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刘建民 撰文/老刘

声明：本文采用第一人称叙述，请理性阅读，切勿对号入座。

1980年，因为家中变故，我面临辍学的窘境。正在此时，平时来往不多的堂叔，从县里回来给我送学费。在他和父亲的谈话后，我才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我叫刘建民，1965年出生于陕南的一个山村。父母一共养育了两子一女，但大哥却在5岁时不幸夭折。作为家中唯一的男丁，父母对我也是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够走出农村，过上好日子。

我在读书上也确实有一些天分，虽然农村教学质量一般，但我的成绩却一直很好。我的秘诀就是，放暑假后找高年级的同学，借来他们的课本，提前预习好功课。

这样在课堂上，老师讲得知识点印证我预习的心得体会，学起来就会十分轻松。

1980年夏天，此时我15岁，正在读初二。我早已有了目标，就是初三时参加中专考试。当时考上中专，不亚于现在考上名牌大学，完全称得上是跨越了阶层。

我所就读的中学，78年、79年都有人考上中专，虽然每年都只考上了三个人，但对于我而言，这也是莫大的鼓励。只要我的成绩能稳居年级前两名，考上中专的希望极大。

正当我紧张学习时，妹妹却哭哭啼啼的跑到学校来，告诉我一个噩耗：母亲中毒了！父亲已经送她去了区里的卫生院。

我脑袋“嗡”的一声，完全不知道竟然会有这种情况。向老师请了个假后，我便带着妹妹步行去了区医院。

医生已经给母亲催吐、洗胃，但效果不明显，母亲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从父亲口中，我才得知母亲中毒的原因。

1980年春，我们大队已经偷偷摸摸搞起了包产到户，上面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这一政策激发了大家的生产热情，恨不得每天都住在地里，伺候好那几亩庄稼地。

当天吃过中午饭后，母亲背着喷雾器去稻田打农药。当时所用的农药是滴滴涕，这也是当年最常用的一种农药。

母亲没做任何防护，就这样在大太阳底下打药。结果因为空气不流通，呼吸道、皮肤都接触过多农药，晕倒在了秧田里面。

还是路过的乡亲发现后，赶忙去叫做木匠活的父亲，将母亲送到了医院。

最终母亲虽然醒了过来，但残留的毒素影响了大脑，她整个人也变得痴傻，突然间还会大喊大叫，就像一个疯子一般，甚至还伤害妹妹。

这一变故，给了我们这个家庭沉重打击。父亲本身有木匠手艺，偶尔还能出去赚点外快，如果母亲在家能照顾好田地，家里勉强能供养我和妹妹俩人读书。

但母亲现在这个样子，父亲不但无法出去做工挣钱，还得在家看着母亲，害怕她伤人或者自残，一切都乱套了。

因为给母亲治病，家里的积蓄花了个干净，同时还欠了舅舅家的外债。初二暑假，我在家和发愁的父亲，商量起对策。

爷爷奶奶和大伯家过，他们一把年纪了，看顾母亲也不现实。妹妹此时还不到10岁，也只能照顾自己。

无奈之下，我提出辍学回家，看顾母亲，这样家里开支也小一些。父亲觉得很可惜，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办法，事情陷入了僵局。

就在8月份，许久未曾谋面的堂叔从城里回来了。大夏天，他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专程为了我上学的事来的。

堂叔名叫刘华远，是我三爷爷的养子。当初因为三奶奶不能生，最后从一个远房亲戚那将堂叔抱了过来，好继承三房的香火。

堂叔是1950年生人，据说小时候上学也挺厉害，不过遇到66年停课，他最后也就只拿到一个初中文凭。在村里当了两年代课老师后，1968年时，他到内蒙古的铁道部队参军，成了一名铁道兵。

堂叔在部队发展的挺好，1972年他被提干成了排长，成为了家族里面的骄傲。但是1976年，堂叔突然转业回了老家。

这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时我才11岁，记得父亲去了一趟三爷爷家里，回来脸黑的跟锅底一般，母亲问发生什么事了，反而还被他训斥了一顿。

没过多久，三爷爷就去世了，三奶奶随后也跟着走了。堂叔转业后在县里的粮食系统工作，也住在县里，平时除了清明节回来祭拜，很少回老家。

因为堂叔是国家干部，虽然年岁有些偏大，但还是有许多村里人，热心的给他介绍对象，但都被他婉拒了。

以至于后来还传出话：刘华远人家是干部，看不上农村姑娘，大家都别操那个闲心了。

但堂叔也并未找城里姑娘，三十岁了还是孑然一身。

堂叔得知了母亲的情况后，也是忍不住叹气。接着他问道：华山哥（父亲的名字），那建民读书怎么办？

父亲说：建民打算不念了，在家务农，顺便看着他妈。说起来也怪，建民在家后，你素芳（母亲的名字）嫂子，也比平时安静了许多，不再发脾气打人了。

堂叔有些着急道：建民成绩那么好，不上了多可惜啊！我当年那是特殊情况，想上也上不了。他现在机会难得，不读了太可惜了。

父亲低垂着头说道：哎，也是没办法啊！如果建民读书，家里得有人守着素芳，我也没法出去干活，也供不起啊！

堂叔此时，从包里拿出来一叠钱。父亲连忙推辞，说他还未成家，现在城里结婚讲究也多，用钱的地方还多。

堂叔面露悲色，说道：华山哥，我这情况你说还能结婚吗？哪个姑娘能嫁给我，再说了就算人家敢嫁，我也不敢娶啊，这娶了就是祸害人家啊！

父亲关切的问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去大医院看过没？

此时堂叔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春节后我去西安看过了，那边医生已经说死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说完，堂叔强行将钱塞到父亲怀里。然后叫我过去，勉励了一番后，他骑上自行车回城里去了。

堂叔走后，父亲从怀里掏出钱，数了一下竟然有200元钱。这在当时，可算是一笔“巨款”了。就算堂叔，想要攒下这笔钱，恐怕也得半年时间。

父亲看我露出期待的眼神，想了想后，说道：建民，暑假后你还是继续去读初三吧！有你堂叔给的这笔钱，支持你读完初三，应该没啥问题。

一时之间，我感觉一下子从地狱回到了天堂。我向父亲保证，自己一定努力学习，一定会考上中专。

父亲笑了，随后他又说道：你堂叔给的这钱，对外你也不要声张。谁问，你就说不知道。另外，我给你说的这件事，你谁也不准说，一辈子烂在心里头，听到了没？

看到父亲如此严肃的态度，我知道接下来他说的这件事，肯定不简单，赶紧点头应下。

原来，堂叔当年突然提前转业，是因为他受了伤。

当时他们在抢修工程时，出了事故，因为抢救战友，堂叔的下体受伤，丧失了男性功能。这件事情对堂叔打击极大，一度想到了自杀，部队也怕再出什么事，就同意了他提前专业的请求。

回家后，三爷爷三奶奶到处让人给他介绍对象，等着抱孙子。堂叔实在躲不过去了，只能说了实情。

三爷爷、三奶奶，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本来抱个儿子传承香火，结果香火还是断了。在这种打击下，三爷爷和三奶奶最后都遗憾告别了人世。

可能堂叔也是因为这个难言之隐，才一直拒绝村里人给介绍对象。这件事情只有父亲等极少数人知道，但大家一同保守着这个秘密，就是不想让堂叔被人笑话。

听闻父亲讲了其中的原委，我才恍然大悟，多年来许多不解的地方终于都解开了。

父亲说完这一大段话后，又盯着我说道：虽说你华远叔给钱供你读书，并没有提任何要求。但我希望你以后有出息了，不要忘了你叔。他这辈子无妻无子，年轻时还无所谓，但上了年纪之后，哪怕是国家送他去住养老院，恐怕晚年也不会好过。你得永远记得这份恩情！

我连忙点头说道：爸，你不用多说，我华远叔是英雄。不管以后我有没有出息，他老了以后我都会管的。以后咱把老房子修大一点，给我叔留一间，他退休了可以回老家来养老。

就这样，九月份我接着读了初三。1981年的中专考试中，我成功考上了陕西省第一工业学校。

在我上中专期间，堂叔还是会时不时的给我汇钱。叮嘱我在学校里吃好一点，不要亏了身体，以免长不高。

毕业后，我被分到了市里的化工厂，后来又从企业到政府，直到今日。

母亲的病情后来得到了缓解，整个人不再发疯，只是整天呆傻的坐着，在70岁的时候溘然长逝。

堂叔退休后，我将他接回了老家，和父亲两个老兄弟结伴度日，过得倒也轻松自在。后来父亲去世之后，怕堂叔一个人住在老家有危险，又将他接到了城里身边。

明年，我也60岁退休了。堂叔已经75岁，身体还算健康。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我退休后，都一起搬回老家，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