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寒冬的早上，我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早晨。那天要是我留她多待一会儿，后面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窗外的大雪纷纷扬扬，就像当年她来的那天。我叫张建中，是黑龙江双河县的孩子，那会儿刚上初三，学校来了一批南京知青。
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叫孙雨萍的女知青，她和另外两个女知青被分到我们村。天寒地冻的，她们三个穿着单薄的棉袄，手里拎着简单的行李，跟着我爹往家里走。
我爹是村支书，分到了孙雨萍。她比我大三岁，长得特别标致，说话声音甜甜的。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梳着齐耳短发，个子不高但很精神，走路时总是昂着头，一看就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
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娘特意杀了只鸡，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爹给雨萍姐倒了碗米酒，说：＂雨萍啊，在我们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那时候我学习成绩特别差，整天就知道疯玩。村里的男孩子都爱跟我玩，我带着他们上山掏鸟窝，下河摸鱼，我娘没少为这事操心。
雨萍姐来了没几天，就发现我成天游手好闲。有天晚上，她叫住了我：＂建中，我看你挺聪明的，就是不用功。这样吧，每天晚上我陪你补习一个小时。＂
就这样，雨萍姐每天晚上都会抽出时间辅导我。她特别有耐心，遇到我听不懂的地方，会用各种方法给我讲解。有时候讲到很晚，我娘还特意给我们煮了红糖姜茶。
那个冬天特别冷，雨萍姐的手总是冻得通红。我偷偷给她编了个稻草手套，她戴上后笑得特别开心，说这是她收到的最暖心的礼物。
慢慢地，我的成绩开始提高了。村里人都说：＂你看张建中，跟着知青姐姐学习，这成绩蹭蹭往上涨。＂我爹也不再唠叨我了，还给我买了个新书包。
有一天晚上补习完，雨萍姐突然说：＂建中，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姐答应你一个要求。＂她说这话时，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我心里一动，鼓起勇气说：＂那要是我考上大学，你能不能做我对象？＂说完我就后悔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雨萍姐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好啊，不过你得先考上大学再说。＂她没把这话当真，可我却记在了心里。
从那以后，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拼命学习。冬天天不亮就起来读书，晚上打着煤油灯做题，连做梦都在想着数学公式。
我偷偷观察雨萍姐的一举一动。看她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她在地里干活，看她低着头批改作业。她好像永远都那么认真，那么温柔，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书香气。
可好景不长，一年后雨萍姐病倒了。东北的寒冬太苦，她得了严重的风湿病，关节痛得厉害。她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可还是坚持给我补课。
我心疼得不行，就去县城给她买药，可是病情还是没有好转。最后，她不得不回南京治疗。临走那天，她给我留了一封信：＂建中，记住咱们的约定。等你考上大学，来南京找我。＂
她走的那天，我在村口站了很久很久。寒风刮得脸生疼，可我舍不得走。直到我娘喊我回家吃饭，我才发现眼泪早已经把脸冻僵了。
从那以后，我更加发奋读书。半夜饿了就啃几口咸菜，困了就用凉水洗把脸。村里人都说我魔怵了，连过年也不肯歇着。
我爹担心地说：＂孩子，你这样太拼了。＂我娘更是心疼，总偷偷给我塞些零嘴。可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要考上大学，要去南京找她。
三年后，我如愿考上了南京大学。我爹高兴得放了一挂鞭炮，我娘偷偷抹眼泪。村里人都说：＂张建中这娃争气啊，真考上大学了。＂
来南京的第一天，我就按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雨萍姐家。开门的是个漂亮姑娘，长得特别像雨萍姐，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你找谁啊？＂姑娘好奇地看着我。
＂请问孙雨萍在家吗？＂我紧张地问道。
＂我姐姐啊，她去年嫁人了，现在在苏州。我是她妹妹小云。＂
听到这个消息，我整个人都懵了。原来雨萍姐已经结婚了，那个约定就这么成了泡影。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小云看我难过的样子，把我让进屋里。她给我倒了杯热茶，说雨萍姐经常在信里提起我。那天下午，我们聊了很久，她告诉我雨萍姐的风湿病一直没好，在医院认识了一个医生，后来就嫁给了他。
在南京读书期间，我经常去找小云聊天。她在纺织厂上班，性格活泼开朗，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子灵气。她比雨萍姐小两岁，却比姐姐更懂得生活。
记得有一次，我加班到很晚，她专门等在厂门口，给我带了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我们在秦淮河边一边吃一边聊天，她说起小时候的事，逗得我哈哈大笑。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和小云见面。她总能让我开心，让我忘记对雨萍姐的思念。每次去找她，她都会给我带些自己做的点心，说怕我在学校吃不好。
毕业那年，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小云表白。我把她约到玄武湖边，结结巴巴说了半天。谁知道她红着脸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
我们结婚那天，雨萍姐也来了。她挽着丈夫的手，笑着祝福我们。看着她，我心里五味杂陈。要不是当年她的那个约定，我可能现在还在那个小县城混日子。
婚后，我和小云过得很幸福。我在大学当了老师，她继续在纺织厂工作。我们有了一双儿女，大女儿今年上初三了，和当年的我一样大。
雨萍姐偶尔会来看我们，每次来都会给孩子们带很多礼物。她的风湿病好多了，人也胖了些，看起来很幸福。她说她从来没后悔当年的选择，因为她找到了真正适合她的生活。
前几天，我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封泛黄的信。信纸已经有些破损，但字迹依然清晰。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那些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那个冬天的早上，要是我能多挽留雨萍姐一会儿，跟她说清楚我的心意，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命运就像东北的风雪，来得猝不及防，去得无影无踪。
我很感谢雨萍姐，是她让我有了拼搏的动力，也让我遇到了我此生最重要的人。现在每当我看到窗外的雪花，就会想起那个改变我命运的约定。
雪，还在下着。我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小云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她还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就像当年在纺织厂门口等我的姑娘。
我站起身，轻轻擦去了窗户上的雾气。窗外的雪花依然在飘舞，就像十年前那个冬天，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