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作家|黄忠龙:宁静的淖巴

冰海谈小说 2024-04-24 07:58:54

淖巴似池塘而非池塘,一个天然的大坑积聚了路上的雨水,雨涝则成。淖巴有大有小,淖巴大了,里边的乾坤也就大了。

小时候,我家官巷子里有一个大淖巴,差不多经常蓄着水。每次出去玩耍,父亲或母亲总要叮咛一句:淖巴跟前不要去了。那时,我不知道淖巴里的水到底有多深。看着父兄有时挽起裤脚钻进水里取东西,我估摸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吓人吧。于是我就和几个小伙伴慢慢地向淖巴靠拢,终于有一天我们几个壮着胆儿子开始在淖巴旁玩水,玩着玩着,我们的胆子就大了,就有了许多孩提时代的趣事。

淖巴其实是一滩死水,但死水不死,养活了农谚的蛤蟆,它们呱呱的叫声,让岁月的谷穗一年一岁低下成熟的头颅。

又是一场大雨,淖巴的水满了。浑黄的水面上漂浮着柴草、树杈、羊粪之类的东西,看上去很脏,但过不了几天,水就澄清了,那清清的水就成了姑婶们洗刷东西的最好水源。她们总是利用正午休息时分,从筐子里掏出几件衣服,一齐放到淖巴边上让水浸泡着,只拿出一件置于石板上,舀一马勺水倒在上面,就开始用木棍不停地敲打。那时没有洗衣粉,村民们去污最好的原料就是白萝卜,要不就是香椿花。离淖巴不远处就有大奶奶家的一棵香椿树,有时我就会爬上去摘几枝香椿花让姐姐当洗涤品使用。若遇到三喜、虎子他们几个,淖巴旁就没有了往日的宁静。我们就会打水仗,总是乘谁不备,就在谁的旁边扔一个石头土块,随着“咚”的一声,水面上顿时冒起一柱水花,溅了那人一身一脸,看着他的狼狈样,我们就开怀大笑,在笑声中忘记了日子的苦味。正当我们玩得开心时,一声喝喊让我们顿作鸟兽散。“不要把水挏脏了,清清来,洗衣饮驴多好!”我们知道又是那个爱管闲事的崖背里老大。当时,我对按排行应叫大爸的崖背里老大的做法非常不满,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不该有意把一潭清水搅浑。搅浑一潭清水确实需要好多时日才能澄清楚的,这是生活中常见的事理。

淖巴里洗手——自由权(泉)。一座天然的淖巴确实是一个村子里的公共设施,谁都可以使用,什么东西都可以浸泡。比如,准备做家具的几页柳木板,一个干涸了的木桶,以及一张待洗的炕席等等。时间久了,水也就旱了,水面上就会生出一层绿绒绒的东西,水边上锁着一圏儿蛤蟆蝌蚪,让人看了顿生一种怜悯之心。好在于这样的惨景不长,过不了多少时日,一场大雨就会让村头的淖巴恢复如初。

比淖巴再大一点的水池我们叫堰。听父辈们讲离我们不远的一个叫党家岘地方,那儿有一座大堰,里边住着一只三条腿的蛤蟆,专管我们这一带的雷雨天气。一旦它发起威来,迁怒于人,就会狂风大作,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瞬时暴雨倾盆,更有甚者冰雹连击,把正在成熟的庄稼毁于一地。由此,我对堰心存芥蒂,甚至对“三条腿的蛤蟆难寻,两条腿的人好找”这个典出于此的俗语都有点忌讳。这正是淖巴大了鳖大,大堰里蓄满世事风云,说变脸就变脸,还是家乡的淖巴好,宁静中蕴藏着生活的情趣、理趣。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无论我带着春天回家还是乘着夏日归故,再也看不到儿少时的淖巴,也就无法体会到那夏风吹皱一潭清水的意境了。

淖巴的消逝就像一个方言的词语已然没有生长的土壤,只有在民俗文化的词典里留下它曾经平凡端庄的身影。

作者简介:

黄忠龙,甘肃静宁人,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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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编兼创作基地主任: 刘云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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