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52年,这一年是南梁承圣元年,西魏废帝元年,北齐天保三年,当时是南北朝时期中晚期,这一年南朝最大事件就是侯景之乱结束,陈霸先即将称帝。当时的情况是,天下隔江而治,大体以长江为界,南方是南梁政权,北方则是一分为二,一半是西魏,一半是东魏。相对而言北朝还是相对稳定。
对于北朝来说,自公元534年北魏孝武帝元修与高欢决裂,投奔宇文泰之后,意味着北魏正式分为以权臣宇文泰为首的西魏,和以权臣高欢为首的东魏。武定八年,高欢之子高洋篡位登基称帝,史称北齐。而宇文泰此时却恪守“人臣之礼”。
整个西魏时期,朝政一直被权臣宇文泰控制,宇文泰虽然没有称帝,但本人应该是曹阿瞒与司马昭的结合体,称帝就是一句话的事,宇文泰不称帝的原因就在于他志在天下,他想一统天下之后再称帝,在当时西魏的国力无疑是最强大的,实际上,宇文泰奠定北周统一中国北方和隋朝统一中国的基础。
北魏的国都是长安,由于社会较为安定,国力日趋强盛,长安已经成为最为繁华的城市,这一年的六月某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居然敢当街杀人,这起恶性凶杀案陡然发生,让安定长安城顿时骚乱起来,一个叫做杜叔毗的人杀掉了一个叫曹策的人,二人都是普通老百姓。
据目击者表示当时那场面,相当骇人,周围的老百姓无不四散奔逃,只见一人前面跑,后面一人紧追,等追上之后,此人手持利刃,追上去连砍数刀下去,转瞬之间,被杀之人抽搐几下不再动弹,已经是命丧当场了,可让周围吃瓜群众意外的是,凶手杀人之后,居然没有潜逃,而是伏地大哭,哭的是撕肝裂肺。
此事很快就就惊动了京城里的衙役,这些衙役立即将杜叔毗团团围住,凶手杜叔毗早就扔掉了行凶的凶器,主动跟随衙役入衙门,直接被押送到死囚牢。因为杜叔毗根本就没想过要反抗,当时宇文泰治理天下,实施严刑峻法,长街之上公开杀人,自然是必死无疑,搞不好要诛九族。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杜叔毗只在牢里关了两天就被宇文泰释放,而且还是无罪开释。
要知道,这个杜叔毗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谁也不认识,也没有后台,是谁这么大的势力,把人从死囚牢里把他给捞出来的,这事连杜叔毗都意外。而接他的人却对杜叔毗悄悄耳语一番,杜叔毗才恍然大悟。
杜叔毗,字子弼,京兆杜陵人,早年丧父,长大之后在独自赡养寡母,以孝行闻名于乡间,颇有名士之风。
杜叔毗被释放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也就是西魏大统十七年。这一年,西魏权臣,大将军,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大行台,安定公宇文泰命大将达奚武讨伐南梁,梁武帝萧衍命宗室将领萧循领兵抵御,萧循是萧衍侄子。南梁虽然军事实力不弱,但此时境内正爆发侯景之乱,中央朝廷近乎于失控状态,萧循自然不是杜叔毗对手,很快萧循就被达奚武困在南郑。
萧循自然不能等死,于是经人举荐,派人到长安去求和,而这个被派出去请和的人,正是杜叔毗。杜叔毗可是个白丁的啊,即便如此,杜叔毗丝毫不惧。孤身一人前往西魏长安,拜见了西魏丞相宇文泰。
关于这次会面,史书没有记载具体内容,至于俩人到底谈了什么也无从得知,但史载:“循令叔毗诣阙请和。太祖见而礼之”。意思就是宇文泰对杜叔毗印象不错。当时萧循的军队被包围在南郑,杜叔毗这趟去是求和,是恳请西魏罢兵,本来条件就不匹配,白丁杜叔毗身份和权臣宇文泰的身份更是悬殊,就在双方谈判期间,南郑自己却乱了。
当时,萧循手下有俩参军,一个叫做曹策,一个叫做刘晓,这俩人见杜叔毗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于是这俩人就想要献出城池,直接投降达奚武。曹策和刘晓要投降,唯恐其他参军不答应,于是这二人带领一帮军士发动哗变,在军营里就把其他参军给杀了。萧循得知消息之后,为了稳定军心,直接就把刘晓给砍了。但萧循为何没杀曹策不得而知,反而而把曹策给赦免了。
由于杜叔毗没有任何消息,萧循见城中粮食越来越少,军队还发生哗变,萧循知道如果在守下去,说不好自己都要被杀,在这种情况下,萧循主动投降了。这下在西魏求和的杜叔毗却有点不高兴了。自己在敌我之间斡旋,你自己降了。杜叔毗事后去去找萧循问明缘由,这才得知曹策在军中策动哗变,而曹策所杀的三个参军中,有一个是他的侄子,杜叔毗当时心态就崩了,于是他干脆一纸奏疏,把曹策告到了朝廷里,要求宇文泰他做主。
杜叔毗的想法很简单,他要为死去的亲人讨回公道,可西魏朝廷接手了这个案件之后,他们也很为难。一来,这件事儿发生在曹策在是南梁当官的时候,就是说曹策当时还是以南梁官员的身份犯案的,现在曹策已经投诚西魏,如果朝廷还要追着他以前的罪行不放,以后谁还敢来投奔?在这种情形下,朝廷驳回了杜叔毗的状告,也就是间接认定了曹策无罪。
在西魏看来这很合理,可在杜叔毗看来,这很不合理,自己的侄子都是为国效忠之士,却横遭小人暗算,难道他们就这么白死了?
在这种情形下,杜叔毗恨不得自己去手刃仇敌,亲自了结曹策的性命,可是杜叔毗的老母已经年过七旬,自己杀了曹策,早晚也是一死,可留下寡母无人照料,又或是因为自己的罪行而牵连母亲,杜叔毗又于心何忍呢?老太太得知缘由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汝兄横罹,痛切骨髓,曹策朝死,吾以夕殁,亦所甘心”。意思是,如果曹策早上被杀死,我愿意晚上死,也心甘情愿。
面对母亲的决绝,杜叔毗向叩首三拜,然后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杜叔毗怀揣利器,手刃曹策于长街,最后主动承担罪责,一命抵一命。这个案子,可谓是震动长安,宇文泰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之后,不由得大为感慨,就对儿子说:“如果被他人所杀,你们会给我报仇吗?”所以三天之后,宇文泰亲赦免了杜叔毗。
五年后,宇文泰之子宇文觉代西魏建立北周,杜叔毗入仕,官拜都督、辅国将军、中散大夫。为母亲守丁忧后,又转任中外府乐曹参军,加授大都督。后升使持节、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北周天和二年,杜叔毗以硖州刺史的身份随卫国公宇文直讨伐南陈,战败被俘。南陈许以重金游说,杜叔毗誓死不降,从容就义。杜叔毗的五世孙很有名,就是大名鼎鼎的杜甫。
宇文泰用一道赦书买了杜叔毗一条命,这买卖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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