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妻》作者:第一只喵

元枫评小说 2024-06-26 19:49:04

文案:

大将军桓宣自戍地赶回,见他将死的好友最后一面他们少时伙伴,情谊深厚

好友苍白的手握住他,断断续续叮嘱: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无依无靠,很是可怜,我死后,请你好好照顾她。

桓宣抬眼,见雪肤乌发的女子藏在帷幕后,哭得双眼红肿。

傅云晚半生孤苦,唯一的幸事便是有个芝兰玉树的未婚夫

她爱他敬他,只想早些嫁过去与他长相厮守可大婚前夕,未婚夫死了

未婚夫的好友,杀气凛凛的大将军站在面前,锐利的目光一点点抚过她傅云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凭心而论,桓宣对她十分照顾娘家不容,桓宣亲自为她安排住处京中流言蜚语,桓宣出面替她平息

傅云晚知道自己应当感激他,可她怕他他的目光总似要透过她的衣裳,看穿她的一切她日日躲着他,说话也只肯隔着屏风可一夜过后,清白尽失

桓宣铁一般手臂箍着她,不容她有分毫闪躲:为何躲我?他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傅云晚哭哑了嗓子,想要认命时她那死去的未婚夫,活着回来了。

片段:一两丝头发从她发髻里逸出来,随着呼吸在鬓边轻颤,离烛火很近,也许会烧到吧。

桓宣伸手,将将触到发丝又转开,移走了烛台。

后窗外,苟媪松一口气,跟着又绷紧了脸,成何体统!且不说头七的规矩是该早早离开,让魂魄独自返来,就说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的,传出去让人怎么议论谢旃!

身后似有脚步声,荀媪急急回头,刘止悄无声息走了出来:“娘,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很低,桓宣却已听见了,正要起身查看,傅云晚醒了。她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眼下的情形,怔怔看他半晌,才唤了声:“大将军。”

桓宣看见她微红的眼皮,她一双眼被睡眠洗濯得干净,黑是黑白是白,像幽泉里浸着两颗黑色晶石。是美的,也就怪不得元辂费尽心思也要到手。桓宣移开目光:

“三更了。”

傅云晚急急坐直,整了整鬓发。三更子时,阴阳交汇,谢旃如果能回来,也该是这个时辰吧?突然听见窗外几声轻响,似是有人踩着枯草走来,傅云晚心中惊喜:

“檀郎!”

桓宣想说不是,看见她唇边一闪即逝的笑容,到底又咽了回去。她起身往门外追,到门前又停住,回头看他,桓宣还道她也听出来了门外是荀媪,正要开口,噗一声,她吹熄了蜡烛。

四周猛地暗下来,阴天没有月亮,桓宣适应了一会儿才分辨出她的轮廓,她一只脚踏出门外一只脚还在槛内,抬头望着远处黑魃魃的后园,她在想什么?

傅云晚屏着呼吸努力听着,方才那模糊的动静消失了,眼下只有风过园庭的响动。是谢旃吗?她不敢追出去就是怕惊扰到魂魄,他却还是离开了吗?

身后传来桓宣低低的语声:“不是佛奴。

傅云晚怔怔回头,为什么这么说?屋后,荀媪走出几步又被刘止拦住:

“不行,大将军准都听见了,你得回去解释一下。

“我有什么可解释的?”荀媪带着怒,“头七规矩是不能守夜,他们孤男寡女搅在一起算什么?还把灯吹了!”

“你是说,”刘止愣了下,“傅娘子跟大将军?”

“除了她还有谁?”荀媪越说越气,“这才几天,穿人衣服不说,深更半夜也不知道避嫌……”

“别胡说,”刘止打断她,“没的给郎君抹黑。”

身后光影一晃,精舍的灯重又亮了起来,刘止急急离开:“我还有事,你去见大

将军吧,别说我也在。”

18:04

屋里,傅云晚忍着泪慢慢走回:“我怕魂魄不能见光,所以刚刚灭了灯,对不起。”

“刚才外面的是阿婆。”桓宣看见她黯然的神色,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幽冥之事本就缥缈,别太放在心上。”

那么他呢?傅云晚抬眼看他,她能感觉到他的失望,他明明也在盼着谢旃回来:

“你说郎君他,还会回来吗?”

桓宣想说会,又怕给她太多希望,到时候反而更让她失望,踌踏之间听见外面的动静,荀媪来了:“大将军,头七的规矩不能守灵,对逝者不好,该回去了。”

桓宣看她一眼,方才外面除了她还有一个极轻的脚步声,应该是刘止。可眼下只有她一个人过来。这些天暗中追查,又查到刘止几处疑点,就连失火那天铺子突然过来送货也是刘止的安排,他们母子两个跟失火,跟谢的死到底有没有关联?桓宣思忖着,决定先不打草惊蛇:“知道了,你先送傅娘子回去。”

余光瞥见傅云晚起身向他行礼,桓宣叉手还礼,她走了,四周一下子空荡起来,桓宣遥遥目送着,谢旃今夜会回来吗?只怕她要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了吧。

“大将军,”段祥寻了过来,“方才刘止也在。

桓宣点头:“盯紧了,如有异动,立刻拿下。’

穿过内宅,荀媪在门前停步:“我有句

话要跟娘子说。”

傅云晚抬眼,荀媪绷紧的脸隐在夜色里:“我一个做下人的,按理不该管娘子的事,但郎君是咱们南人的脸面,菩萨一般的人物,娘子就算有什么念头,至少也得出了孝再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大将军行伍人有时候想不到,娘子是个精细人,娘子也想不到吗?”

傅云晚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连耳带腮一下涨得通红:“你,你说什么?我,我没有。

“有没有的,娘子心里有数就好。”荀媪硬邦邦地行了一礼,“该说的我都说了,娘子好自为之。”

她不由分说转头就走,傅云晚追出去两步,又颓然站住。跟她解释有什么用?她不会信她的。

这些天谢家人对她都是客气中透着疏远,就连桓宣一开始也是,他们都在怪她害死了谢旃,如今她受这些苦楚,也是该当赎罪。

扶着墙慢慢走进屋里,又痛又悔。那天真应该进宫去的,那样的话,一切早就结束了。取火点灯,四壁冰冷,熨了一半的锦袍放在案上,傅云晚重又烧了熨斗拿在手里,尽快熨完了还给桓宣吧,从今往后,她再不见任何不相干的男人。

这一夜片刻也不曾合眼,天刚蒙蒙亮便起了床,锦袍已经干了,密密压着的金线在玄色底子上托出遒劲的龙形,傅云晚找了块包袱皮包好,捧在手里出了门。

桓宣一大早起来,在庭中安排祭奠事宜。

头七祭奠一般只请至亲好友,但他几乎给邺京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送了请帖,有大将军的名头在,那些人不敢不来,到时候再让傅云晚以未亡人的身份出来酬答,众目睽睽,坐实了傅云晚的身份,至少在百天热孝之中,元辂应该不会动她。百天过后,他应当已经送她回了江东,也就不用担心了。

余光瞥见斩衰的一角,傅云晚来了,桓宣快步迎上去:“来了。”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将手里的包袱交给侍卫:“大将军的袍子,已经洗干净了。”

桓宣觉得她态度似有点疏远,又见她脸色苍白,眼皮红肿着,眼下又是青黑,大约是昨夜哭了太久,精神有点支撑不住吧,今天祭奠人多规矩多,她是最重要的一环,却是得打起精神撑过去才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今天来的人多,你若是吃不消就跟我说…….”

她却急急退开,与他隔了老远的距离,桓宣下意识地停住,定睛看时,她低着头始终不肯与他眼神接触,桓宣很快意识到,她在躲他。

这情形让他有些惊讶,昨夜分明不是这样:“怎么,出了什么事?”

“没有。”傅云晚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我过去了。”

急急忙忙走去灵堂,僧道正绕着棺木诵经,低沉悠长的诵声让沉重的心境慢慢平静下来。傅云晚跪在灵前无声念诵,想起四年前母亲过世时她也曾这样跪在灵前诵经,那时有谢旃陪她,他们才刚相识,她并不敢麻烦他,可他那样好,她是全不懂丧葬这些规矩的,傅家不管,全都是他轻言细语,一处处指点着她,母亲才走得没那么狼狈。

如今,却是她循着他的指点,来送他走。檀郎啊檀郎,我好想你,我真该随你一道走的

桓宣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好像一夜之间,一切又都打回七天前他们刚见面时的生疏,到底发生了什么?昨夜分开时已经很晚了,不可能见外人,也没听说发生过什么事,那就只有荀媪。

“大将军,”段祥急急走来,“刘止不见了!

“大将军,”阖人一路奔过来,“宫中有旨!”

脚步杂沓声中,王平安捧着圣旨走到面前,刷一声展开:“河阳供马屡有迟滞,致军中缺马,贻误战机,着大将军桓宣即刻前往督办,克期交付六镇,不得延误。”嘴角含笑看着桓宣:“桓大将军,接旨吧。”

桓宣起身,接过圣旨。

他知道河阳军马场,距离六镇数千里地,快马兼程也得十来天一个来回,更何况还要征集军马,安排沿途转场交接事宜,这一趟差事没有两三个月办不下来元辂是想支走他,好对傅云晚下手。

军马短缺是他提出的,如今交给他办,于情于理都推辞不得,桓宣思忖着:“请上覆陛下,待臣主持完祭奠事宜,即刻动身。

“大将军这话说的,”王平安似笑非笑,“圣旨写的可是即刻前往呢,谁见过跟圣旨讨价还价的?陛下格外看重大将军,怕大将军路上不方便,还钦点了五十名宿卫护送大将军。”

他招手,两队宿卫鱼贯而入,傅云晚听见兵器磕碰盔甲发出冰冷的响动,紧紧抓着衣襟。皇帝要逼走桓宣,这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桓宣一走,她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也好,到时候寻把锋利的匕首,成或不成,她都能去见谢旃了。

桓宣认出来,这两队是元辂的近身侍卫,全都是血统纯正的北人,与他这个南人杂种绝没有半点交情。元辂考虑得很周到。抬眼一望,来祭奠的府第已有了七八家,此时三三两两聚着观望形势,桓宣躬身为礼,团团拜过:“今日原该亲身接待诸位,只因皇命在身,不可延误,祭奠之事便由傅娘子主持。”

傅云晚心里一跳,抬眼时,对上他漆黑眼眸,他向她点点头,她不由自主站起身来,听见他沉稳冷肃的声线:“谢旃是我兄弟,傅娘子是他妻子,便是我嫡亲弟妹,若有谁胆敢对傅娘子不敬,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傅云晚心里砰砰乱跳,这桩婚事虽然人尽皆知,可因为没成亲,她一直都是不尴不尬的存在,如今从他口中,在众目睽睽之下定下来,从今往后,她也能名正言顺为谢旃守着了。极力稳着心神走出灵堂,向庭中宾客团团行了一礼,抬眼时,桓宣正看着她:“弟妹,我走了,祭奠之事有劳你。

傅云晚望着他,感激不舍不能说出口,默默向他一拜。

他叉手还礼,从侍从手里接过马,一跃而上:“就此别过!”

马蹄声脚步声,长靴踩过雨后地面的泥泞声,一霎时纷杂着响起,又一霎时寂灭,傅云晚站在庭中,觉得怕,微微发着抖,他走了,眼下再没有人肯帮她,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回头时,满庭目光有观望有质疑,还有王平安似笑非笑阴恻恻的眼神,于惊慌中蓦地生出孤勇,她死都不怕,这件事,总不能比死还难吧。

当年谢旃是怎么教她的?他说南人丧礼避忌颇多,便是连他也难以尽知,每有不决,便去求教尊长。傅云晚定定神,庭中的人她认得几个,年纪最大的颜伯含亦是南人,一向视谢旃如子侄一般,他既是尊又是长,求他主持大局不会有错。向着颜伯含福身下拜:“颜伯父,儿深闺热孝,不便接待外男,还请伯父怜悯,替儿主持。”

门外,桓宣驻马回头,松一口气。颜伯含德高望重熟知礼仪,他一向看重谢旃,于情于理都不会推辞,有他主持,男客接待也就不用担心,至于内眷女客,想来她也能应付。

加鞭催马,向段祥微微点头,段祥会意,控着缰绳压住速度,很快落到了队伍最后。

庭中,颜伯含正正衣冠,向来客躬身一礼:“诸位,请随我来。”

傅云晚退回灵堂,叫过荀媪:“阿婆,女客一律带进二门下车,祭拜后请到偏厅奉茶。”

荀媪自顾出着神。方才一听说桓宣要走,她立刻去找刘止商量,哪知道家里找遍了也不曾找到,这一大早的去了哪里?眼下桓宣不在,刘止也不在,让她不免有些心慌,谁都知道皇帝盯上了傅云晚,要是趁这时候抢人,让谢旃的脸面往哪里搁?

“阿婆。”傅云晚又唤了一声,荀媪回过神来,连忙答应:“在。”

“快去迎女客吧,人已经到了。”傅云晚吩咐道。

荀媪定定神,看见她沉着的神色和端庄的跪姿,这样娇滴滴没主意的一个人,这会子看起来倒也没很慌张,倒让她有些惭愧方才的慌乱:“是。”

这一天直忙到申时,将将才忙完祭奠诸事,傅云晚拜谢过颜伯含,筋疲力尽回到房中。此时才觉得后怕,手打着颤,腿软得站不住。

桓宣走了。她一直很怕他,但心里隐隐约约,又当他是唯一的依靠,如今他走了,她是真的无依无靠了。

取出针线筐,里面只有针线,没有剪刀,自从上次发现她带着剪刀进宫,桓宣就让人收走了她房里所有的利器,大约是怕她寻死吧。他好像总能看穿她的心思。傅云晚默默站了一会儿,选了支簪尾锋利的簪子,插在发髻上。

如今她是谢旃名正言顺的妻子,死了,桓宣会把她和谢旃埋在一处,她没什么可怕的。

笃笃,窗户敲响了:“傅娘子。”傅云晚推开后窗,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段祥一顶斗笠齐眉压着:“某奉大将军之命,来接傅娘子。”

傅云晚惊讶之中,又有种理所应当的释然。也许在内心深处,她一直都知道桓宣不会丢下她不管吧。“有劳你。”

段祥推开窗扇:“傅娘子请恕罪。”

伸手向她腋下一托,傅云晚如腾云驾雾一般被他托出窗外,段祥递过蓑衣和幂篱:“得赶紧走。”

一刻钟后。荀媪冒雨找来:“傅娘子,刘止不见了,我得去找找他。”

她找遍了家中也没能找到刘止,眼下桓宣不在,难不成皇帝为了扫清障碍,对刘止下了手?

心里发着毛,荀媪敲了几遍门都没听见傅云晚回应,忍不住一把推开:“傅娘子。

屋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下着雨到处都是水,她去了哪里?荀媪心里越来越慌,四下寻着:“傅娘子,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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