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少的剑神男妃》作者:螭以恒

奈落落看小说 2024-08-15 03:12:07

《仙少的剑神男妃》

作者:螭以恒

文案

仙界羽阳仙宫二少爷,在人间遇袭,意外身亡。万幸,二少爷福大命大,神魂离体,机缘巧合下竟来到了亿万年后灵气枯竭的人间。

试读片段

阴风呼啸过天地间,正是夜深寂静时。

一座备显阴森冷寂的府邸中,月色下一个人的背影在漫天的黑雾中若隐若现。

那人一身黑衣袍罩身,任一头比夜色还要深邃几分的长发披散,在漫天鬼怪嘶吼的夜里,独自一人立于鬼府祭台之上。

他抬头望一眼漆黑夜空中颓败的月光,眼眸深处是一片血光。

他迎狂风而立,任阴风呼啸他的身躯与衣袍,带来刺骨沁心的阴冷。

他目光所及之处,是无数阴魂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遮天盖日的可怖景象。

这一众鬼怪绕他周身,或顶礼膜拜,或畏惧嘶吼的怪异模样。

天愈沉,风愈狂,终于漫天黑雾席卷了这整片天地,带来无边的黑暗,与无尽的嘶吼。

哀怨凄厉声音,不断在夜幕下回响。

凡人百姓都早已熟睡,即便是胆战心惊未曾入睡的人也知道今夜是什么日子。

店家们早在头一天便早早打烊,商贩们也是提前收摊,寻常人家更是嘱咐贪玩的小孩待在家中不要外出。

还不待黄昏,就关紧门窗,贴上辟邪的纸符,早早睡下了。

即便是睡不着,也是万万不敢不睡下的。

只因为,今日是万鬼之祭,鬼君召众阴魂施以恩泽的时候。

能被称之为阴魂的必定是怨气未消、执念未了的恶鬼。

万鬼过境之时,若是不小心被殃及池鱼,那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方圆千百里,不论是荒郊野岭还是城镇乡野,夜风凄迷地呜咽,竟都是一片森冷的寂静。

如潮水般涌来的黑雾中心,恰似一个黑色巨茧将鬼君团团围住。

自一截黑衣中现出一只苍白清秀的手来,化出一只细长的朱笔。

深沉到令人可怖的黑色雾气在那朱笔出现的一瞬间竟平白发出悲鸣的颤音。

与此同时,黑衣下的另一只白净手掌中出现一本黑色封皮的古书。

鬼君将那薄薄一册抛掷于空中,顿时化作一片连绵的长卷。

他声音低沉又沙哑,是不带丝毫起伏的平静与迟钝,一字一顿地道:“吾曳溟,鬼府府君,召万鬼来谒。”

此话一出阴风更甚,浓黑色的雾气飘飘洒洒而下。

一片似恐惧嘶吼,凄厉叫喊,独属于阴魂奏起的称颂赞歌中,有厉鬼的刻意压低的私语声。

“啊——”是恰似树皮在青石上摩擦的粗粝声线,“百年才有一次的万鬼大祭,不知道是哪只厉鬼夺得了魁首,得以一偿夙愿呐。”

凄风呼啸,是一个更加嘶哑的声线,“听说是个不过几十年的新魂,浑身怨气重的很,自从被老魂们普及了下相关知识后,天天找恶鬼打架呢。”

一般说来,辈分越大的厉鬼实力越高,而人间不乏千百年的阴魂。

因此,历届万鬼大祭的魁首基本都是一代代排名依次往下轮。

即便有新秀出现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十届里难得一届出现这种情况。

而这一次恰好就遇上了。

“上上届,那赫仑王便是老二了吧,上一届又被老三给超过去了。这一届又冒出来一匹不知道哪里来的黑马。哎哟哟,我看这赫仑王的仇是百千年都报不了的唷!”

不知多少年前,阴魂作恶于人间,只得祈求神仙老道来收。

先不说神仙是否存在,即便存在,法力无边的神仙也往往不会在乎蝼蚁的死活。

于是怨鬼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可时间一长,鬼们于是愈加明白了怨力的长处。

又加之无人管束,于是善恶是非好似也不算什么了。

这阴魂间也成了另一个鲜血淋漓、尔虞我诈的武林江湖了。

于是,人间是一片呜呼哀哉。

可不知从何时起,人间降落一件异宝。

据说自无间而来,带来阴暗晦暝的鬼火,烧毁一切阴魂。

于是各路大鬼们眼睁睁瞧见一众大佬被烧。

那一场凡人看不见的鬼火,只将整个繁盛昌荣的阴魂界烧掉了三分之二,一丝烟儿都无,在一众鬼们眼中也是灵异事件了。

于是众鬼们纷纷瞪大了眼,僵直着屈膝在鬼书身下,瞻仰天颜。

而这鬼书不知何时落入了一位自称曳溟的苍白陌生的男子手中,为他所掌控。

于是众阴魂纷纷改为向该男子卑躬屈膝。

为其建造府邸,以玉石为料玛瑙做顶,饰以金银珠宝,邀君入住,唤这住处为暝夜鬼府,唤他为鬼府府君。

此时,众鬼们向府君提出一个小小要求。

无非是诉苦生前如何凄惨,仇恨如何深厚,恶人如何逍遥,希望死后的日子里能过的潇洒些,舒坦些。

府君受如此大礼,听了诸多故事,也感念鬼们着实苦,于是便网开一面,做了个决定。

那便是,每百年举办一次万鬼大祭。

其中力压群鬼、拔得头筹者,便可获得让府君替其报仇的机会,可向府君提一个要求。

众鬼虽然怔愣,但是万鬼大祭此后也确实召开了。

而为了让府君过得更舒坦些,鬼们更是殚精竭虑,装神弄鬼地让暝夜鬼府这本应只在阴魂们眼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在人间奇人异事倍多的江湖武林里也大名鼎鼎了起来。

于是,一众江湖各大门派在万鬼大祭这天的前三天与后三天,纷纷会恭贺送礼,献上祭品来。

当然,这万鬼大祭是百年才召开一次。

可是每一年的这一月份这一日,各江湖门派都会前来拜谒,至于那些礼品进了谁的口袋,还不是那些邪灵。

众鬼环绕之下,鬼君曳溟召那新魂魁首到跟前,他问:“你有何愿望。”

依然是平铺直叙的声线,无一丝起伏。

浑身笼罩在血色煞气与厚重的黑色怨气之中的男人,低沉沙哑的声线缓缓道来:“吾要报仇,请府君送吾入帝戬体内,吾要与其换魂。”

曳溟微微一怔,平淡的声音问到:“帝戬是谁?”

血红与暗色气流交织之间的男人也有点怔愣,这个鬼府府君,似乎和想象之中的有点不同,“那是大乘开国之君。”

曳溟闭目,眼前瞬间出现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建筑群,一座宫殿里的画面映入他眼中,雕花大床上的人影,正是帝戬。

曳溟手中朱笔轻轻一挥,缓慢而坚定的吐出一个字,“好。”

“待到时辰一到,吾便送你与他换魂。你需记住,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时候一到,不论你复仇是否成功,都必须回来。”

听到曳溟无一丝起伏的声音,暗处虚无缥缈的人形,缓慢的应了声。

曳溟微微偏头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若是遇到麻烦,吾会派赫仑王去协助你。”

“多谢,”阴影中的男人终于出声了。

时辰已到,阴风呼啸,猛烈的黑气骤然席卷天地之间。曳溟手上的鬼书被抛上半空之中,他细白的指尖捏着笔,画出一个个神秘莫测的图案。

霎时,那原先形体模糊不清,成一团血红与深黑,两色斑驳的人影,变作一道冲天的光束,朝着天空直射而去。

皇宫之中,红纱暖帐间,正有人低声耳语,说些窃窃情话。

帝戬正环住一位妃嫔,与其调情,他的手指划过对方细腻饱满的肌肤,一张保养得当的脸,微微露出了些沉醉的色彩。

却突然,宫殿外狂风四起,吹得殿内红纱四处飞舞,一片朦朦胧胧的红色之中,殿内仿佛出现了无数影影绰绰的鬼影。

“陛下,这是怎么了。”宫妃一脸柔弱的依靠着帝戬,轻轻怯怯的问到。

帝戬一把推开了那香肩半露,衣着轻薄的女人,没好气地回到,“你问朕,朕怎么知道,真是扫兴。”

帝戬下了床,唤着门外的侍者,“来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话音刚落,殿内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帝戬眯了眯眼,心中闪过千百种猜想,“来人,给朕来人,来把烛火点上!”

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那是帝戬的贴身女婢的音色。

“陛下,是外面起风了,狂风大作,乱得很,有颗百年老树,都被吹垮了。”

“奴婢马上进来替陛下点灯。”

帝戬没再应声,只沉着脸等着。

开国之君可不好当,平日里压力极大,夜里本想好好放松一下,发泄一番,却被这突来的狂风坏了兴致,真是气人。

突然,一股浓烈的鬼气,从天边猛地冲入了寝殿之中。

那站立着的帝戬,他全身突来一阵痉挛,面色扭曲诡异,双眼死死盯着前方一个似有若无的虚幻朦胧的人影,“你!贺流殇,你竟然没死!”

这名字唤出的一瞬间,那鬼影身上血煞之气,猛地喷涌而出。

“呵,”那人冷笑一声,阴鸷而满含怨气地拔高声音道:“帝戬,你欠吾的,终要还回来!”

烛火明灭,大殿是一片漆黑,帝戬却从方才的慌张之中解脱,反而冷静了下来,“哦,你是要找吾复仇啊,可是,贺将军,背叛你,狠心杀害你,将你的头颅挂于城楼之上的人,可是你最爱的女人,你的青梅竹马啊。”

“是你唆使,否则她不会那样对我!”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好似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口中蹦出来的一般。

帝戬笑了笑,“是吗,果真如此吗,贺流殇,你都是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既然要死,就死个干净,何必再出来,碍吾的眼呢!”

“帝戬,吾就算变作厉鬼,也要从地狱中爬回来,找你算这血债!”

阴森的声音落下的一瞬,那鬼影变作一道血红的历芒,猛地蹿进了帝戬的脑中。

一阵猛烈的剧痛从脑海中传遍四肢百骸,帝戬忍不住大叫道:“啊!来人!来人——啊!!!”

天色愈加暗沉,乌云蔽月,狂风大作,寝殿里的嘶吼声却未停,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寝殿被鬼气封锁,无人可以进入,逼不得已之下,帝戬只有选择自救,“贺流殇,你可知道,为何你与赦情思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她却不愿意嫁给你吗?”

“因为,嫁给你,便永远只能做个将军夫人!你,顶天了不过是个忠义侯,嫁给你,她要如何成为一国之皇后,母仪天下呢?!”

“包括,陷害将军府叛国一事,若不是她从中周旋,你以为吾会有伪造罪证的机会吗?还记得她曾问过你的一个问题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帝戬又嘶吼道:“你要忠义两全,家族一世英名,百代荣光,她便不可能选择你了。”

“可笑的是,你倒是忠君爱国了,却又落得个什么下场呢,不过是满门抄斩,化为怨魂不得超生而已!”

“够了,你闭嘴,闭嘴啊——!”帝戬的脑海中,炸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疯狂呐喊声。

帝戬知道,贺流殇被他戳中痛处了,帝戬越加激怒他,意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两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天空之上,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一道炫目的光芒,无故被吸引到了皇宫之中,猛地蹿进了帝戬的身体之中。

弥漫皇宫的鬼氛,瞬间被镇压,一人一鬼的意识,都被瞬间弹出了帝戬的体内。

被鬼君派来协助贺流殇复仇的赫轮王,眼见这般情景,心知事情有变,慌忙接住那被震飞的一团神魂,逃出了皇宫。

宽阔的大殿之中,帝戬的躯体孤零零地躺倒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

滕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梆梆的床上。

滕庄可是仙界羽阳仙宫大名鼎鼎的二少爷,几时睡过这么硬的床,他在大床上来回翻滚了好几下,才挣扎着起身,却不慎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滕庄侧过头一看,就看到一张美艳至极的女人的脸,对方穿着一件轻薄如丝的红纱衣,正香甜地睡在他的被子里。

滕庄一惊,整个人猛地翻身坐起,他一脚将那美艳的丫鬟踢下床,嘴角挑着一丝微笑,问:“你是哪里来的丑丫头,竟敢爬本少爷的床,这么不知礼数,我立刻就得把你贬下界去!”

金缕儿被他一脚踹到地上,浑身酸痛,睡眼朦胧中睁开眼,“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她水汪汪的一双剪水瞳里,满是委屈地望着面前的男人,颇有些欲说还休,楚楚可怜的意味。

可她心中却暗道,这皇帝老儿,又是怎么了,发什么疯呢。

昨夜金缕儿莫名其妙晕过去后,半夜醒来,却发现皇帝正躺在地上,她费了多大的劲儿,好心把人拖上了床,陛下一醒来,却拿她出气,金缕儿心里恨得只咬牙。

“陛……下?”滕庄闻言一怔,他呐呐到,“陛下……”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

他,滕庄,仙界羽阳仙宫的二少爷,天生神魂异常,念力庞大无比,却反而致使身体受损,诞生之后,竟是个凡人。

要知道,仙界中人,后代子嗣为凡人的,几乎从未有过。

一般后代,都是跨过了后天之境,一步迈入了先天之境,成为半仙之体。而以滕庄父母的修为,他一降生,直接跨过后天,先天之境,成为拥有全身灵骨的天生仙体的奇才,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他却是个凡人,这对于整个羽阳仙宫都是一种打击。

而且,随着他年岁见长,神魂更加强大,原本就孱弱的身体,更加承受不起这股庞大的力量。

言灵师断言,他活不过十八岁。

于是,十八岁的那一年,滕庄自仙界来到了人间界。

他实在不喜欢如今仙宫的氛围,浓厚的悲伤之情,压抑,深沉,似一层绝望的灰雾,笼罩了整个仙宫。

原本飘渺梦幻,仙气缭绕的仙宫,竟成了这般的模样了。

而他,也不愿再见到为了他的病情,整个仙宫耗费无数物力财力为他寻找解决的办法了。

滕庄偷偷来到人间界之后,才发现,原本的凡人,竟然也不断地向一些现世的神仙,请求传授仙术。

习得仙术的凡人,野心空前的膨胀,加之各种奇特的种族以及异兽,人间界是一片混乱不堪。

而几块大陆中,也各自有势力割据。滕庄到人间界还没有几天,就因为身上好东西太多,被打劫了。

对方不仅要东西,还要人命,这可是杀人越货啊。

二少爷自然不肯,不仅不愿意便宜了他人,而且不好好惩治一番这些人,他可咽不下这一口气。

于是,他干脆将好东西拱手让出,再自爆了所有法器,炸得那些人,变成天上的一片血雨飞灰,再不复一丝本来模样。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爆炸引起的威力过于强大,他本就孱弱的身体,一个没受住,竟然狂吐一口血,直接咽气了。

滕庄忆起,他胸口上挂着一块墨色的玉石,但凡他有了什么事儿,那玉石就会将他的身体吸入其中,带着他回到羽阳仙宫去。

滕庄叹了一口气,还好他还有一位兄长,父母不会过于伤心。

滕庄将目光转移到了地下的金缕儿身上,他笑着问:“吾是皇帝,你又是谁?”

金缕儿心中划过一抹诧异,她涂着红艳艳的蔻丹的手指,捏了捏衣角,低眉顺眼地娇羞地回到:“陛下,妾身是您昨夜翻牌子,招来的妃嫔啊,陛下,你记性可真差……”

她后一句话,声音细小,尾音拖得老长,说得又娇又俏。

滕庄听闻一笑,那张帝戬惯来深沉,让人感觉难以捉摸的面孔,变得鲜活又生动起来。

“哦,你嫌弃吾记性差?”滕庄摸摸自己的胸口,他眯眼,“这样嫌弃吾,还做什么朕的妃嫔啊,你不如去御膳房,浣衣局做个的低贱婢女,如何呀?你这样是不是会称心满意啊?”

他声音又轻又低,却听得金缕儿浑身起鸡皮疙瘩,“陛下,妾身错了,妾身不该胡言乱语!”

滕庄乜斜着眼睛,看着那不断讨饶的女人,心中顿感无趣。

“嗯,算了,你走吧。”

金缕儿忙忙地弓着身子退出殿去。

滕庄闭眼,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一面水镜凝聚在他的面前。

滕庄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老男人,内心翻江倒海,他可是个十八岁的少男啊,正是花样年华,怎么到了这么一个糟老头子身体里。

虽然,这人保养极好,但是,眼角的细纹,鬓间的白发,以及微微松弛的肌肤,都能看出,这个人年纪不小了。

滕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根据骨龄,这个男人,至少应该有三十九了。

空旷宽阔的大殿里,只有滕庄一个人,没其他人在场,二少爷立刻放弃掩盖自己的本性了。

他抱着头,不住地捶打着床上的真丝被子,“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少爷我会到这个地方来!”

他的身躯死后,神魂竟然破体而出,被卷入时空乱流,来到了这个地方,根据天地之气的运行,以及若有若无的熟悉感,滕庄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地方,就是未来的人间道。

虽然奇怪于,这四周的人,竟然都不会术法,也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痕迹,不过,滕庄可以,自己穿越到了未来。

“陛下,陛下,该上朝了。”一个侍女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滕庄立刻摆正姿势,端坐于龙床之上,冷眼朝着那婢女看去,“嗯,何事?”

“陛下,该上早朝了。”

滕庄颔首,“嗯,进来吧。”

于是一众婢女鱼贯而入,服侍他洗漱穿衣。

“陛下,”那为首的女子稍稍犹豫,斟酌着词句道:“昨夜突来怪风,奴婢们担忧惊扰了陛下,来瞧时,却见陛下正歇息着,故此便没在打扰,不知昨夜可有其他事情发生?”

滕庄看了那女子一眼,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无事,算你有心了。”

“奴婢不敢当,奴婢多谢陛下夸赞。”

滕庄闭上眼不应声,任由对方拿着温软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心中却想着,方才他神魂一转,稍稍动了动念力,知晓了这个婢女,是皇帝身边大宫女,名叫云雁。

而如今,这个朝代是大乘,自己是大乘国帝王。

前朝锦夏,自二十年前灭亡后,整个人间尘世,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各地群雄逐鹿,更有武林豪侠混杂其中,浑水摸鱼,也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二十年间,帝戬此人,广纳天下豪侠与奇能异士,终于于两年前,统一了整个中原,成为大乘国的开国国君。

不过,滕庄眯了眯眼,这个帝戬,来历可是非常,其家族可世代是前朝锦夏的国公呀,有此封爵名,还另立新朝,真是趣味了。

滕庄正想得出神,却没注意到,他周围的丫鬟们心中正暗自嘀咕了。

陛下最近怎么变懒了,以往都会自己接过帕子揩脸的,今天怎么手指头都不愿意动一下。

“陛下,陛下?陛下?!”

滕庄猛地一惊,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妥当了,蹙着眉故作忧伤道:“原来已经穿戴好了,方才思虑国事,竟未注意到,走罢,去上朝。”

上朝有够无聊,待看到下面的文武百官,那一张张满是褶皱的老脸时,滕庄心中的不满已经快累积到极点了。

帝戬确实是个好君主,该有的权谋心术一样不少,将自己的得力干将分封到边疆四处,永守大乘国。

朝廷里,不仅有年轻的将领,更是有特意从各地请来的德高望重的老人。

滕庄强力压抑着心中的不耐,勉强吊着一丝精神,陪着他们磨叽,避免自己睡过去。

“墨兮山庄,落箫公子求见!”

一道高亢的女音,好似穿透浓重乌云的日光,猛地刺入滕庄的脑海里,惊得撑着额头,好似要昏昏欲睡的滕庄,一拍桌子,哗啦一声站了起来。

众大臣不知所以然,以为龙颜大怒,忙忙俯身跪下,“陛下,息怒!息怒啊!”

此时,朝堂之上,大殿之中,一个逆着光的人影,慢慢地走近大殿之中。

落针可闻的空旷宫殿,白玉阶,紫金柱,琉璃瓦,檀香木,一道自幽谷逸林而来的身影,却缓缓步入这朝堂。

滕庄微微眯了眯眼,那一瞬间,他好似嗅到了一股清风。

风吹竹叶,落木潇潇,木叶飘洒的清新气息,随着竹上叶,叶尖露,那翠绿鲜嫩的水汽,蒸腾在整个金玉辉煌的大殿之中。

下意识的,滕庄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而无济于事。

他天生强大又机敏的神魂,窥探万物的念力,拥有即便是其他仙界强者也没有的敏锐感,能感知到所有事物最深层的气息。

即便是仙界至高的上仙在他面前,他也能瞬间察觉出对方一些细微的变化,感知到对方对自己是善是恶,是真诚待人,亦或是心怀鬼胎。

正因为这样强大的力量,最易看透人心,所以,他才不愿过多的与人接触。而当初,羽阳仙宫的众人,或多或少,也察觉了他的异常,对他是又敬又惧。

那人已经缓缓走到他的正下方,跪下,起唇道:“草民寒无衣,拜见陛下。”

果然,声音一如想象那般,清冽悦耳,似空谷幽兰,枝上黄鹂,又如清泉石上流,风铃林中响。

滕庄只觉,自己并非身处朝堂之中,而是置身于幽深的空谷,在一片清风徐来,春意盎然的竹林之中,有寒潭清池,有箫声呜咽。

虽是静谧悠然,空灵旷达,却又平添几分落寞寂寥,忧伤失意之滋味。

滕庄睁开眼,看着底下那人的发顶,刚刚他险些陷入对方的气息中,沉迷而不自知了。

这个人,叫寒无衣?

他的气质,太过纯粹了。

到那种程度呢,纯粹到,叫滕庄只觉舒适放松,让他忍不住就想要接近。

滕庄低着头,俯视着他,看他墨色,未束的长发,似丝绸一般柔顺,乖巧地垂落在身侧,以及脊背上。

这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呢,滕庄想到。

他又继续盯着人的发顶,发着呆。

良久,滕庄问到,“朕观你之模样,你可有失意?”

寒无衣一怔,滕庄看到了他的身躯有轻微的颤抖,可他却并未答话。

滕庄突然抬头,他的目光望向一处,那里有个年轻将军表情一脸纠结,一看就知道心中在嘀咕着什么东西呢。

滕庄眯着眼,手指好似无意识的一般,轻敲了敲面前,摆放着奏章的桌案。

顿时,那少年将军心中所想,尽数出现在滕庄的脑海里。

陛下,这问得是什么话啊!

人家是武林上赫赫威名的门派,墨兮山庄的少庄主啊,被巡查地方,半路路过的皇帝给看上,要封为男妃!

还给三日的时间考虑,但务必要在半月内到皇宫来,接受封号,这不明摆着强抢人嘛!

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是这种人!

竟然能想出这般折辱的法子!

当初,还真是错看他了!

滕庄知道这消息的瞬间,就怒了,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生气,这股怒火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他又狠狠一拍桌子,暗骂到,没想到这老头子还这般好色,竟然公然抢男人入宫做男妃!

真是,丧尽天良,恶劣至极!

“陛下,请息怒!”一位大臣突然出列,对着跪着未起的寒无衣道:“落箫公子,这里不是江湖武林的地方,这是大乘朝堂,如今的中原已经一统,陛下乃天之骄子,是天下人的皇!”

“你在朝堂之上,公然拒绝回答陛下的问题,你自己不畏死,这区区一人的性命是小事,可若是惹怒了陛下龙颜,害得武林生波澜,江湖再次腥风血雨,那就是极大的过错了!”

“何况,你来到皇宫之中,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墨兮山庄想,更切莫连累了我们满朝文武,与你一起受累,天下苍生,因你一人,而又不复平静安乐的日子!”

滕庄的视线,直直地朝着那位出列的大臣望去,满是诧异与不可置信。

滕庄自然知晓,这位老头,过分解读他刚刚那拍桌子的一巴掌了!但是,这位老大臣,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过丰富了吧,也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这么大一顶帽子给人家盖上了。

那老头儿接受到滕庄的视线,自以为自己方才一番表现领悟了圣意,更是沾沾自喜了。

滕庄的嘴角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勾了勾,又望向了下方的男人。

对方的身形笔挺,曲线优美,即便是跪坐着,也别有美感,滕庄可以感受到,他衣衫下的身躯,既有力量感,又柔韧而温和,吸引人的触摸。

“臣却有失意,却未失志。”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清冷而平淡,仿佛还带着丝半融的冰雪的凉意。

听着这样美妙的声音,滕庄忍不住眯了眯眼,很是惬意的模样。

他倒有些好奇,这位落箫公子的志向是什么呢?

这般想着,滕庄忍不住动了动念力……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睛,他庞大的神魂念力,竟然也无法看透这个人的内心,这是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一般是此人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或法宝,又或是对方的各种实力,都远远超过他,再有,最后一种,便是……

这个人,拥有极纯粹的灵魂,他心无杂念,别无他物。

而且,不知为何,方才那一瞬间,滕庄竟然在寒无衣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真是太奇怪了,寒无衣这个人,真像一个捉摸不透的谜,等待着人走到他的心底,让他赤身裸体,坦诚以待,去揭开他最后的谜底。

滕庄笑了,笑得肆意又愉悦,他道:“无衣,你的答案,让朕意外又惊喜啊。这样,江湖人唤你为落箫公子,那朕便封你为箫妃,到朕寝宫来,与朕同吃同住,可好?”

“臣谢过陛下,但臣恳求陛下,让臣另寻住处。臣一介布衣,陛下乃真命天子,臣当不得陛下如此厚爱。”

“嗯?”滕庄抿了抿唇,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竟然被拒绝了,他堂堂二少爷,长到这么大,可还从来没人敢拒绝他。

这个凡人,还真是大胆啊。

拒绝他,忤逆他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滕庄眯着眼,笑了笑,“好,真好,箫妃娘娘真是认得自己的身份,既然如此,那朕就赐你入住落箫馆如何?”

“多谢陛下成全。”

“嗯,”滕庄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儿,笑得更加温柔了。

若是熟知他的羽阳仙宫的人在此,便会知道,二少爷这是气狠了,要发火了。

下朝之后,滕庄气呼呼地回到寝宫,一脚踢开了精巧的雕花木门。

他懒得伪装自己的本性了,寒无衣的拒绝,听在他耳里,竟然让他平静的心起了波澜,原本悦耳的声音,都变得刺人耳膜了。

滕庄只觉得自己的反应很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也太过于了。这个寒无衣,这个落箫公子,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滕庄冷静下来思索着,他接过身旁婢女呈上来的清茶,浅尝一口。

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是因为那人的气息吗,因为自己的神魂过于强大,所以,让他倍感舒适的气息,也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毕竟,曾经的十八年里,他从未遇到过能吸引自己的气息,更遑论,这般的吸引,这般让自己感受到完全的舒适,与无限的放松的气息。

滕庄放下茶杯,轻轻眨了眨眼睛,何不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呢。

毕竟,他的神魂念力,可是不会欺骗自己的啊。

思及此,滕庄心中暗道,如今看来,还是快些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法诀,最为要紧。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方才连续不断的使用神魂念力,他这副刚刚占据的躯体,已经开始产生不适之感了,他能够看到指尖上,轻微的裂痕。

他的神魂过于强大,不能完全与这凡人躯体相融合,否则,这具身躯,只会好似遭受到重击的石像一般,立刻碎裂开来,化为齑粉。

滕庄一时犯了难,他这般的情况,长久下去,要如何修炼才好。

滕庄思索着,干脆支着额头,作假寐状,他神魂离体,只留一丝念力维持,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滕庄在皇宫里瞎转悠了一圈,竟不知怎么的,来到了落箫馆,这是他赐给寒无衣居住的地方。

他心神一转,就轻飘飘地走了进去,却听到了寒无衣与他的侍从的说话声。

谢清皱着脸,有些气闷地收拾着东西,“公子,你怎么回事啊,竟然还真得从墨兮山庄到皇宫来了!那个老皇帝儿子都三个了,最大的已经十七岁了!”

寒无衣帮谢清整理着东西,他拿着一把清光凌凌的宝剑,小心翼翼地放到一旁的剑架上,声音淡淡地道:“陛下不过四十左右,正是青壮之年,你言过了。”

谢清甩了甩手上的衣服,恶狠狠地道:“呸!狗皇帝可是比公子你大了近二十岁!他这是老牛吃嫩草,真是个该打的好色之徒!”

滕庄见这小厮,一副捶胸顿足,气愤不已的模样,也忍不住不停地点头。

这个帝戬,确实是好不要脸,儿子都三个了,看遍了世间的有些姿色的女子,竟然又朝着男人下手了!

寒无衣转身轻轻瞥了谢清一眼,“这是皇宫,不是墨兮山庄,勿论是非。何况你谈论的人,还是当今世上最尊贵的陛下。”

谢清有些气闷,呐呐到:“可是,我说得是事实啊。而且,如今江湖武林上,墨兮山庄颇负盛名,那位皇帝说是四处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却又大摇大摆来到墨兮山庄,招公子你进宫,其心思极其可疑啊!”

“他或许……”谢清猜测道:“前朝已灭,各地势力也被铲除殆尽,只余各个武林门派,独立于朝廷而鼎立武林。吾想,这个狗皇帝是不是想整治一番武林了。”

滕庄的目光,一直在寒无衣身上,未曾离开过,他仔细观察着寒无衣的表情,突然发现寒无衣的神色,在听到前朝之时,有轻微的颤动。

滕庄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了一丝兴味。

正在这时,寒无衣的目光缓缓地从滕庄身上划过,滕庄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一股极其陌生的感觉,让他整个神魂都要战栗了起来。

随即,滕庄又心中一惊,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却见寒无衣一手扶着额头,对着谢清,有些无奈地道:“谢清,你还要跟着我吗?吾不介意,立刻送你回圣殿。”

谢清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别,公子你别这样,我可不想回那个鬼地方!”

“那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寒无衣看着他,轻笑了一声。

“哦,好。”谢清被他这一笑,倒忍不住红了脸,心中不住地呐喊着。

滕庄撇了撇嘴,暗骂这小厮心思不正,竟然对着主子脸红,真是好不知羞耻,竟然不知道主仆有别了。

滕庄看着寒无衣的脸,心中暗想着,不过,这人长得真好看,气质更是不赖啊,特别笑起来,更是冰洁渊清,美不胜收。

神魂回体之后,滕庄的心情算是好了不少,他左右思索一番,自己如今的状态,唯有修炼神魂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如今这皇帝壳子还得呆一呆,得寻些好药材,来锻造一番这身体。

滕庄将皇宫里的宝库翻了个遍,倒是找到了好东西,不过于他而言,却是杯水车薪,无济无事。

滕庄想,大概是前朝灭亡前后,几十年混乱,早已将人力物力消耗殆尽,如今大乘国统一不过短短十多年,国库不够丰盈倒也是正常。

滕庄收好寻到的药材,以及其他瞧得上的东西,他琢磨着还是得出宫一趟,说不定能淘到什么意想不到的好物。

“云雁,”滕庄沉着声音喊到:“要你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

云雁是帝戬的贴身女官,滕庄占了帝戬的身体,自然就使唤起她来了。

云雁恭恭敬敬地回到:“陛下,都准备好了,医官们已调配出了陛下所要的药液,奴婢也已经按顺序投入清云池,陛下现在要去沐浴吗?”

滕庄摸了摸下巴,笑着夸赞她道:“不必了,你手脚倒是挺麻利的,下去领赏吧。”

清云池四周有白玉浮雕,自玉龙口中吐出一股股的温热泉水,水雾蒸腾,香气缭绕,又有奇花异草陪衬应景,当真是美妙非常。

滕庄抬步踏入其中,美美地泡了个澡。他一边利用灵药中的能力,不断修复着这具开始破损的身体,一边感受着温热的水流拂过周身,整个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从浴池中起来后,滕庄挑选了一件常服穿上,又戴上了小半张金色面具。不知道的或许以为他这面具是青铜的,不过,这东西可是从皇宫宝库里拿的,纯金无误。

滕庄以为,在这平凡到连一丝仙气也无的人间界,只有用这里最高贵的,备受所有人追捧的黄金,才能够彰显自己尊贵与地位了。

他身姿灵敏又迅捷,快似一阵疾风,轻易绕过众人,就往宫外而去。

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将大街小巷的商铺和店面转了个遍,但凡有他瞧得上眼的东西,不管现在用不用得上,滕庄通通用念力收到了手里,又丢了些银子放在店内桌案上,算作补偿。

路过一个小茶馆时,他心念一转,觉得有些口渴,便进去坐坐。正抿着茶时,却听那说书先生一拍红牙,道:“在座诸位可知道,这墨兮山庄的落箫公子,已经进到皇宫面见圣上了。”

滕庄闻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放下杯子,抿抿唇,暗自想着,这劣质茶水真是难喝,怎么够分量入他的口,到他的肚子里去。

那说书先生又道:“前朝锦夏末期,世间混乱,于是涌现多少武林豪侠,锄强扶弱,就连许多隐世不出的江湖门派,也再现尘寰了。”

“而这墨兮山庄,便是这隐世江湖门派之一,其中的弟子一个个能为不凡,武艺超群,是当今武林中群英荟萃之地,有多少人慕名而去,只可惜不得其法,又空手失望而回啊。”

台下有人叫嚷道:“我听说,那入宫的少爷,就是墨兮山庄的少庄主啊!”

“对!”说书的老头儿眯了眯眼,翘着干瘪细瘦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胡子。

“墨兮山庄的少庄主,就是寒无衣!他自幼被送往深山里,寻名师磨砺剑术,如今不过弱冠年纪,一手剑法已经出神入化!”

“又因为,他最擅长的乐器便是洞箫。据言,他吹奏之时,引得风动林摇,百鸟啼哭!”

“一片片竹林里,草木尽摧,木叶凋零,是难得的萧索寂寥之感,让人闻之落泪,一股怆然悲恸之意,油然而生啊!”

“故此,这寒无衣,又被武林人称为落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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