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昌:我与陈作诗的小故事

张哥文化 2024-08-05 09:20:42

/我的生活花絮

——我与陈作诗的小故事

作者 | 冯恩昌

陈作诗,是我的邻村诗友,相距不过五里路,只有一条石河相隔,他是河南迟家官庄村,我是河北尧洼村。我们不仅是诗文之友,还是生活上互相密切关照的朋友。陈作诗大我三岁,对我和我全家人,大有兄长的热情和关怀。他的一生就像他的名字,天生就是个诗人,只有小学文化程度,20多年在村里干事,是典型的老农民形象,但写起诗来,才华横溢,精品奔涌,他的乡土诗不仅在《临朐县报》《昌潍大众》报,经常被采用。还有大量的登上了《人民日报》《诗刊》等全国几十家报刊,一辈子写诗二千多首。出版过诗集《田园新韵》《山里集》,民间故事集《银镯奇案》。在全国田园诗大赛中《二婶搬了家》一首,获二等奖。别看他文化水平不高,写诗却超越了许多文化层次高的诗人名家。关于他的诗,我已写过多篇评论,这次想写我与他的一些小故事。

磨猪饲料

诗友之间,不是光互相研究把诗写好,更重要的在生活上,互相关心照顾。我觉得这一点作诗做得很好。六七十年代,我在县里工作,尤其是当了新闻秘书之后,领导抓得紧,没空回家帮妻子料理家务,她一人拉着四个孩子,确实支撑不了,粮、钱都有些紧张,全靠她挣工分和一年喂一头猪,以改善家庭生活。喂猪需要节约粮食,要把玉米秸加工成饲料,本村没有磨糠的,得去官庄加工,妻子和孩子们把玉米秸铡碎,一推一拉,爬山涉水,送到官庄去粉碎。作诗见了可怜我的妻子儿女,便说:“你们回去吧,磨好了我给送回家!”我妻子和儿女千恩万谢的回返了。不过三两天,作诗就推着两麻袋饲料送到我家,能喂一个多月的猪。一年下来,作诗给送过五六趟,还常常先给垫上加工费。做人要做在好事上,帮人要帮到点子上。作诗这样照顾我家,妻子每逢我回家,就说作诗帮了大忙,我心里也确实感激的不得了。

连续十几年作诗主动帮我家磨饲料,妻子一年喂出一头猪,能解决一年的经济费用。逢星期天,如果我休歇回家,捎信叫作诗、卢长松、冯树柱等几个朋友,相聚在我家,谈诗改诗,研究写诗如何出新。这时妻子总要炒上几个小菜,让我们喝着小酒研究诗歌创作。这一现象,里面蕴藏着作诗的功劳,帮助我家养猪,使我家的日子逐步富裕,这也是我们研究诗的一个经济基础吧!

割肉、买油

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普遍有些困难,职工家属在生产队,按国家政策吃平均口粮,生活也算能维持。但有很多东西不能敞开供应,吃肉、用油都要凭票。作诗在官庄大队当会计,什么也干,大队里有肉杆子天天杀猪,他帮忙洗下货、煮熟肉,故而割肉、买油,他都有方便条件。他知道我家妻子买东西有困难,每逢去我家,不是给割上一块肉,就是买上一罐子腥油,捎到我家再给他钱。这下真解决了大问题,孩子们上学吃葱油烙煎饼,有了条件,招待客人也有了肉。看起来割块肉不是大事,可在非常时期,什么也计划供应,就难住了农村不少人。作诗真是个有心人,他约摸着我家没肉了,油也不多了,就给垫钱买上。有一次提了一四鼻罐子腥油,往我家送,走到山坡上一不小心歪了罐子,撒了一大片油,好歹油淌在石板上没弄脏,他灵机一动,去路旁采来一片大桑叶,当勺子把撒了的油基本上都收了起来。他把油送到我家,说了这件事,妻子感动得流了泪,有一个孩子正在家,还给他敬了个礼:“陈爷爷,你太好了,祝你长寿百岁!”

就这样,我的家在农村时,作诗支持帮助很大,我们全家尤其是长大了的孩子,都说陈大爷真好。我曾受到他的感动,为他写了篇《农民诗人陈作诗》的散文,发表在大众日报上,作为永久的纪念。

烟袋锅里冒出诗串串

陈作诗写诗和别的诗人不一样,他是抽烟就写诗,不抽烟就不写。他有一支树根雕刻的旱烟袋,有一个妻子用碎布缝的烟包子。几十年来从不抽烟卷,不是疼烟钱,而是没习惯,抽着不过瘾。他总是在生产队里烤烟出屋时,不怕热钻进去,拾些碎烟叶子,揉搓揉搓随时抽。这烟考得新鲜,香味很浓,抽着有劲,确实过瘾。这是黄烟的真材石料,抽一袋跟好几支烟卷又特别能提神。

他不管干什么活,不管活轻活重,都要见缝插针的抽烟。头两袋就像喝茶一样,等待产生诗的灵感。诗神不来,抽烟就加速,如果在坡里干活,就着地边一石,咔咔咔,咔尽一袋,迅速再摁上一袋,思绪随着烟圈儿,升腾升腾,一旦停下来,说灵感来了,便在小本上急书诗句。完成了四句或七八句,歇一歇,磕磕烟袋再摁上,不紧不慢地抽起来。这回边寻思边延伸,诗句积累越来越多,也许能写20多句。他很少趴在家里桌子上写诗,可有了诗的激情,总是要先抽烟,用纸卷烟叶抽。有好友送我一支树根形好烟袋,我送给了他,他如获至宝,一直用了多年。

陈作诗这种写作妙法,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好的环境,没有优良条件,全在劳动之余写作,一身热汗,两手泥巴,照常挥笔写作,也不用专门稿纸,搜集一些烟卷盒撕开,摊在膝盖上,就可写。有一个时期纸张困难,买点稿纸起草不用,只在投稿时才用。陈作诗一个普通的老农,写诗的水平如此高,就这样写出来,全国诗坛最高刊物《诗刊》采用,全国得奖。例如,他被选入《中国百家乡土诗选》的一首《喜鹊又回来了》,水平就相当高,诗刊采用后,在全国田园诗大赛中获了二等奖。他的写诗生涯,使我想到,能写出好的诗来,是天才和实践结合而来,一个普通农民写得诗,能攀上全国高峰,反过来说,一个学位极高的人,也许写不出好诗来,这也是事实。

我问作诗先生,对写诗有什么感慨?他说:“写诗是给人看的,让人看不懂的的诗,写有无益?我宁愿搁笔睡觉。”作诗说得挺有意思。我想,写诗是这么回事,要靠一个人的灵气去写,写出来没有新鲜的精神色彩,读者看不懂,有何益?陈作诗,陈作诗,写了一辈子诗,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天然就是写诗的一个料。

沂山夜话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曾两次参加潍坊市酒文化研究会,在沂山召开的笔会。好友陈作诗,总是先我到会,并为我办好入会手续,都安排我们两人住一个房间。第一次住在玉皇顶下的避暑山庄,到了晚上,这高山野林里,遇到了震天动地的雷雨。沂山的深山谷中,黑云滚滚,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使人心情震颤。我和作诗紧闭房门,仍觉不行,雷就在头上猛炸,闪电犹似上身一般。最激烈时刻,我们俩拥抱一团,盖上被子。夏天沂山就是这样的气候,黑云说生就生,雷电说亮就亮,炸雷说响就响,一不留神,就有受害的风险。这回过后,山上的一处变压器被炸了,听了非常骇人。

第二次我们住在沂山宾馆,作诗早给安排好了房间,还是俩人一屋。在这天晚上的晚会上,参加笔会的诗人作家纷纷表演节目。我们俩都准备了朗诵诗,我的诗题目是《沂山水,秦池酒》,大力颂扬了临朐引沂山水蒸的秦池酒。晚会刚散,沂山的倾盆大雨就来了。哗哗一阵,一阵哗哗,整个山野白茫茫一片。这雨下起来就收不住了,整整一夜没住点。雨点儿洒得我们俩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干脆海阔天空拉起呱来。这一沂山雨夜,使人极不舒服,屋里潮湿得很,被子几乎拧出水来。两次笔会夜宿沂山,我有着这样的体验,游览名山名水,如仙境一般,暂住一时有着好的感觉,但不宜久居。眼前的风光和久居的条件,终究是两码事。两次笔会,我都感到了陈作诗对我的热情友好,他虽然离我远去,却友谊来往似乎没有远去。

一点误解

那是1990年的一件事,文联已搬进缸套厂南的一个小院,四间单元平房,一座二层小楼。我就在二楼一间屋里办公,一天早饭后,我从县委家属院,早早去上班。坐定不久,陈作诗风尘仆仆的来了,从背包里拿出一本新出的诗集《山里集》,价值几毛钱的一本小书,我说:“太好了,祝贺您又出新书!”他问我:“咱文联留下多少本?”我没马上具体答复,说:“副主席马上就到,来后我们商量一下决定。”就在这个空挡儿,他去了会计办公室,会计没有请示我,二话没说就收下了几十本,并接着付了款。副主席来后,他说会计收下书付了款。会计这样做是违规行为,开支必须我签字,会计不是不知道,是他装了好人。中午一块去饭店用餐时,我看得出作诗对这件事,好像心里对我不满意,脸上不光彩。因这是一件小事,大家都在不好意思说清楚,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我一直遇见陈作诗,态度是真诚的,说话也是友情之言。后来我去省里开会,在潍坊等车,告诉他后,我们又会面,他没有异样表现了,可能想了过来。由这件事,我意识到,俩人结为好朋友之后,一般不能听外人谗言,有人不注意,就会起到离间作用。我的一生结交了很多朋友,不管遇到什么曲折,对友情坚决不变,坚持到底,我觉得这是正确态度。

冯恩昌,曾任临朐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县文联主席,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全国田园派著名诗人、作家,“农家小院派”代表,冯惟敏传说传承人,已出版文学专著32部,《糖葫芦》《故乡蝉歌》入选全国全日制中学阅读课本。

来源:书香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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