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周末双休,逢年过节,在城里居住的我们兄弟仨,共同约好回家看望老娘,见到家乡的老亲四邻,我们都热情打招呼,说话,帮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亲四邻见到老娘,夸奖我们兄弟仨有礼貌,人不大,让人喜欢。
老娘回敬老亲四邻,30年前,没有大家相帮,就没有他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我们的家在山东南部的一个村庄,30年前,全家5口人,二亩半承包地,父母和我们兄弟三人。
家里人多地少,我们都上着中学,都是能拿饭的人,光指家里的那点地,有吃的,没有花的,更别说有存款了。
为了让我们生活的好一点,父母亲一边务农:种着承包地,一边在街门头做些针头线脑的小生意,每天拉着地排车赶农村四集。
那个时候,农村人做生意的人少,僧少粥多,小生意一年到头也能挣到一些钱,家里的生活到底宽绰多了。
耳闻目睹父母的艰辛,我们都把认真学习作为对父母的最好回报。
因此,我们兄弟三个的成绩在全班乃至整个级部都名列前茅。
1990年,哥哥参加了中专考试,当时的中专录取分数线是460分,哥哥发挥失常考了458.5分,差1.5分能被正榜录取。
学校的老师,找到了我的父母,说哥哥要上中专,就得走委培的路子,比正常录取,要多花4000元,一共需要5500元
父母举棋不定,家里没有那么多钱。
父亲的意见是,让哥哥再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兴许花不到那些钱。
老师说,这样也是个办法,只怕明年的政策和教材有变,如果一切从头开始,会有很大的困难,现在能做委培还是走委培,多花两个钱保险。
母亲则不同意父亲的想法,她认为,还是老师的眼光看得远,上学是孩子一辈子事,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 没有钱可以想办法借磨,然后慢慢想办法还。
家里虽然干了那么多年生意,但是去了花销也没撇多少钱,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街道上那三间门市房。
那三间门市房,地处街道上的黄金路段,刚建好时,就有人出资5000元,想把它买下。
父母说什么不卖,留我们将来做生意用,临时不用,就对外出租,被一家做土杂生意的人租了出去。
父母要卖门市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街道,想买的人真是不少,可是一打听价格4000元,打了退堂鼓。
还是原来那个买房的,他知道父母为了哥哥上学而卖,故意压低价格,只给3000元。
父母知道他的心思,无奈为了哥哥上学,只好忍痛割爱,卖了那三间门市房。
家里只有1500元,加上卖房的3000元,还差1000元没有着落,父母打起了亲戚的主意。
父亲的侄儿女,我的叔伯姑娘,出嫁到乡下后,干起了打豆油生意,后来他们想到街道上打豆油,赚更多的钱。
我的伯父,姑娘的父亲,嫌她婆家一家人,包括我那姐夫,为人处事不行,不愿给他们多揽那些事,也不想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他们两人又找到了我的父母,父母拿他们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给他们找地方,租房子,拉客户,几年下来,他们的豆油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也赚了不少钱。
后来的日子,他们在街道上,盖上了房子,有了属于自己的豆油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就是因为这个,我的伯父伯母,嫌父母逞能,和父母好几年不搭腔。
父亲知道叔伯姐豆油生意好,家里不差钱,就想到向叔伯姐借1000元垫垫手,然后再想办法还他们。
母亲说:“那不行,豆油生意本大,如果他们一下子拿不出1000元,怪让他们难看,不如让他们给我们贷款1000元,那样有情有义也好还。”
父母两人找到了我的叔伯姐,说明了来意。
谁知道我的姐夫说,姐姐不在家他不当家,有事请给我姐姐说。
父母找到了我的叔伯姐,她是一推二躲三不见,他们明白了,姐姐姐夫不想给办。
伯父伯母知道了这件事,看着我的父母黑眼珠子来,白眼珠子去。
离哥哥上学的日子越来越近,父母为借不到1000元,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邻居们都知道哥哥要去上中专,都快到走的时候了,父母整天愁眉苦脸。
当他们知道哥哥上学还差1000元时,几家邻居我送500元,他送300元,你送200元,还有好几家送100元的,共有1400元,他们不说帮助,只是说给哥哥两个钱留作买本子,或者当个路费钱。
面对亲邻的帮助,父母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对他们是千恩万谢,并把邻居们帮助的钱记在本子上,日后好一一归还。
哥哥走的那天,父母在家弄了一桌菜,盛请帮助我们的邻居,再次对他们的帮助,表示感谢。
哥哥上学后,父母披星戴月,风雨兼程,风霜雪雨,种地,赶集做生意,没用一年,还上了邻居的1400元钱,并且家家送礼,表示答谢。
以后的日子里,大凡邻居家有事有难,父母又是出力帮忙,有时还借钱相助。
92年时,我考进了市里的卫校,弟弟考进了区里的职业中专,两个人的学费就是3000多元。
哥哥当时中专还没毕业,每个星期回家,除了带饭,还向父母要零花钱,父母的愁事又来了。
没有钱还得借,说句实在话,那个时候的农村家庭,大都不生意,没有买卖,家里也都没有存下来的钱。
父母把所有的亲戚都过滤了一遍,除了我的叔伯姐外,就还有我的舅舅家有钱。
舅舅有一手维修机电好手艺。原来他在老家干生意,也挣了不少钱。
后来,由于他家孤门独户,在当地受欺,最后混到在家里没法蹲了。
他和妗子找到了我父母,父母托人找关系,把他们一家人的户安到了我们庄上,以后庄上动地,他们又领到了5口人3亩地。
舅舅来住没几年,我们这儿的区属企业招工,父亲又把舅舅介绍到企业,当上了机电工人,成了正式工。
父亲怕自己去给舅舅说,不担待事,就让母亲去向舅舅家借钱。
母亲说明了来意,舅舅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说:“借钱的事我包了。”
父母十分高兴,他们说,打虎还是亲兄妹。
离我和弟弟上学还有半个月时间,母亲去舅舅家拿钱。
母亲到了舅舅家,坐在堂屋里,等着舅舅妗子借钱。
母亲在屋里坐了个把小时,不见舅舅,妗子进屋给钱。
母亲是个急性子,他说去了舅舅和妗子。
舅舅说:“我的干亲家那里,有借我的1万元,你到那里拿去好了。”
母亲一听来了气,她对舅舅说:“我不认识你干亲家,人家也不欠我的钱,我去他那儿去拿钱,说轻了,人家不愿搭理我,说重点,人家得扇我的脸。你要说你没有钱,当时你别答应俺,事到如今,你让我上哪里去借钱。”
母亲把舅舅数落了一顿,并且扬言,永远给舅舅不答腔,舅舅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没有了豪言。
母亲生气拉巴地回到家,向父亲说明了情况,父亲一听,急的在屋里踱步,团团乱转。
父亲责怪母亲,办事不牢,没有前后眼。
母亲急了, 给父亲对上了,责备父亲,蹲在屋里不想办法,让自己抛头露面,出去借钱。
两人越吵越有劲, 四邻不知啥原因,都出门儿观看。
东邻吴叔知道了,他把父亲喊到了自己家里。他对父亲说,自己有个办法,兴许能帮助父母度过难关。
父亲一听有了指望,便向吴叔讨教借钱办法。
吴叔说:“我有个朋友,在一家工厂当老板,非常有钱,他经常向外借给人钱,不过朋友贪利,他借钱要收利息。”
父亲一听,非常高兴,对吴叔说:“不论什么时候,哪有白用人钱的,人家给钱用,要利息合情合理,银行放贷款,都要利息来。”
父亲回家向母亲说了吴叔说的情况,母亲也是大喜过望。
几天后,吴叔将4000元钱交到了父亲手中。
拿着借来的钱,我和弟弟都上了中专。
此后的几年里,我们兄弟三人为还贷款忙碌不停。
大哥脑袋瓜子聪明,每逢周末,他把父母进货的鞋,帽,袜子,内衣,内裤微利卖给同学,这比他的同学在家,在校门口,在校园店里买的便宜多了,上了三年中专,他成了小商贩,也赚了不少钱。
我呢,每逢周末,放假,就去乡镇卫生院或村里的诊所,给医生们当下手,三年也赚了一些钱。
三弟有股力气,每到放假期间,他就到邻居的预制厂,帮忙卸沙,卸水泥,送管子,送水泥板,赚些苦力钱。
三年后,哥哥把我们兄弟仨挣的钱交给了吴叔,又给吴叔买了许多礼物,感谢当年他的帮忙之恩,还得让他跑腿帮我们还上他朋友的贷款。
我们毕业后,大哥当上了教师,我进了县城里的医院当上了医生,三弟进了区里的企业,当上了工人。
我们都在城里找到了对象,在城里安了家,我们的孩子有的在读博士,有的在上大学,有的已经上班,小日子过的甜甜蜜蜜。
叔伯姐和舅舅时常在母亲夸我们兄弟仨有出息,都端上了铁饭碗,吃上了国家饭,母亲没有好气回击他们说:“十年河东转河西,莫笑穷人穿破衣,十年河东要大饭,十年河西骏马骑。”
他们连忙随声附和:“是,是!”
我们劝说母亲:“事情过去多少年了,何必常常记起”。
母亲说:“你们说的也是,同他们斤斤计较,没有一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