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未婚夫在路上与一辆车相撞。
车体爆炸之前,他将我推出车外,自己死在了火里。
三年后,我在家里见到了死去的他。
可是,他好像把我忘了。
他牵着我妹的手,叫我自重。
1.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漂洋过海回了家。
本来想给家人一个惊喜。
可一打开门,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晃得人眼花。
我看见了那死去三年的未婚夫正弯着腰认认真真地给花浇水。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心跳得剧烈,犹如死水的湖面再次掀起浪花。
他还活着。
一开口,眼泪掉了下来,「沈暨白,你知不知道……」
我想过,他会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我,然后说,「阿梧,我回来了」,也想过他会挑起我的下巴,肆无忌惮地吻我,唯独没想过,他会皱着眉问道:「你是谁。」
我的心在一瞬间沉入谷底。
疏离,冷漠。
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暨白从来不会拿那样的眼神看我。
陌生得让我窒息。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沈暨白,你忘了我了吗。」
「我是你的……」
未婚妻。
还未等我说出这三个字,后面传来一个温软的声音。
「姐,你怎么回来了?」
是我妹,乔心。
她站在沈暨白面前,「姐,他不是沈大哥,他是沈锦,是刚和我结婚一年的老公……」
我妹说完,就低下了头,「他只是刚好和死去的沈大哥长得像而已。」
我没想到,乔心会这样回答。
更没想到,她结婚了。
和一个长得像我那死去的未婚夫的男人结婚。
乔心从小就爱跟在我和沈暨白身后,她对我们的事,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啊。
我不死心地问道:「你结婚了,可你从来没跟我提过,我在国外整整三年,你一次也没有。」
乔心有些局促,「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沈暨白的五官生得极好,天生的眉目深邃,高鼻薄唇。
柔和的阳光照映在他脸上,眉眼如画。
我越看越觉得他就是我的沈暨白。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灼热,沈暨白皱了皱眉,脸色更冷了。
他与我妹十指紧握,「乔小姐,我不认识你,也从来没见过你,我结婚了,心心是我的老婆,我很爱她。」
「请别给我们带来困扰。谢谢。」
嗓音干净清透,像击玉般冰凉。
当真是,拒绝得彻底。
可是,他就连开口的声音都那么像。
他明明就是啊。
就是爱了我十几年的沈暨白啊!
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他!
他只是,忘了我,而已。
然后,结婚了。
和我最疼爱的妹妹。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啊。
沈暨白,我该怎么办。
心口处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我死死地握着拼命颤抖的手,不让情绪泄露半分。
最后还是忍不住哽咽道:「沈暨白,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大概是外面的动静吵到了屋内的我爸和我妈。
他们出来了。
我爸不耐烦地看着我,「乔梧,你怎么回来了?国外的公司谁打理?」
「还有,那是你妹的老公,你怎么可以肖想?」
我妈也开口了,「我们都知道沈锦跟沈暨白太像了,可是,乔梧,暨白已经死了,你得认清现实啊。」
「做姐姐的觊觎妹妹的老公,这事要是传出去,外面指不定要笑话我们了。」
我妹挡在沈暨白面前,「姐,我知道你还没走出来,可是,你也不能老是盯着阿锦看吧。」
「你这样,搞得我们都很尴尬。」
2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沈锦是不是沈暨白而已。
怎么就成觊觎了……
他本来就是我的啊。
我的眼神暗了下来。
乔心靠在沈锦身上,看着他的眼神,充满爱意,自顾自地说,又像是在解释给我听,「我和阿锦是在赛尔多拉认识的,那里有一片古老的森林,之前我去那里探险,被毒蛇咬了,姐,要不是阿锦救了我,我早死了。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和阿锦才会认识,相爱,到结婚。」
他点了点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成水淌出来。
「你啊,真是笨蛋。」
转头看向我,目光又恢复成了冷淡,「事情就是这样,乔小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爸和我妈站在他们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眼底是同样的质问,还有不悦。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千里迢迢回到家,他们好像一点儿也不开心。
我艰难地移开目光,感觉从未如此狼狈,恨不得想要逃离这里。
他可能真的不是沈暨白吧。
可能……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
沈暨白从来没去过塞尔多拉。
我也没有。
他巴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时粘着我,我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有时候,我还会嫌他烦。
他也不生气,只是会将我按进他怀里,吻到我喘不过气来。
「阿梧,不许你嫌我烦。」
沈暨白,我以后不嫌你烦了。
真的。
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你回来,好不好。
乔心大概也看出了我的不自在,安慰道:「姐,都过去那么久了,早该放下了,人应该要往前看,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
不,我放不下的。
这辈子都是。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俩,径直朝屋里走去。
尽管看不到人,可是,后头他们传来的说笑声还是随着风,吹进了我的耳朵里。
「阿锦,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浇个花而已,都会被刺扎到。」
「不碍事。」
「都出血了,我给你包扎。」
「一点小伤而已,你怎么那么大惊小怪。」
「哼!你就是仗着我担心你。」
「好好好,回去吧,今天的牛奶还没吃呢。」
「不吃。」
「要吃的。」
「那你背我回去。」
「上来吧。」
乔心跳上了他的背,笑得眉眼弯弯。
沈暨白脸上是无奈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了后背,步伐沉稳。
我看着地上那道重叠的身影,心里那股酸涩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
他以前也这样背过我的。
我们经常去爬山,回来的时候我走累了,就会撒娇让他背我回家。
可现在,换了个人。
我拼命拼命地忍住眼眶的酸涩,直到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眼泪汹涌地流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我捂住嘴巴,不发出一点声音。
我和沈暨白从小一起长大。
他就住我家隔壁。
窗一打开,就能看见对面的他。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十八岁那年,他跟我表白。
好像不用过多的铺垫,我跟他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
朝夕相伴,沈暨白早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如同血管一样深深地融入了我的身体,如今剥离出来,鲜血淋漓,痛之入骨。
他出事那天,我也在。
他要去外地参加一个画展。
至少得两个月见不到面。
他舍不得我,一并将我带去了。
3
半路上,一辆超速行驶的车突然撞了上来。
躲避已经来不及。
坐在驾驶位上的他护住了我。
嘴里大口吐出来的鲜血染红了我白色的衬衣。
他强撑着身体解开了我的安全带,不顾我死命地挣扎,将我推了出去。
「阿梧,我知道自己,哪怕出去了,也不行了。」
「车快炸了,我不能让你也死在这里。」
「阿梧,不要回头。」
几乎是我刚下车,就被现场的救援队给带走了。
巨大的爆炸声瞬间响彻云霄。
我撕心裂肺地吼着,眼睁睁看着相撞的两辆车变成了火堆。
滚烫的温度灼得我浑身疼,可我顾不上。
我一次又一次地扑过去,都被拦了下来。
沈暨白在出发前和我说过,「阿梧,等我们回去了,就结婚吧。」
他看向我的眼眸中,有着郑重其事,又有份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我按耐不住扑过去亲他的心,脸红红的,只应了一个字,「好。」
只差一点点,我们就要结婚了啊。
我要把他救出来。
可是,我太没用了。
担架上的人盖上了一块白布。
我没看沈暨白的尸体,我怕看一眼,我会忍不住和他一起走。
我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
看着窗外发呆,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那段时间,我甚至听不得一点儿响的声音。
最严重的,远处传来的鞭炮声都会让我心跳紊乱,失声尖叫。
我对爆鸣声有了应激反应。
我爸我妈带我去医院打了最后一次镇定剂,就让我出国了。
我爸说,我留在这儿是触景生情,这辈子都好不了。
我妈说,一辈子很长,过着过着,就会忘了的。
好像是这样。
在这陌生的国度,再也找不到,看不到有关沈暨白的任何事物了。
沈暨白的死,好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似乎那只是我做的一场梦。
那些应激反应突然就消失了。
我放弃了一切喜好,学金融,学管理。
替我爸掌管国外新开的企业,每天忙到只睡三个钟。
整整三年,我都没有回家。
直到我今天回来,看见了这一幕。
我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有那么碰巧吗?
明明就是一模一样的人。
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像。
我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想着。
万一呢。
万一他真是沈暨白呢。
他胸口有颗红痣,我以前最爱靠在他身上,轻揉慢捻,看他隐忍又动情的样子。
一想到那么爱我的人以后会当着我的面和我妹接吻,上床,做尽最亲密的事,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
我的理智瞬间灰飞烟灭。
我再也顾不上,他是不是我妹的老公。
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擦干眼泪,洗了把脸,然后下楼。
他们坐在客厅随意聊天,其乐融融。
好像,少了一个我也没关系。
我爸看见了我,皱了皱眉头,「一回来就躲房间,哪还有半点做姐姐的样子?」
我妈也说,「乔梧,你回来也不关心一下妹妹,你在国外她可天天念着你。」
是这样吗。
我扯出一抹笑容,问乔心,最近过得好不好。
4
乔心抓过身侧男人的手,玩得不亦乐乎,「姐,你不知道,你走了我多难过。」
「但我也知道你心里苦。好在我遇上了阿锦。」
「阿锦也会像你一样,给我买吃的,带我去玩,你都不知道,我前阵子心悸犯的时候,他有多紧张。」
「整夜整夜守着我,压根不敢睡,还瘦了几斤。」
「我亲自给他煲的汤,他竟然说不好喝,气死我了。」
说完,想要捶身侧的沈锦,却被他一把反握住,放在胸口,「我的错,别气了。」
乔心笑骂道:「讨厌!」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开不了口。
乔心还在继续说。
一提到沈锦,那双好看的杏眼竟然比满天星子还要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