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与唐诗并称为中国古代文学史上的“双绝”!相比于唐诗,宋词更接地气。因此,它或婉约、或豪放,皆铭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骨血里。毫不夸张地讲,大街上随意抓个人,都能吟诵出不少脍炙人口的宋词。比如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比如辛弃疾的“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再比如李清照的“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但有一首宋词,鲜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却觉得凄美又诡异。它便是——《江亭怨》。
《江亭怨》又名《荆州亭》、《清平乐令》,双调四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三仄韵。今天要分享的便是此词牌中最经典的那一首,词云:
帘卷曲栏独倚,江展暮云无际。泪眼不曾晴,家在吴头楚尾。
数点雪花乱委,扑鹿沙鸥惊起。诗句欲成时,没入苍烟丛里。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平平无奇的一首婉约词,为何被说诡异呢?
事实上,它的诡异之处不在于内容,而在于作者。这首词的作者署名为“吴城小龙女”,而吴城小龙女不论在民间传说中,还是在《宋史》中,都是一个著名的女鬼!
传闻中,小龙女是一位美丽的少女。一天,她乘船去游江,不幸遇上了风浪。风吹翻了船,女子随之落入江中,溺水而亡。
这女子因太过留恋家乡,留恋江景,便不愿离去,化为了这一代的女鬼,常常游荡于江亭之上,悲伤而又怅惘。由于她从不做坏事,周围的百姓不仅不怕她,还十分同情她。
一次,小龙女登上江亭,极目远眺,心声悲怆,写下一首词,题在亭柱之上。这首词传播得很快,引来了许多的文人雅士,其中包括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
黄庭坚到达后,《江亭怨》和吴城小龙女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宋人阮阅在《诗话总龟》中记载:“鲁直自黔安出峡,登荆州江亭,柱间有词曰:‘帘卷曲阑独倚。’鲁直读之,凄然曰:‘似为予发也。不知何人所作,所题笔势妍软欹斜,类女子,而有眼泪不曾晴之句,不然,则是鬼诗也。’是夕,有女子绝艳,梦于鲁直曰:‘我家豫章吴城山,附客舟至此,堕水死,不得归,登江亭有感而作,不意公能识之。’鲁直惊寤,谓所亲曰:‘此必吴城小龙女也。’”
意思是:
黄庭坚登荆州江亭时,在柱子上看到一首写得很好的词。那词十分凄美,似乎是一女子所作。其中的一句“眼泪不曾晴”,像是女鬼才能写出来的句子。看着落款处的“吴城小龙女”5个字,黄庭坚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神奇的是那天夜晚,黄庭坚梦到一个女子。那女子对他说:“我来自豫章吴城(属于江西),乘船路过这里时不幸落入了水中,回不了家。飘荡的日子里,我登上江亭写了这首词。这么多年,只有黄公您能够懂我!”
听到这里,黄庭坚激动地睁开了眼睛,那人却不见了。独留他一人在屋中,嘴里念叨着:“此人便是吴城小龙女!”
这件事之后,黄庭坚和吴城小龙女一人一鬼被绑定在一起,传为一段佳话。也因此,《江亭怨》被传播得更广更远了。
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词综》、《词谱》及《冷斋夜话》都收录了这首词,署名皆为——吴城小龙女!最终,这首词被流传了近千年。千年的时间里,提及《江亭怨》的作者时,大家都知道是一个女鬼。因此,这首词成了史上最诡异的一首宋词。
那么,吴城小龙女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根据词的内容和一些已知材料,我们可以推断一下她是怎样一个人。也就是说,她生前是怎样一个人。
一、出生地
词中作者自曝“家住吴头楚尾”,黄庭坚的梦里,她说她来自豫章吴城。也就是说,这个女子是江西吴城镇的人。因为地点是确定的,所以千年来这首词的落款处都会有“吴城”二字。
二、身份
从词的内容来看:这首词写的是作者曾经登上江亭,看沙鸥在海浪中飞翔。当她想记录下这一美景时,一切转瞬即逝,根本来不及。
这里她拿沙鸥自比,透露了自己不畏艰难,渴望自由的雄心壮志。结尾的“诗句欲成时,没入苍烟丛里。”一方面表达了遗憾,一方面也描述了自己悲惨的一生。毕竟,她自己就是早亡于壮志未酬之时。
这首词不论是词风还是格局,都透露出作者是一位饱读诗书,有着雄心壮志,未出阁的富家千金。
大致了解了作者的身份后,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首词越读越诡异了!
诡异一:泪眼不曾晴,家在吴头楚尾。
这一句的情绪是很不对劲的,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望江时心生悲戚,不至于“泪眼不曾晴”。这短短5个字,给人一种回不去的感觉。仿佛这个人一直被困在亭子上,望着吴头楚尾的家乡不停地流泪。而且这样的现状得不到改善,也没有终结。因此,细思极恐。
诡异二:诗句欲成时,没入苍烟丛里。
这句表面上像在说前一句,意思是诗还没写完,沙鸥便飞不见了。可是前一句明明已经描述过沙鸥了,何必再说一遍沙鸥?诗句没写完就消失的,指得更像是作者,也就是掉入水中的吴城小龙女。
正因为这两处诡异之处,宋人才会一致认为这首词出自女鬼。再加上这一带本就有关于吴城小龙女的传说,传说和词配合得天衣无缝,叫人不得不信。因此,大家普遍接受了这一说法,并且将词传了下来。
更令人称奇的是,宋词中不乏好作品,可在《江亭怨》这一词牌中,写得最好的却偏偏是吴城小龙女的这一首。它被视为正体,也就意味着学填词时学到这一词牌,一定会学这一首。因此,这首词在理论上是不会失传的。
这就很有意思了,千百年来无人知道吴城小龙女是谁,更没人目睹过她的芳容,也没人能超越她的《江亭怨》。就连黄庭坚那样的人物,登上荆州亭时也对小龙女不吝赞美。
正因为黄庭坚乃是当时与苏轼并称“苏黄”的权威型大人物,所以《全宋词》收录这首词时,署名也明确写了“吴城小龙女”。因此,哪怕小龙女是女鬼,这首词的作者也有了定论。
到了近代,薛砺若在写《宋词通论》时说:“大约向来以为系龙女所作者,以词境过于凄冷,殊不类人间语,因有此传说耳。”
这一原因是有可能的,但当时具体的原因一定更加魔幻,更加神奇,更加复杂,更加有趣。只是,我们不得而知。
难得的是,这首词留下了这一署名。要知道,在《全宋词》中有大量的词作没有署名。这首词若是作者不明,大可以不署名。
抛开传奇与诡异,《江亭怨》依旧是一首清冷而唯美的词作,深受大家的喜爱。作者吴城小龙女大约也是一个清冷的美人,不知道金庸先生写《神雕侠侣》时是不是参照了这一位小龙女。毕竟,两位小龙女都是来路不明,却极致清冷、极致神秘!
在宋词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些词人的哪几首词呢?另外,你还知道哪些比《江亭怨》更具神秘色彩的词吗?欢迎在留言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