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璘姑,是苏州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从小就聪明伶俐,深得父母的宠爱,视为掌上明珠。到了启蒙年龄,父母便把她送入自家的私塾念书,
在私塾读书的时候,华璘姑勤奋好学,总喜欢刨根问底,和同族的哥哥们争论问题时往往占上风,学习成绩超出哥哥们不少。
华璘姑的父母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常常对别人夸奖自己的女儿道:“这就是我家的宝贝女子呀!”。
华璘姑长大后,出落的更加美丽漂亮,她不仅学得一手好刺绣和女工活计,同时也学会了做歌填词,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女。
华璘姑的叔伯哥哥华子瑜在离华府不远的一所私塾念书,同学中有位叫陆眉史的学生,不仅有才学,而且长得漂亮,潇洒大方。
陆眉史和华子瑜十分要好。华子瑜学习成绩在同学中就已经很不错,但是和陆眉史相比而言,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差距。
一天,私塾学堂进行作文分题比赛。除了进行八股文的写作外,还要另外写诗作赋。
陆眉史一向自负为做诗的能手,而华子瑜平时却不善于做诗。可没有想到这次作诗比赛,却让华子瑜最先交卷。
成绩公布后,华子瑜的诗作和仄押韵,很得要领,获得先生的好评。陆眉史看到这种结果,心中十分的纳闷,存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陆眉史通过平时对华子瑜的了解和分析,暗暗怀疑华子瑜的诗作可能是请人代笔的,但一时又找不到借口来询问。
一次,陆眉史偶尔翻阅华子瑜的课本,突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信纸,字体娟秀工整,一看就不是华子瑜的笔体。
在信的末尾附有一首诗。陆眉史一看和那天华子瑜在课堂上比赛时候教的那首诗一模一样。陆眉史恍然大悟,看信中的笔迹疑为姑娘所写。
于是,陆眉史拿着这篇诗稿,找到华子瑜说:“好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上瞒下。快说,这是谁的手笔?”
华子瑜羞愧得不得了,红着脸说:“这首诗是我妹妹华璘姑写的草稿。”听到华子瑜这般说,陆眉史拿过诗稿又仔细看了一遍,心中暗暗佩服华璘姑的文学水平。
夜晚,陆眉史还时时想着华璘姑的诗作,心中暗生爱慕之情。想想自己还没有订婚,听华子瑜说华璘姑也未许配,不免有些惆怅。
可是,陆眉史又不敢开口请求父母去托人说亲,考虑到女子有才,未必美丽,不如找个机会亲眼见见华璘姑。
可也凑巧,陆眉史的家和华璘姑的家其实只一墙之隔。陆眉史家的花园西角,正对着华璘姑居住的小楼。
在一个酷热的夏日里,陆眉史来到自家花园中的小亭乘凉。独自在那里踱来踱去,四处眺望。
忽然,对面楼窗“吱”的一声打开,只见一位姑娘斜着身子倚靠在栏杆上,一只手托着美丽的脸庞,正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此人正是华璘姑。
陆眉史眼尖,一眼看到华璘姑,就为华璘姑的美貌所惊叹,怀疑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此时,楼上的华璘姑也看见了花园中的陆眉史。她也被美貌的陆眉史所深深吸引。四目相对,已是含情脉脉。许久,华璘姑才依依不舍地关上窗户。
从此以后,陆眉史和华璘姑就经常在互相对视中度过。渐渐地双方都产生了爱慕之情。
自从第一眼见到华璘姑后,陆眉史就压抑不住感情的冲动。回到书房题诗一首在绢扇上,借以抒发对华璘姑的倾慕之情。
诗作写好后,陆眉史就委托华子瑜帮忙转交给华璘姑,婉转表达对姑娘的爱慕之意。
很快,陆眉史的题诗扇,就通过华子瑜送到了华璘姑的手上。华璘姑一眼就看出那是陆眉史专为她写的。
华璘姑读完诗作后,被陆眉史的文采所深深折服。但当着华子瑜的面,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暗地里背着华子瑜偷偷写了四句回应诗。
诗写在一张泥金印成的精美信箴上。华璘姑唤来自己的婢女,吩咐她悄悄地把这封信放到陆眉史的书桌上。
果然,陆眉史看到了信箴,立刻就明白是华璘姑的诗作,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盘算着如何见华璘姑一面。
陆眉史随后买通了伺候华璘姑的婢女,要她设法找个时间到华璘姑的卧室见上一面。
这天晚上,淡淡的月光映在窗帘上,繁星闪闪。华璘姑独自一人孤独地坐在房中,背对着灯光顾影长叹。
此时,陆眉史已通过婢女的引路,悄悄来到华璘姑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华璘姑的肩膀。
华璘姑根本没有料到陆公子会来,吓了一跳,吃惊地站起来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陆眉史打躬道:“今日特来赴您诗中所订约会,难道您想学《西厢记》中的崔莺莺,请张生来赴约,又后悔吗?”
华璘姑闻听此言,羞得是满脸通红,深深埋下头,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是拈着自己的衣带无言以对。
从此以后,华璘姑和陆眉史相好,他们谈诗作文,感情日深,山盟海誓,私订了终身。然两人往来,却始终没被华家的人察觉。
有一位姓狄的读书人,是华璘姑父亲任主考官时所选取的秀才,文章写的很出色,很有声望。他知道华璘姑尚未许亲,就托人来到华府说媒。
华璘姑的父亲很了解狄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婚事。很快,狄家就送来了作为订婚的彩礼。
华璘姑知道这个消息后,十分着急,马上找来陆眉史商量。陆眉史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华璘姑急得是失声痛哭。她指责陆眉史道:“你真是愧对男子汉大丈夫,却不能保护一个女人。”陆眉史无可奈何,羞愧地一个人逃跑了。
就在这天半夜,华璘姑找出双罗帕,在花园中的梨树下,上吊自尽了。等到天亮,家人发现后报告了华璘姑父母,已经来不及抢救了。
华璘姑的突然去世,对她的父母打击很大。他们百思不解女儿为何自杀。只得暂时把璘姑的尸身装入棺材,寄放在寺庙中,准备选好风水宝地后再行安葬。
当陆眉史得到华璘姑自尽而死的噩耗,真是悲痛欲绝,一方面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另一方面也痛恨老天不公。他几天不吃不喝,哭得是死去活来。
晚上入梦,恍恍惚惚之间,陆眉史来到一处阴暗的地方,前面不远处有一位姑娘悠悠荡荡地走着,很像华璘姑娇美的身影,待要赶近时,姑娘又走远了。陆眉史急得呼喊起来。
那位姑娘听到陆眉史的呼喊,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站在路边等候。陆眉史跑到近前仔细一看,果然是华璘姑。两人相见分外惊喜。
华璘姑惊讶地问道:“您怎么也到这里来了,这可是阴曹地府离恨天的第一个所在地,我因薄命短寿,不能和你结合,堕落人间,了结前世的夙愿,你快回家吧。”
陆眉史哭泣道:“自你走后,我茶饭不思,日夜思念,我也后悔当初的软弱。我心所属,若不能陪您同返人间,我心甘情愿长留阴曹伴随你。”
华璘姑被陆眉史的真情所打动。她扶起陆眉史说道:“你在此等候,待我向阎王苦苦哀求,或许还有一些办法。”
华璘姑去后,不一会就回来高兴地说:“阎王见你的情感真挚和深厚,让我返回人间和你结为夫妇,共度百年之好。”
华璘姑继续说道:“你回去之后,只要打开我的棺材,我就可以复活回来了。”说完,用手拍拍陆眉史的肩膀,陆眉史立刻从睡梦中醒来。
陆眉史仔细回忆刚才梦境中的事,仿佛就像刚刚发生得一样,心中也是暗暗称奇。他决定按照梦中的指示来办。
于是,陆眉史借口要到僻静处养病,得到双亲的批准,来到停放华璘姑棺材的寺庙附近,找到一间房子住下。
陆眉史用重金买通看护寺院的僧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陆眉史来到成殓璘姑的棺材前,轻轻地打开棺材。只见华璘姑和生前一样,仿佛睡着一般。
陆眉史把璘姑从棺材中抱出,背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陆眉史亲自煎药熬汤,一勺一勺的灌入华璘姑嘴里,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璘姑才微微睁开双眼,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浑身无力。就这样,一连躺了三天,才能慢慢起来走动。
陆眉史看到璘姑身体在逐渐恢复,就准备换个地方居住。恰巧,陆眉史的舅舅在南京几次三番来信邀请他过去赶考。于是便禀告父亲,偷偷带着璘姑前往南京。
到了南京,陆眉史就在莫愁湖畔租了三间房舍,环境极为优雅。华璘姑操持家务,陆眉史读书吟诗。两人过起了田园隐客般的生活。
陆眉史的舅舅几次三番邀请他到家里居住,都被陆眉史以要跟同考的学子同吃同住为由拒绝了。舅舅也隐约听说他的屋里有女人,便怀疑陆眉史不务正业。
舅舅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陆眉史的母亲。母亲不放心,派了一个老妈子来查看实情。这老妈子一来,正好撞见璘姑,吓得掉头就跑。从此,璘姑的踪迹就逐渐暴露出来。
陆眉史一看这种情况,南京是无法再住下去,便渡江来到扬州。同时写信给他的密友郑生,说明他和璘姑相爱的经过,并委托他向他们双方的父母说情。
华府自从华璘姑去世后,父母为失去这样的宝贵女儿感到悲痛。不曾想在停灵的时候,华璘姑的尸身又不翼而飞。每日思念,更加伤心不已。
郑生也和华子瑜很要好。受陆眉史的委托,郑生对华子瑜说:“你的伯父思念女儿太过伤心,天长日久会生病的,为什么不帮助他解脱那?”
郑生就假装说自己以前学过仙术,能让死人转活。继而把华璘姑的灵魂召唤回来,让她重新复活。
华子瑜便将郑生的话如实转告了伯父,伯父并不相信。可璘姑的母亲思念女儿心切,说道:“不妨先试试,即使仙术不灵,也没有什么害处。”
华璘姑的父亲拗不过妻子的要求,便把女儿生前用过的被褥、床帐、衣物及日常玩物等,统统交给郑生。并约定在郑生家相会女儿。
一切置办妥当,郑生暗中写信让陆眉史和华璘姑到他家。房间,卧室中的一切陈设以及各种物件的摆设,全部按照华璘姑生前的一模一样来摆放。
半夜,郑生在中堂上点燃蜡烛,焚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假装装神弄鬼,施展仙术。很少的符箓,使得室内香烟缭绕,雾气沉沉。
华璘姑的父母立在室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待和盼望着女儿的归来。
不一会,隐隐约约听到华璘姑的哭声由远而近。透过弥漫的烟雾,似乎看见华璘姑一步一步走过来。
郑生告诫璘姑的父母不能离得太近,只能是隔着窗户交谈。璘姑哭诉了死后的遭遇,并说明阴间因她阳寿未满,让她重新返回阳间的原因。
说到璘姑父母强行婚配狄生。璘姑哭诉道:“我不爱狄生。月下老人查过婚牒,认为我同邻家的陆眉史有前世姻缘,只要答应这件事,女儿就可以长留人间。”
此时,郑生也竭力劝说璘姑的父母答应女儿的要求,招陆眉史为婿,他愿意穿针引线,主办这件婚姻大事。
想到女儿能转世留在人间,璘姑的父母就接受了请求。这时,陆眉史和华璘姑双双出来拜见华璘姑的父母。这件婚姻就这样促成了。
但是,华璘姑的父母害怕璘姑转世这件事引起街坊四邻的议论。暂时不敢带华璘姑回家,只好假称华璘姑是郑生的妹妹嫁给陆眉史为妻。
陆眉史又通过郑生,做通了自己父母的思想工作,并请算命先生,测了双方的生辰八字,选定了吉庆佳日。
婚礼的那天,举行了极其隆重的仪式。送亲的人是络绎不绝。厅堂里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真是热闹非凡。
一对新人拜完天地。当新娘鲜红的盖头被揭开,众人皆惊愕不已,无不为华璘姑的美貌再生而惊讶。这个故事也在苏州城流传开来。
从此以后,陆眉史和华璘姑相亲相爱,夫唱妇随,过上了幸福安居的生活。后来陆眉史参加科考,一举中得头名状元。
过了一年,华璘姑要求父母,选择一块风水宝地把她的棺材埋葬,以便掩盖这件事。
抬棺材的那天,扛夫们抬着棺材感觉好像一无所有。大家都怀疑尸体是不是已经离散飞升。因此,华璘姑的坟墓也被称为“仙女之墓”。
多年之后,人们在谈论这个故事的时候,感叹的是陆眉史和华璘姑忠贞不渝的爱情。更加钦佩的是郑生敢为阴间地下之鬼作“红娘”成全恩爱夫妻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