我就像一个不被任何人重视的出气筒!”
“你爸妈有时候真的很过分,明知道你生病了,还要硬塞给你这些扰乱心绪的事,也不知道他们搬过来到底是好还是坏。”程峰一如既往避开自家的问题,直接将不满一股脑儿推给了自己的岳父母。
白玉不再说话,冷笑两声,凑到团团身边,闭上了眼睛。
天气慢慢变凉,阴雨天明显多了起来,绿油油的小区变得金灿灿,燥热开始脱离身体,只剩冷静。
白玉没了跟公婆斗争的心情,她躲避着所有让自己感到烦闷的事,即便这样她还是郁郁寡欢,心像绑了个秤砣愈来愈沉。
中秋前白骁平决定搬过来和陈秀萍一起住,陈秀萍自然是气得脸色大变,可她也没有充分的理由阻止他来。
白玉得知白骁平要来,心里压抑得更是喘不过气来。
自从白玉成了家,白骁平对待白玉的态度还是有些微改变的,可白玉像长期困在牢笼里的动物,就算被放生,也无法适应更广阔的草原。
“爸要搬过来住?”
晚间程峰搂着白玉看电视,电视声音开到很小怕打扰到团团睡觉,程峰的话像针一样扎了白玉一下,白玉心里刺挠得难受,敷衍道:“嗯,我知道。”
程峰又问道:“爸的钱要回来没?他就这样跑过来,妈能饶了他?”
白玉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指着程峰说道:“你是不是特希望我家一团糟,好显得你家多和谐啊?”
程峰被白玉突如其来的质问给惹恼,他压低声音说道:“你又犯什么病?别把团团吵醒了!”
“我就是有病,你不是知道吗?!”白玉挑衅般看着他。
“好不容易早回来一次,想和你多待一会儿,你非要破坏气氛。”程峰起身往卧室走去,“不跟你争了,我累了,睡觉去了。”
看着程峰的背影,白玉心里难过极了,她多希望程峰能再陪她这个“孤独”的人多吵几句。
可昏暗的客厅中还是留下了她一人。
第二天一早,陈秀萍提着大包小包赶来,白玉抱着团团惊讶地看着陈秀萍。
“这是给你和团团买的菜和肉,冻冰箱里能吃一阵子。”
“剩下的是什么?”白玉看到陈秀萍脚下放着两个褐色的手提尼龙包,包里鼓鼓囊囊的。
“我的东西,我准备出去旅游,好一阵不回来。”陈秀萍喘着粗气走到餐厅坐了下来。
她太过节俭,提这么多东西也舍不得打出租车。
白玉立马想到陈秀萍这是在和白骁平赌气。
“你就直接去旅游,团团也不管了?”
听到团团,陈秀萍阴沉的脸稍微缓和了些,可心里的气总是要发出来的,她又开始抱怨道:“你们这次谁都别拦我,我指定是要和那个畜生离婚的,我这一辈子算是白活了,人给了他,钱也没了。”
白玉本想像以前那样劝劝她,可转念一想,白骁平的做法放在谁身上都不能接受,让俩人搭伙过日子更是自私的想法。
“那你出去转转吧,要玩就好好玩,钱不够我这里还有。”
陈秀萍没料到白玉会同意,她瞬间没了底气,“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一个人出去旅游也是下下策,白骁平的钱都没要回来就急着搬过来,不见到他人还好,一见他我心脏就疼,我也是没地方去了,你这我也住不习惯。”
看着陈秀萍垂头丧气的模样,白玉顿时有了主意
“我也烦他过来,可他也要见孙女的,团团和他感情好,他为团团也付出了很多,作为女儿,难道我能不同意吗?”
“那你让我现在咋办?”
“他待一个月就回去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过来跟我住,我也是能理解你的,你要离婚我和程峰都支持你,这点你放心。”
“你们最好是支持我。”陈秀萍瞪了白玉一眼,便不再吭声。
白玉意识到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放下团团走到陈秀萍身边,开始出主意,“妈,你赶紧离婚吧,咱们有点骨气,离了婚他的工资你也别要了,住房公积金也别要了,他借出去的钱让他自己去要,让他自生自灭,刚好我也不想见他。”
陈秀萍思索半晌,不甘心地说道:“我一个月退休金不到三千,还要租房,我怎么过啊?”
白玉见陈秀萍有些犹豫,便假装敷衍道:“妈,我要带团团去遛弯儿了,你就按我说的做吧。”
白玉走后,房间里就剩下陈秀萍,她浑身无力瘫软在餐桌上,应该是累着了。
下午白玉正和团团在房间午休,陈秀萍悄悄推门走了进去,她轻声对白玉说道:“玉啊,我想了想,我和白骁平再怎么闹,那终归还是你父亲,他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你要真有什么事,他能为你拼命,你可不能对他不孝啊!”
白玉背对着陈秀萍,偷摸一笑,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不再做声。
中秋那天,李玉华和程宝全,陈秀萍和白骁平陆续来到白玉家。
白玉和程峰一大早就忙着做饭,尤其白玉极为认真,摆盘都极其讲究,她自嘲是想给李玉华看看,不是只有她能做女主人。
看着这满满一桌的饭,白玉心里有了底气,甚至骄傲起来。
李玉华第一个落座,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笑容。
程峰对李玉华说道:“妈,怎么样,我媳妇儿厉害吧,这些可都是白玉做的。”
“哦,菜挺多,不过做菜都不难,难的是菜要做精。”她拿着筷子,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陈秀萍忽然大声喊道:“哎呀,白玉你真厉害,一早上做了十几道菜,也太麻利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李玉华做事向来慢慢悠悠,陈秀萍这明显是在给李玉华上眼药。
待大家都落座后,程峰举起手中的酒杯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是大家第一次来我家过节,你们也尝尝白玉的手艺,平时过年过节都去叨扰你们,这次让我们也来孝敬孝敬你们。”
“哎呀,峰峰,还你家,你这房子不是我和你爸付的首付啊?分那么清干嘛!”李玉华还是笑着说,看似是玩笑却让白玉听着心里很不舒服。
“喝吧喝吧。”程峰搪塞过去,举着杯子等大家碰杯。
这时白骁平又出来充当老好人,“程峰说得对,嫂子说的也对,咱们都是一家人,今天中秋节是团圆的日子,以后咱们隔三差五都聚聚。”
陈秀萍立马怼了回去:“行了吧你,一分钱没有还聚聚,谁跟你是一家人?!”
白骁平被陈秀萍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玉华见白骁平被骂成怂样,更是差点笑出声。
程宝全举起酒杯和程峰碰了一下,他缓缓开口道:“儿子,你要理解你妈妈的心,她永远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以后不要分你家我家的,你这句话就很有问题。”
听到这,白玉实在受不了了,她端起一杯酒站了起来。
“爸妈,我先干为敬。”白玉仰头灌下满满一杯白酒,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渗出的酒,不知是酒太辣还是心太痛,她的眼球都憋红了。
“你们不用吵了。”她环视一周,看着李玉华和程宝全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住的房子是你们买的,和程峰在一起的第一天,我从未打过这房子的主意,不知为什么你们总是纠结这件事,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和团团搬出去住,这样你们一家三口还能继续团聚。”
程峰见状赶忙制止道:“白玉,我爸妈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程峰说完,李玉华说道:“团团是我们程家人啊。”
“妈。”白玉死盯着李玉华一字一句说道,“你到底是程家人还是李家人?你骂程家人的时候,也没有嘴下留情啊!我十月怀胎生下团团,你和爸总是身体不好,也没让你们带过团团,就是因为团团姓程,所以就可以忽略我是她妈妈这件事吗?”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李玉华没好气道。
“别惹我,为了你儿子。”
先前的白酒在白玉体内慢慢起了作用,脑袋虽晕乎乎但思维逻辑却十分清晰,靠着酒精的作用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白玉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这破房子谁稀罕啊,别一天天觉得有房子就是人上人,想拿这个压我,别做梦了。”
见白玉越说越勇,白骁平手指头都快抠烂了,脸色又是一阵红一阵白,“白玉,你不能这样对待你公婆,他们都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白玉侧头看了眼白骁平,讥笑道:“爸,什么时候你能为我说句话,让我也感受一下被保护的感觉呢?”
白骁平一脸茫然,刚要解释又被白玉打断:
“从小你打我也就算了,你还不保护我,处处向着外人,连我的玩具被抢了,你都不会帮我抢回来!
“你和我妈吵架,为什么总要让我做那个出气筒?我真的烦死你们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
说罢,白玉趴在桌上痛哭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程峰说道:“你们先回吧,让她冷静冷静。”
白玉趴在桌子上,无助地笑着,最终该冷静该反思的人还是她自己。
听着拖凳子,换鞋,叹气的声音,却没有一人愿意留下劝劝白玉。
白玉心想:今天算是把所有人得罪完了,目的达到了,以后就可以不用再费尽心思处理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白玉起床给团团热牛奶,隔壁卧室的门开着,程峰已经出门工作了。
冰箱里堆满了昨天的剩菜,白玉费劲地从一堆剩菜中拿出一瓶牛奶,刚要成功时,她的电话响了。
她手一抖,牛奶掉在地上摔成一摊,玻璃碴混合着牛奶洒落一地,手机铃声一遍遍响,像催命符一般。
白玉顾不得地上的玻璃碴,从兜里掏出手机,是白骁平。
“怎么了爸?”
“白玉,你昨天真的太过分了,你今天有时间赶紧给你公公婆婆道个歉……”
没等白骁平说完,白玉猛地感受到一股钻心的疼,原来是手指破了,一滴血滴在了地上的牛奶里,“哗”的一下四散开来。
电话那头白骁平还在喋喋不休讲着大道理,电话这头白玉的泪水和血水“滴答滴答”落在牛奶里。
门响声拉回了陷在痛苦思绪里的白玉,她赶忙挂了电话,清了清嗓子问道:“谁?”
“我,还能有谁,谁愿意天天过来帮你看孩子,明知故问!快过来帮我提东西。”
听到陈秀萍的声音,白玉使劲儿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走过去帮陈秀萍提东西。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天天说没钱,还买?”白玉低着头,想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睛。
“你那个死爹买的!都不知道团团穿多大码,就一股脑儿买一堆衣服,等会儿他过来我就走,我不能见他。”
陈秀萍说着便往餐厅走去,她刚放下手中的东西,就看到地上洒落的牛奶,她有点惊慌失措,转过头问白玉:“这是咋了?”
“不小心把牛奶打破了。”
“你说你,你还能干啥?你倒是收拾了啊,这满地玻璃碴伤到团团可怎么办?”
白玉紧握住流血的手指回了卧室,她坐在床边很是想不通,明明是白天,为什么感觉周围一片漆黑;明明是太阳高照,为什么身上还是那么冰冷。
正当她陷入混乱的思绪出不来时,团团醒了。
小小的团团在床上翻来覆去,委屈巴巴地哼唧,白玉转身安抚道:“乖宝贝,妈妈再给你热一次牛奶吧。”
“不用了,你把这个贴上。”陈秀萍推门而入,把一个创可贴塞进白玉的手里,抱着团团向客厅走去,“你这几天别碰水了,活儿我来干吧,这么大人了,都不会照顾自己。”
见陈秀萍抱着团团离去的背影,白玉的眼泪如河流般倾泻而下。
“妈。”白玉叫住陈秀萍,“你今天带团团出去转转吧,她特别喜欢小公园里的花花草草。”
“那我们出去了,你呢?你怎么吃饭?”
白玉缓缓地笑了,她轻声应道:“别管我了,你们去吧。”
等陈秀萍和团团出了门,白玉换了一件她最喜欢的衣服,这件外套是白骁平买给白玉的,虽然不时髦,但穿上很暖和,很有安全感。
她走进厨房,轻轻关上门,打开炉盘,将一块湿毛巾扑了上去。
白玉坐在地上,盯着滋滋作响的炉盘,她心里反复问自己:值得吗?真的值得吗?团团怎么办,我死了谁来照顾她?
在反复挣扎中,白玉开始感觉到头痛,胸口像被棉花塞住般难受,她有想过关了炉盘跑出去,可四肢已经不受控制,晕厥了过去。
“就这样结束吧,我不祸害你们,你们也远离我吧。”
白玉心里想着,眼皮也愈发沉重,慢慢地,她停止了思考,身陷一片金灿灿的麦田中,白玉挥舞着双手想拨开眼前的麦穗,可拨了一茬又一茬,直到她听见身后传来程峰的声音。
“玉,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这来了?”
程峰抱着团团,团团看见白玉开心地手舞足蹈:“妈妈抱!妈妈抱!”
“玉,别跑远了,我和团团害怕找不到你,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白玉伸手想抱住程峰和团团,可他俩却越来越远,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麦田中。
“白玉!”
白玉被叫醒,她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她使劲儿眨了眨眼才看清,是程峰。
“程峰,你不是说要回家吗?团团呢?”
“白玉啊,我的玉啊,你这是为什么啊,有什么不能和妈妈说的,你这样做就是要我的命啊!要不是你爸及时发现……”
白玉听出来了,这是陈秀萍的声音,她用力抬起头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穿着病号服,手上打着点滴,她既失落又庆幸:自己还活着。
“我的衣服呢?”白玉喘着粗气问道。
“什么?”程峰贴近白玉嘴边问道。
“我爸爸给我买的衣服。”
“在,都在,什么都在,你不要担心。”
白骁平听见“爸爸”二字,一个箭步窜到白玉身边,他即使有再多的大道理,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白玉看着眼前的三人,她才明白那片金灿灿的麦田原来只是幻觉,是她心底想要的,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如愿以偿了。
“爸妈,你们什么时候离婚?”白玉既平静又绝望,她望着双眼红肿的陈秀萍和白骁平,虚弱地问道。
陈秀萍低下头不吭声,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泪水顺着脸颊流向下巴,滴答滴答落在她的皮鞋上。
白骁平见陈秀萍不作声,他顿了顿说道:“你先养好身体,我们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白玉冷笑一声,轻叹道:“爸妈,虽然我被救了回来,可我的心早就千疮百孔了,我怎么养?”
白玉虚弱地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对着白骁平说道:
“爸,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我和妈才是你最亲的家人?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女儿也需要父亲这个靠山?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你对我心灵造成的伤害?”
白骁平不解道:“这话从何说起啊,我什么时候伤害了你?我爱你都来不及啊。”
“小时候我的玩具被抢走了,你不帮我还会打我;初二的时候你买了初三的试卷给我做,我不会做你就打我;高中因为身材变胖被同学嘲笑到几乎不敢踏进教室,你不仅不为我在班主任面前说清事情原委,还要埋怨我懦弱;
“大学因为教导员的失误导致我被扣学分,你却去帮教导员搬水讨好他;工作时因为流产要请假,你知道后不仅没有安慰我,反而让我不要因为请假耽误工作。
“可这些都没什么,最让我痛心的是,从小到大我经历的一切你们都缺席了,而我始终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人,是你和妈的中间人,出气筒。”
白玉看向陈秀萍:
“你们吵架,我做错了什么?一个打我,一个冷暴力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过不下去要离婚,没有人问过我的想法,哪怕我从始至终参与其中,可最终连话语权都没有。
“美好的一天总会被你们的第一份抱怨打破,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只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我就要承受这些?”
白玉痛哭流涕,转身将床头的玻璃杯摔在地上,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
白骁平听着白玉的哭诉大为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些在他眼里的小事却成为了女儿心头永远拔不出来的刺。
陈秀萍搀扶着白骁平走出了病房,白骁平的嘴里一直嘟囔着:怎么会这样呢。
“玉,擦擦吧。”程峰将纸巾递给白玉,他心疼地看着她,却不知从何劝起。
白玉接过纸巾擦着脸上的泪水,汹涌的发泄后让她的心脏突突直跳。
“玉,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做值得吗?你死了,能改变什么?”程峰黑黝黝的眼球直勾勾盯着白玉。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不留余力地打在程峰脸上,白玉看着他,脑海中浮现出刚见到程峰时的场景。
那时的程峰浑身散发着活力,一双丹凤眼忧郁中透着真诚。
俊秀紧致的脸庞和健硕的身材都让白玉为之着迷。
他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听白玉唠叨,他用尽心思只为让白玉开心一笑。
而此时的程峰,眼中透着伤感,年龄的上升和家庭的琐碎让他无暇健身,松垮的皮肤和突起的肚腩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时间被工作占用,他已无心再将自己分身给白玉,可白玉从不曾变过心。
“跟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累吗?”白玉心疼地看着程峰。
“累。”程峰果断答道。
对于程峰的回答,白玉没有生气没有焦虑,对于彻底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可是,”程峰闭上眼思考片刻说道:“可是我选择了你,你的优点你的缺点都属于你,我是累,可我知道你比我更累。这个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你和我在一起累吗?”
白玉最感动的一刻就是在生孩子的时候,程峰在产房外痛哭流涕,时不时抓住护士就问白玉的情况。
他疯了般给白玉发信息,更是许诺要一辈子对白玉好,可怎样算好呢?谁来界定这个“好”?
“和你在一起不累,可和你的父母在一起很累,我记得当年生下团团你爸妈很失望,可我不明白,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生男生女不还是你程峰做主吗?”
“玉,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我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我知道很多时候我都不愿面对这些家庭琐事,甚至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从没有想过没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也不敢想。你不要再离开我和团团了,好吗?”
白玉并未作声,眼泪却再也止不住。
程峰抱住白玉哭成一团,曾经威武高大的男人,此时像个手足无措的男孩。
白玉出院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老家来的电话,陈秀萍的母亲去世了。
白玉对于姥姥的印象并不多,提起姥姥她只能想到那间很暗很潮湿的房间,里面摆着一张很大的木头床。
姥姥患有腿疾,常年卧床无法下地,她就一直躺在那张床上。
她走的那样突然,让白玉措手不及。
白骁平要陪着陈秀萍回老家奔丧,临出门时,白骁平把白玉叫到一旁,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白玉。
“这是什么?”白玉拿着银行卡问道。
“钱我要回来了,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这钱你先拿着吧,是爸爸亏欠你的。这么多年除了那件外套,我也没给你买过什么。”
不等白玉反应过来,白骁平匆忙拉着陈秀萍往电梯口走去,或许是怕流泪让白玉看到。
隔天,白玉收到陈秀萍的信息:玉玉,我没有妈妈了。
白玉看着陈秀萍发来的信息,胸口闷疼闷疼的,她还没来得及回复,陈秀萍又发了一条信息:
我以为没有妈妈才是最痛苦的,可没想到我才是使你走入痛苦深渊的罪魁祸首,对不起玉玉。
除夕夜的来临没了往年的争执,程峰和白玉决定就地过年,不再为回谁家而吵得天翻地覆。
白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请四位老人来自己家过节。
白玉依旧是忙碌者的身份,一心只想做一桌拿得出手的饭菜。
程峰除了要照顾白玉的情绪,还在担心自己的父母会不会在今天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酒菜备齐,大家都上了桌,电视里放着春节晚会,一切都准备就绪。
席间,程宝全借着酒劲儿对白玉说道:“哎呀,能吃到儿媳妇做的饭真是不容易。”
白玉不为所动,面带微笑看着程宝全。
李玉华用胳膊肘怼了怼程宝全,阴阳怪气道:
“别胡说,白玉饭做的好,孩子带的好,把我儿子都安抚得的跟只猫一样,老程你可别乱说,万一白玉再想不通,那个了,可咋办!是吧白玉?”
白玉正要反驳,白骁平端着杯子抢先一步说道:
“嫂子,我叫你一声嫂子不是因为你比我大,是因为我尊重你,咱们过了一辈子了,一定知道一个道理,做人要积口德!”
白骁平带着锋利的口气霎时划破了李玉华的阴阳怪气。
白玉望着白骁平,此时的他真是浑身散发着光芒。
程宝全自然是不乐意看到自己媳妇吃哑巴亏,他晕晕乎乎憋着气说道: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跟着媳妇儿跑了,还不能说,说了就要死,没见过这样的人。”
陈秀萍撂下筷子,双手叉腰,一幅干仗的模样:
“亲家,你要这么说话,就别怪我陈秀萍跟你骂仗了!什么叫跟着媳妇儿跑了?那你的意思你也跟着你媳妇儿跑了?大过年的,别找不自在!”
白玉赶忙拦住陈秀萍,示意她自己有办法。
白玉像中秋那天一样依旧端了杯酒,她缓缓说道:
“记得第一次踏进程家的门,我婆婆就跟我诉苦,当年的她为了抚养程峰,受尽了程家人的白眼,对吗,妈?”
李玉华不为所动,两眼直勾勾盯着白玉。
“如今,我婆婆从痛苦的牢狱中走了出来,现在又想逼我入狱。”白玉一边说着一边将酒杯举在李玉华面前,“不可能!”
李玉华显然是没料到以往乖巧的白玉,今天能这样对她讲话。
没等李玉华反应过来,白玉继续道:
“当初你们不同意程峰跟我在一起,后来我们结婚你们又百般刁难,那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我通知您二老一声,我要和程峰离婚!”
面对白玉的说辞,李玉华和程宝全彻底傻了眼,他们再怎么算计都没算到一个没工作的妇女竟然敢提出离婚!
“玉!”程峰拉住白玉的衣角,一脸震惊。
“离婚归离婚,房子和孩子可不能给你!”李玉华惊慌失措地说道。
“这个房子一半的贷款都是我还的,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你们程家人连个红包都没有,你也是当妈的,这点事儿你不明白吗?别做梦了,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可是……”
没等李玉华说完,程峰便像只暴躁的猩猩般怒吼起来:
“够了!够了!你们到底想怎样,是不是让我家破人亡你们才满意?团团是我和白玉的孩子,除了我们,没有人有权利干涉!”
随着程峰的怒吼,十二点的钟声缓缓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印入耳帘。
一家人听着外面热闹的欢呼声,看着面前支离破碎的场景,一个个都陷入了沉思。
烟花划过长空,墨兰的天空堆积着烟火的灿烂,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味,灯火通明的城市藏匿着多少黑暗中不为人知的心酸事。
此刻的白玉已然比以前更懂得怎样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
雨天中水洼里的蚂蚁为了活着拼命向地面上爬,白玉就像那只蚂蚁,而家就是那块洼地。
没人能阻止雨水降落,没人能保证生活中再无烦恼。
父母的争吵,公婆的胡闹如同一场场大雨,毫无征兆地降临。
白玉要做的不再是漂浮于水洼中任由雨滴将自己裹住继而一下下沉入底中,而是爬,拼命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