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一生节俭,勤劳,从不索求于人。岳父唯一的爱好就是那三样:喝酒,抽烟,猪头肉,但从不舍得喝贵的酒,即使我们给他买的高度酒,他因为胃不好也会兑上水和低度酒一起喝。每年有二百块钱的旱烟就够了。至于猪头肉,你不给他买,他自己也舍不得买,去年过年就因为猪头每斤比平时贵了两块钱而没有舍得买,害的我和媳妇买了一个大猪头开车七八十里给他送回去,并且比他没买那个每斤还贵两块。其实岳父自己有十几万元的积蓄,却让我媳妇也就是他闺女给放着。
岳父的牙早就掉光了,前几年花了两千多块钱换了一口活动的假牙,吃饭的时候就按上,吃完饭就取下来,用水冲一下,放着下顿饭再用。几年过去了,由于年龄的增长,骨骼也随着发生了变化,假牙就挂不大住了,吃起饭来越来越不得劲。于是我们陪他去看了牙科。可喜的是牙医说还可以再需要换一口活动假牙,一问价格,五千多块钱,岳父一听扭头就走,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说是这个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天,不能糟蹋钱。
岳母在世的时候,岳父虽然每天辛劳,但一天三顿饭都是热汤热水的,岳母照顾的也很好。两年前岳母去世后,考虑到岳父一个人孤单,又不会做饭,我们想把岳父接到我们家里居住,岳父死活不来。并且说了一大堆不来的理由,什么抽烟不方便了,闲下来容易生病了,家里的地怎么办了等等。我们拗不过岳父,只能由他去了。
岳父不会做饭,只能乱炖。就是不管什么菜,切好后放在一个盆子里,倒上水和花生油,再切上一些猪肉,猪肉必须是肥膘子,一是岳父生来就喜欢吃肥肉,二来肥肉便宜。然后再糊上一锅玉米面饼子。岳父为什么吃玉米饼子不吃馒头呢?因为岳父牙口不好,必须得泡着吃,馒头泡了就没法吃了,只有玉米饼子泡了才好吃。于是,饭熟了以后岳父就用菜汤泡玉米饼子吃。岳父因为年轻时候贪杯落下的胃病,这些年一直喝苏打水,现在糊玉米饼子也加上了小苏打,由于加的多,湖出来的饼子红溜溜的,我尝了尝,又涩又苦,就是这样,岳父也说挺好吃的。
在种地的问题上,岳父执意要种,我们经过多次“谈判”,和岳父达成了“共识”,就是大块的地不种了,小块的地先留着,我们抽空回来帮帮他。可后来的事实证明,岳父根本就不用我们帮,我们也一点没帮上。
我们都是周六周日回去看望岳父的,这基本上是铁板钉钉的事,本想着周末回去能帮岳父干点什么,可岳父就像我们肚子里的蛔虫,在我们回家之前就把活干完了,我们回去就只有一项工作,就是做好吃的,配着岳父聊天。
今年春天我和媳妇早就商量好了,岳父的那半亩小块地今年种花生,因为那块地一是小,二是不靠别人家的大地,没法找拖拉机耕,只能自己刨。我们故意没有跟岳父说,想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周六叫上小妹两口子一早就出发了,心说四个人一天刨半亩地应该问题不大。
上午九点左右,我们的车到了村头,小妹眼尖,突然叫了一声:“那不是咱爹吗?”
我们定睛一看,可不是,岳父扛着撅头和帕子正迎面走来,小妹夫赶紧把车停在路旁,大家下车迎了过去。岳父见是我们,笑呵呵的说:“知道你们今天能回来,这不,今天起了个大早,把那半亩地刨完了,又用耙子漏完了,还行,一共干了三天。”
这就是我的岳父,一位83岁的老人三天刨了半亩地,还轻描淡写的说,干了三天,还行,干点活好,闲着浑身不舒服,这就是我的岳父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