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归来》
我的哥哥，是安国忠心耿耿的护国大将。
战胜归来的那一日，举国上下无一不为他祝贺。
可原本好好的一场庆功宴，却变成了侯爷精心设计的鸿门宴。
一夜之间，莫府血流成河，无一人生还。
没过多久，京城里便有个从边疆来的舞姬。
惹得侯爷甘愿千金求娶。
1
我生来没有亲人。
在我的印象中，我生来就是为师父炼蛊的器皿。
暗无天日的牢房是我的家，鼠蛇虫蚁是我的伙伴。
蛊虫贯穿我的筋脉，游走在我的血液中。
疼得我整日整夜都睡不着，可我的求饶只能换来更加残忍的毒打。
隔着牢房的窗户，每年中秋，我都能看到天灯。
一盏一盏点缀在天空中，我好想，好想亲眼出去看看。
可我还没等来这个机会，就被师父卖到了边疆。
我变成了达官贵人拍卖的竞品。
因着常年不见天日，我的皮肤白得异于常人，常年被蛊虫饲养，养出了一副妖媚的模样。
我惊恐地看着台下的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
却在瞧见莫舟安时愣了愣，他看我的眼神同旁人都不一样。
他是个纯善的人，我也利用了他的纯善。
我不懂银钱的价值，只知道他把我带回府中时，那一副心疼到扭曲的脸。
见着他那副表情，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我会还给你的。」
我原以为，他只会不屑地笑笑，可他却只蹲下身，擦去了我脸上的泥巴：「好啊，那你就留在莫府给我还债吧。」
我对上他那双满含笑意的双眼，连呼吸都止了一瞬。
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不过是怕我无地可去，随口找个借口罢了。
偌大的将军府，除了几个洒扫的家丁，就只剩下莫舟安的祖母。
祖母笑眯眯地为我洗头，取名，教我识字，莫舟安就在旁边不停地念叨：「我才是你的亲孙子。」
我这一生原是没有亲人的。
可我又实实在在地拥有了亲人。
或许是我太贪心了，连上天也不愿眷顾我。
莫舟安出征了，这一去就是三年。
他回来京城的那天，我偷偷藏在人群中瞧着马背上那肆意潇洒的少年。
他长高了，也变黑了些，从前纯善的眼中也夹杂了一丝杀伐气。
我掩下心中的悸动，飞快地跑回了莫府，想好好梳洗一番，再同他见面。
可祖母端出了一碗汤：「喝吧，喝了再去找你莫哥哥。」
我没看出祖母眼中的不舍，也没察觉汤中的迷药。
我被祖母送出城外的那一日，莫府也被血洗了个干净。
等我不顾一切找到莫舟安和祖母时，是在乱葬岗。
我拼命地哭喊，可回应我的只有空荡的山谷。
我还未曾同莫舟安说上一句话，也还未曾表达过我的心意。
为何，连这一丝奢望也成了妄想。
莫府背上了叛国的罪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谢修瑾。
我重新养起了曾经令我恐惧蛊虫，忍着钻心蚀骨之痛，养出了一身的毒血。
而后我将自己养得娇嫩欲滴，清新脱俗，不同于妖媚的女人。
安排了一出英雄救美。
而我从一开始的心高气傲，慢慢臣服于谢修瑾。
男人最喜欢的不就是驯服吗。
2
「如此惹人怜爱的舞姬，叫我好生瞧瞧究竟是何种模样。」贴着喜字的木门被安雪菱一脚就踹开了。
听到动静，我坐在喜床不为所动。
屋内响起玻璃碰撞的声音，安雪菱不由分说地就开始乱砸一通。
她当今安国皇上最是疼爱的公主。
性子也是出了名的嚣张，凡是不如她心意的人皆会成为她的阶下囚。
此时，屋子里的婢女没人敢多说句话。
良久，我才轻声开口：「是安姐姐吗？」
安雪菱是侯爷刚迎进府中没多久的正妃，我如今作为侯府的妾室，唤她一声姐姐自是没有问题。
只不过，以她的性子，又怎会接受我这一声姐姐。
「谁是你姐姐，你个狐狸精，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她上前一把扯开了我的盖头。
「姐姐这是何必，我们不过都是为了服侍侯爷的。」
我眼中带着恐惧，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流了一地，尽显可怜。
我这番话，更是加重了安雪菱的愤怒：「你一个低贱的舞姬也配跟我比？」
「长得就是一副勾人样，不是会跳舞吗？」
此时的安雪菱已经被愤怒占据了大脑，她随手拿了剪刀朝着我的腿就挥了过来：「把你脚给砍了，我看看你还能怎么跳。」
剪刀划破了我的小腿肚，安雪菱力气极大，我根本来不及闪躲。
一刀又一刀，喜房里瞬间布满了血腥味。
待谢修瑾赶来的时候，我两条腿都鲜血直流，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而安雪菱瞪着眼睛，脸上也沾了血，此时宛如一个恶鬼。
见状，谢修瑾只一招就打落了她手上的剪刀：「住手！雪菱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把将我抱起，连忙叫人找来太医。
「修瑾哥哥，是你答应我，你此生只会爱我一人的。」
安雪菱见谢修瑾如此珍视我，再也忍不住委屈，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毕竟是谢修瑾明媒正娶的正妃，不管如何说，她都是当朝的公主。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谢修瑾也不免动容了一番。
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好了，雪菱，可你再如何闹也不该这般，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那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安雪菱哭得梨花带雨，连着脸上的血，也衬得楚楚可怜。
「可……」
谢修瑾犹豫地望了望我，眼里都是挣扎。
我扯出一丝苦笑：「侯爷去陪安姐姐吧，给漫漫叫个太医便好了。」
温柔动人，谢修瑾爱的，就是这个。
看中我的不吵不闹，任由他好拿捏。
说来，我还得感谢安雪菱来闹这一出，不然他今日又怎会走。
若是不走，我那满盒子的蛊虫就要饿死了。
3
自我入侯府以来，谢修瑾日日流连我的温柔乖顺之下。
安雪菱自然是心有芥蒂。
她是皇上的妹妹，按理来说谢修瑾本不该忽视她。
可如今莫府没了，对皇上来说谢府是他唯一能仰仗的，便也假意不知妹妹的处境。
坊间流传的传闻，安雪菱为了嫁给谢修瑾可是用尽的手段，可谢修瑾从未理过她，可有一日突然就八抬大轿将王妃娶进府里。
世人都不知为何，可我知道。
安雪菱许诺的谢修瑾是天子之位，而他们的第一步计划就是莫府。
莫府和谢府一直是皇上的左膀右臂。
若是有一方没了，那另一方皇上必定会看重。
「娘娘，王妃唤你去她殿中一叙。」
我认出这是安雪菱身边的贴身婢女，她唤我过去无非是想警告我一番。
我点了点回了句梳洗一番了便去。
直到最后一炷香燃尽，我从屋里出发。
踏进殿里的时候，安雪菱正半倚在软榻上，眯着眼甚是貌美，看得出来，向来是享受锦衣玉食惯了。
我俯了俯身，行了一个礼唤了声：「谢王妃。」
听到我的声音，安雪菱眯了眯眼，这次她倒是收敛了些脾性：「妹妹一副好皮囊，连我见了都觉得有些心动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里带着嘲讽。
暗嘲我靠色勾引人，我只当没听见这话。
「王妃说笑了，这皮囊再好，也比不过姐姐你的家世好啊。」
果然我这话一出，安雪菱脸上瞬间有了怒气。
她越不想承认自己是靠身份才嫁给谢修瑾的，我越偏要提。
「妹妹果然是一个外疆舞姬，说话都这般没有教养。」安雪菱勾着唇笑着，眼里透出狠毒，「来人，掌嘴。」
此话一出，两个嬷嬷瞬间将我压在地上，抬手就是一巴掌。
我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疼，喉咙里也浸出一股血腥味。
她玩味地看着我小腿上包扎着的纱布：「怎么，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
眼看这第二个巴掌就要下来，谢修瑾出现在房门前：「住手。」
他上前一脚踢开打我的嬷嬷，看着我红肿的脸，轻轻吹着气：「漫漫不怕。」
安雪菱见这幅场景，瞬间炸了毛：「是她先出言顶撞我的，我不过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谢修瑾就出口为我说话：「漫漫才入府很多东西都不懂，我会喊人来教她的。」
意料之中，谢修瑾看似在为我说话，实际还是向着安雪菱。
他这话也默认我不过是一个舞姬，自然比不上安雪菱是皇上的妹妹。
明显安雪菱也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语气也明显软了下来：「夫君好久都没来妾身这里了，我不过是一时有些吃味而已。」
「听说你这杏花开了，我先将漫漫送回去，一会儿就来陪你看看。」
安雪菱听到这话，怒气已经全没了，看我的眼里也带着挑衅，软软地应了一句好。
我暗笑她蠢货，要是真的在意她，谢修瑾又怎会选择先将我送回去。
出了安雪菱的殿里，我任由谢修瑾将我抱着，先一步开口道：「我都明白夫君的，我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言行的，不要因为我影响你和王妃姐姐的和气。」
我双眸含泪，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的懊悔不言而喻。
那日，谢修瑾还是没去安雪菱那里。
我利用蛊虫让我发了一晚上的高烧，谢修瑾不放心早就将安雪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听说她可是发了很大一场火，将宫殿里的东西砸得给稀烂。
她越恨我，自然就越好。
4
杏子结了果。
我在院子里跳着想摘杏子，却怎么也够不着。
突然一双手将杏子摘下来，身后传来一阵阵笑声。
我知道这是谢修瑾的弟弟谢文臣，可我没转身，只假装抱怨道：「夫君就不要嘲笑我了。」
「你就是我哥新娶进来的侧妃？」
听到这话，我惊呼一声，连忙将衣裙整理好：「让二公子见笑了。」
此时的我发钗有些凌乱，为了摘果子方便鞋子也丢在一旁。
我涨红了脸，活脱脱一副娇羞样。
还没来府上之前，我就查到过谢文臣尚未娶妻，但妾室不少，而且他的妾室皆是些人妻。
有些是寡妇，而有些是他杀了那些妾室的丈夫抢来的。
谢修瑾想必也是知晓此事的，但只要没有闹出太大动静，他是不会管这个弟弟的。
而被杀死的丈夫家人尝试报官，无一不以失败告终。
官府根本不敢得罪谢侯府。
「你认识我？」谢文臣眼里明显对我有了兴趣。
「公子一看便气度不凡，猜想便是二公子了。」
我弯腰捡起鞋子，看着谢文臣眼里露出一副羞愧的模样。
女子的脚好比隐私，切不可轻易让陌生男子看，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他哥哥的侧妃。
他再如何变态，也不能动哥哥的女人。
他走的时候，眼神的炽热我看得一清二楚。
待他走后，我随手将杏子丢在篮子里。
瞥了一眼，墙边角落里鹅黄色的衣角。
那花样的衣服，我曾在安雪菱身边的婢女看到过。
也不枉费这几日天天守在杏树旁边。
5
安雪菱怀孕了。
这个消息出来的时候，谢修瑾笑得合不拢嘴，去安雪菱那里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
就算他再不喜欢安雪菱，那也是带有皇室家族血脉的种。
更何况，安雪菱生得本来也好看，男人遇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
侯府里原本对我毕恭毕敬的一群人，现在也开始谄媚起安雪菱来。
毕竟她才是当家主母，侯府的女主人。
而我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借脸，获得一时宠幸的舞姬罢了。
我身边的婢女雪枝开始为我打抱不平，说着那一群人全都是势利眼。
可安雪菱不知道，她身边早就有我的人了。
她的好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且先让她高兴几天罢了。
这几日，大夫连着出入安雪菱的住处。
后面，就连宫里的太医也来了。
安雪菱开始主动不让谢修瑾去她那里留宿。
夜里，我抱着谢修瑾假意关心道：「王妃今日可好？夫君你好久没去看她了，毕竟她如今也有了身孕，夫君理应多关心关心她。」
提到安雪菱的时候，谢修瑾眼里明显闪过一丝不耐烦。
「她夜夜睡到半夜就惊呼，喊着见鬼了，吵得我实在有些不舒服。」
看来，是我的蛊虫起效果了。
我拉着谢修瑾的手声音糯糯的：「女子怀孕本就辛苦，王妃也可能是近日过度担心罢了。」
「还是我的漫漫懂事。」他说着就将烛火熄灭，俯身压了上来。
熏香环绕整个屋子。
「漫漫，你这香甚是好闻。」谢修瑾喘着粗气，大口大口吸着熏香。
看着他这副恶心的模样，我忍下胃里翻腾的异样浅笑道：「夫君喜欢便好。」
6
太医出入得更加频繁了。
我坐在院子的庭院里，看着太医进进出出，神色慌张。
我吃下最后一口糕点，提着一盒食盒往安雪菱的住处前去。
一开门，满屋子的熏香，熏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雪菱躺在榻上，气若游丝，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
看到我，她瞬间像看到鬼一般，原本漂亮的脸如今都有些扭曲：「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姐姐，我来看看你，何必生气，如今我也好久没见过姐姐你了。」我说着将食盒在她面前打开。
安雪菱看着我，眼睛里的恨意毫不掩饰说话的语气带着不屑：「妹妹这吃食可真精致，到叫人有些不忍心吃了。」
我拿起一块率先吃了起来：「姐姐这是说笑了，吃到肚子里都一个样。」
下一秒，她直接将食盒推到了地上，瓷碗划过我的手。
鲜血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姐姐还是不要动怒得好。」我捡起地上摔碎的瓷片，笑出了声音：「不然午夜梦回，可是有些害怕呢。」
听到我这话，安雪菱瞪大的眼睛，明显在回想什么，继而大叫着让我滚。
真没劲，我还没玩够呢。
我刚走到门口那一瞬间，她突然开口：「那日你和二公子在杏子树下的事情，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添油加醋说出去了。」
我转过身看着她，很明显她自以为拿住了我的把柄，笑得得意洋洋。
「你觉得你如今这般样子，谢修瑾会信你还是信我。」
听到我这话，她才反应过来，眼神充满了恐惧开始大喊道：「你想干什么？」
我没再说话，将瓷片用力陷进我的手掌心，伴随着血滴在地上的声音，我以一个胜利者的姿势看着软榻上的安雪菱。
我带着哭腔，对着外面的小厮喊道：「快去请巫师来，王妃如今像鬼上身一般，拿着东西就乱划。」
谢修瑾将安雪菱锁在了屋子里。
巫师围绕房子一圈，摇晃铃铛，四面贴符。
待他做完这一切之后，面色凝重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回王爷，王妃这胎……这胎乃是鬼胎，不祥之兆啊。」
听到这话，谢修瑾瞬间大怒：「你可知道乱嚼舌根的后果。」
巫师听到这话，跪下身去，壮起胆子再次开口道：「小人自然是不敢乱说话，王妃恐怕怀这孩子前有杀过人，那已死之人怨念太过强大，如今这是报应降身。」
谢修瑾瞳孔放大，抽出剑当即就要将那个巫师杀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