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现实?
现实主义强调写实,可以虚构部分,国内常用的便是这种,如《八角笼中》《保你平安》。
新现实主义着重真实,一切都按真的来,不弄虚作假,几乎等同于纪录片,但更具故事性。
内地近十年拍的较少,以前相对多一些,如《春天里》《黑白大搏斗》,尤其是世纪初普法那个阶段。
这些现实题材的作品都侧重于现实的阴暗面,如造谣,舆论裹挟,贫穷落后,违法乱纪,都与普通人产生了共鸣,进而获得好评。
但现实不全是丑陋、犯法、黑暗,更不等于大尺度,还有平淡如水、纸醉金迷。
有钱人的花天酒地,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是真实,底层人的含辛茹苦,小镇里的挣扎落后也是真实。
《北辙南辕》里住大别墅,挎名牌包是接地气,《生存之民工》中做下苦活,得不到钱也是接地气。
《家有儿女》里一顿五个菜,一周生活费两千是接地气,《外乡人》中蝼蚁般活着,纪实般生活也是接地气。
《狂飙》中小人物被欺负,权贵横行霸道是现实,《人民的名义》中当官不为民作主,普通人不趋炎附势,难跨越阶层也是现实。
《三大队》里为抓凶手,还世间一个公道,历经数年,千里追凶是现实,《沉默的真相》里豁出性命,隐忍多年,对抗特权也是现实。
这些都属现实主义题材,有的被骂虚浮,有的备受赞誉,有的改编自真实事件,有的虚构了一个故事。
可它们中大部分都是高口碑,这是为何?因为它们具有信服力,让观众信你的现实是真诚,信你的现实是尊重,信你的现实是我之所见,信你的现实能逻辑自洽,信你的现实能严丝合缝。
既然想与观众共鸣,就得让观众信,无论拍穷还是拍富,拍好还是拍坏。
如《扫黑风暴》一开始麦自立的媳妇薛梅自丈夫失踪后一直举报,用了十四年,材料堆满一屋子,却毫无进展。
为了让真相重见天日,得知督导组来到绿藤市后,她拿着录像,跪在督导组的车经过的地方,准备告御状,怎奈丢了性命。
还有被逼无奈的徐英子,被下药、被玩弄,现实让她无处发声。
政府、传统媒体、自媒体、呐喊,凡是可以发声的渠道,徐英子都试了,可结局都一样,斗不过孙兴,最后含恨跳楼。
这两个案例一出来,网上尽是愤怒的共鸣之情,《扫黑风暴》的开局赞誉颇多,因为有太多人正在经历被捂嘴,所以感同身受。
但后面为什么一手好牌打烂了?因为虎头蛇尾,逻辑不通了,各种创飞人的剧情层出不穷,什么神兵天降,莫名其妙皆发,口碑自然降了。
再比如《金刚川》《志愿军:雄兵出击》。
历史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志愿军的故事,不用过多修饰,如实拍出来就足以叫人热泪盈眶,但管虎和陈凯歌又是怎么做的?
一个把志愿军入朝作战拍成了为了奖章,而非保家卫国,最后还得靠美军飞行员的怜悯才能取胜。
一个虚无主义,夹带私货,篡改彭老总和梁兴初那段历史,把知错能改变成了美式个人英雄主义,还硬捧自己的儿子。
这三部作品都是先让人信,后让人不信,是他们自己丢了观众的共鸣。
那些一上来就让人不信的作品就没必要展开说了,什么月薪两千五,住着大别墅这种令我们无比羡慕的贫困生活。
那些让人信的则是因为他们做对了信则有。
如《生存之民工》(又名《春天里》),劳累数月或数年,被老板拖欠工资,本是正常的讨薪却差点丢了性命。
这种真实在零几年那会特别普遍,即便管虎找来了一群专业演员,也让他们的扮相和演绎都接近现实,足以以假乱真。
很多人都误以为这是一部纪录片,原因在于细节做的特别好。
如马少骅饰演的谢老大,掏钱时窘迫又小心,就连最难注意到的指甲都脏兮兮的,因为在拍摄时专门将指甲用黑泥染黑。
正因为这种别人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的部分被导演重视了,所以现在回头看《春天里》依旧能被震撼,被共情。
这是展现普通人艰难生存的作品,《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与之相反,聚焦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就算是平淡如水的过日子,《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也没有虚浮,可见当年的编剧生活基础多扎实,话语里透着一股子雀跃和市井鲜活。
哪像当下的国产剧,嘴上说着表现最真实的我们,可是一看就知道是镀了金,刷了绿漆的,不如《张大民》,多年以后再看依旧能想起当年的生活。
拍底层拍不好,拍富贵,他们也不行。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中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品,国内讲富贵的电视剧恐怕没有一部能与之并肩。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他们的有钱程度,普通人再天马行空都想象不到,“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但《红楼梦》为什么能让人喜欢,还能让人共鸣呢?因为我们可以看懂其中的爱情,以及家族衰败过程中的人性。
而如今国产剧却,表面工夫做不好,内在情感也很假,剧太烂,说的天花乱坠也不能强迫老百姓喜闻乐见。
拍富人的生活就好好拍,别拍了富人,又想接地气,自诩跟普通人打成一片,那普通人自然会把你打成一片。
拍穷人的遭遇就认真拍,别阴阳怪气,整天揶揄诋毁,制造焦虑,放大矛盾,太过功利就失真了,太过滑头就无情了。
过来过去都是虚假的三破一苦。
看似讲原生家庭、男女矛盾,其实都是为了虐,虐人、虐心、虐情感,让观众找到除感官刺激以外的快感。
这种“虐”能引发讨论,激起舆论哗然,从而为作品带来热度,但这种虐只输出情绪价值,丧失了信服,共鸣只有热搜上的词条,没有内在的故事。
论雅,雅不过《红楼梦》,论真,真不过《张大民》,论实,实不过《春天里》,三无作品,观众为什么要与你的现实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