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 月30日,中组部表彰了102 名优秀县委书记。
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县委书记陈行甲,名列其中。
在巴东甚至在湖北,“优秀县委书记” 陈行甲都算小有名气。
然而,作为外来干部,陈行甲的到来却没有受到欢迎。
在本土干部占绝对优势的巴东,陈行甲工作之初也曾举步维艰,甚至一度面临被打压、被威胁的情况。
豆腐渣工程爆贪腐陈行甲,一位走红大江南北的市县级干部。
他是来自清华大学的高材生,一心为民众操劳的父母官,也是将八十多个贪官拉下马的勇士。
陈行甲走红于大街小巷,始于2014年一起豆腐渣工程案件。
2014年7月份,陈行甲接到几封举报信,指向溪丘湾平阳坝河堤工程质量。
举报信上称,新修建的河堤竟然还不如上世纪70年代修建的河堤,被洪水冲毁,是一彻头彻尾的豆腐渣工程。
老百姓的举报很详细,有图有真相。
陈行甲接到消息后,立刻带队前往现场侦查,发现确有此事。
他不敢耽搁,马上将举报信签批到县纪委和县公安局调查处理。
但4个多月过去,陈行甲两次出面亲自督促,可案子就是迟迟没有进展。
期间他召集过多个部门的相关负责人,追问案件进展。
“他们汇报了很多情况,都是这个案子进行不下去的困难,说这个案子是怎样合理合法。”陈行甲后来如是说。
这次会议,县委常委、纪检监察局书记当时并未参加,但他坦言了解这类案子的查办难处:“在招投标过程中串标、围标并不是很明显的违法犯罪行为,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很多专门针对招投标制度的做法。要把方法查出来,同时还必须有相关人证,而找到人之后还要证明很难。”
涉足官场许久的陈行甲,马上就回过味来,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随后,陈行甲彻底怒了。
他写了一篇讲话稿,痛批官场潜规则,公开披露办这个案件遭遇的求情与威胁,其措辞犀利,针锋相对,加上县委书记的身份。
这篇近万字的讲话稿,经地方媒体微信公众号推送,不到24小时,阅读量超过10万。
随后,中国共产党新闻网、人民日报公众号等传媒多次转发,引起热议。
有人点赞他直言“说的痛快”,也有人说他“一看就不会做官”。
但陈行甲愤彻底被激怒了,甚至开口骂了人。
这种愤怒并不常见,平素里的陈行甲总是脸带笑意,穿着竖条纹的白衬衣,脸也白净,身材颀长,一副书生模样。
时不时弹吉他,喜欢浅吟低唱,常记日记,极爱诗歌,颇有点文人风骨。
可就是这样一个陈行甲,在面对巴东县的黑暗官场时,罕见的动怒了。
随后,这起豆腐渣案件也公之于众。
据悉,此次举报信中提到的平阳坝项目的中标者,在巴东当地有“中标大王”之称。
此人借了很多公司的资质去投标,这些公司都是大公司,有的甚至是国企。
让这些大公司提供证人证言,难度毫无疑问。
而在那次8人会议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时间,案子有了进展。
巴东县公安局从外围抓了5个参与围标者,希望破解此案件。
这么一调查才发现,公安局相关单位的所有调查行动,似乎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就连警局人员也被其买通,随时了解调查情况。
巴东官场贪腐一幕不过,不少巴东本地官员认为,这种情况很常见。
大家都在一个小小的巴东县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包括那位“中标大王”,也是“熟人”。
此人在当地有着各种人际关系网,过去当过教师,担任过县教育局的干部,在公安局有亲戚,“通消息很正常”。
被调查的消息传来后,“中标大王”也有了行动。
他认定是县委书记陈行甲硬要搞他,开始托关系说情。
陈行甲的领导、朋友甚至连他爱人的老领导,都来求情。
意思有三类:一类是让他遇事留一线:“工程质量问题花点钱再把工程搞好不就完了吗?”
一类是:“其实你住的地方我们知道,不要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对谁都不好。”
最后一种是:“既然你不想让我们好过,我们就同归于尽,搞不死也要搞臭他。”
“90%是求情,10%夹杂着威胁的话。”陈行甲说。
小小的巴东县城藏不住秘密,人们随便吃个早饭、散个步就极有可能遇见熟人。
沸沸扬扬的议论也传到了县委某常委的耳朵里:“有人说串标、围标的行为很普遍,是潜规则,可能全中国都这样,为什么巴东非要这么抓?”
但陈行甲就是不信邪。
越是这么多人袒护、纵容,他越要严格依法查办这起案件。
在他的极力推动下,2015年1月21日此案初步收网,抓捕6人,其中包括“中标大王”。
然而,“中标大王”也不过是巴东贪腐问题的一个缩影。
处理掉“中标大王”,巴东县的官场风气也仅仅是被掀开了一角。
在陈行甲前方,还有重重阻碍,甚至是艰险。
巴东地处鄂西,国家级贫困县,总人口约50万,贫困人口仍有17万。
用陈行甲的话说,“巴东贫困面广、贫困程度深”,极端贫困户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而且不是一户两户。
但巴东贫困并不等于政治清明、官员清廉。
陈行甲对记者说:“我以前在一个经济发达的县级市任市长,也算见过钱的,但调到巴东当县委书记后,也算开了眼界。”
陈行甲刚到巴东县时,不断有老板们到办公室谈工作。
一次临走,有老板留下一个袋子,说是一件衬衣。
陈行甲打开包装盒,衬衣下有信封,里面装的是港币。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面值1000元的港币,一共 20 万元港币。”陈行甲说。
还有一次,有一个老板去找他,给他带了点纪念品。
陈行甲当时非要开包看看是什么,打开一看,是两根金条。
过去两年多了,陈行甲还能用手比划出金条的长度和厚度。
“我的脸色当时很不好看了。这个老板说:‘陈书记不用怕,这是用现金买的。’
见陈行甲脸色沉下来,对方又赶紧说:“陈书记你放心,这个是我去宜昌买的,不是在巴东买的。”
言下之意,收下这两根金条很安全,巴东县的问题可见一斑。
严打贪腐遭打压2014 年 9 月,陈行甲与县长等七十多名巴东官员去曾任职的宜都市考察。
在宜都一个投资7000万元的柑橘园项目前,1.6 万亩的柑橘把官员们震住了。
2015年3月2日,在巴东县一次纪委全会上,陈行甲问道:“反思我们巴东, 这些年我们花掉的国家项目资金共有多少个7000万元?可是我们有没有哪怕一个这样的项目?我们的钱都到哪儿去了?”
陈行甲告诉记者,2014 年巴东县纪委查处了一个案子:一个投资 300 万元的项目。
但中标者事后交代,钱刚到手,给这个书记送30万,给那个镇长送20万,项目还没开始钱连一半都没剩下。
此外,中标者还给镇政府交了20万管理费。
“这才300万的项目,送都送出去了120 万,多么的舍得!他还要赚钱,可想而知,真正落到工程建设上的资金有多少。现在大家去看一看,哪里还看得出国家投过钱的痕迹?”
陈行甲在纪委全会上问在场的官员们。
自此,陈行甲愈发紧抓对官员的监督、对贪腐行为的查控。
短短几年时间,八十多名巴东官员被陈行甲拉下马。
但与此同时,陈行甲的行为,无疑也触碰到了其他人的利益,并因此遭到威胁和打压。
陈行甲领导巴东后期,主要面临两位州领导的打压,其中一人是恩施州州委书记,王海涛。
此人对陈行甲的行为向来不感冒,拒绝与其交谈治理贪腐工作之事,甚至狂妄的表示:“陈行甲不过一个县委书记,见他一面就算是给他脸!”
另一人,则是陈行甲上任巴东前,巴东的县长刘冰。
按照原本的升迁路径,如果没有陈行甲,刘冰理所当然会坐到县委书记的位子上,副县长荣升县长,后续常务副县长、副书记连带着一起往前迈一步。
可陈行甲的到来,直接打碎了刘冰等一众巴东县官员的升迁计划,并因此招致对方嫉恨。
好在陈行甲虽饱受二人打压,但法网恢恢,两名曾恶意打压陈行甲的州领导,后来入狱的入狱、被处理的被处理。
陈行甲拼命坚守的正义与法治,迎来了拨云见日的一天。
结语身为一个“外来”官员,陈行甲用自己的切身实践,证明了何为一名真正的父母官。
纵使饱受打压与针对,不管面对何种逆境,他始终不曾轻言放弃,更没有放弃为官之初坚守的初心。
所幸,这一切得到了最好的回报,被评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就是对他最好的肯定。
参考资料
[1]鄂璠.陈行甲:一位县委书记的治县秘诀[J].小康,2016,(03):33-37.
[2]周丽.陈行甲:人生“第七记”,未完待续[J].教育家,2021,(26):33-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