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地震时,我用尽力气抵挡钢板护住妻子。
她爬出废墟后,却第一时间将救援队引向自己的白月光。
我求她救救我们,她却说:
“你们都撑那么久了,再多一会儿会死么?”
后来,儿子因救援不及时,失血过多而亡。
我抱着儿子的尸体打电话给她,只得到一句:
“小杰都吓得说胡话了,你还只会拿儿子骗人,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说话,默默挂了电话。
这场婚姻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但我儿子的死,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
“爸爸,我好疼,我这是怎么了?我真的好疼……”
五岁的孩子对死亡还没有确切的概念,只能一声比一声虚弱地反复确认。
我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挤出抹笑:
“我们乐乐是男子汉,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妈妈很快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震后的空间一片漆黑,越发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知道乐乐受伤了。
此前地震发生时,一根坠落的钢筋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
而刚才的又一轮余震,定然将他的伤口扯得更严重。
我顾不上腰上被积压的巨石,一手捂着乐乐的腹部,一手又往上撑了撑,想为他再腾出大点的空间。
乐乐却哭了。
平常连摔破膝盖都不哭的孩子,这时晶莹的泪珠却遍布了灰蒙蒙的小脸。
他小小的身子颤抖着问我:
“爸爸……骗人,妈妈……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我听到她说了……方叔叔……”
我哑然,想安慰却回答不了一个字。
因为乐乐说的都是真的。
灾难发生时,我将妻子楚芸护在身下,后来又拼尽全力为抵挡砸下来的石板。
可她逃出废墟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人救乐乐和我。
而是将救援队引向了他白月光方培风出事的方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明明她能活到现在,都是靠我将我的那份食物和水给她。
我想着,自己是个男人,总还能撑,而且现在小杰动不了危在旦夕,急需找人医治。
便将获救的希望全放在楚芸身上。
拼了命去顶这片废墟,拼了命地去挖上方的空隙。
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结发7年的妻子,能这么狠!
我咬牙朝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但声音又因多日未饮水嘶哑不已:
“楚芸!你要干什么?!你快找人救我们,救救乐乐啊!”
“我求你了!乐乐,他要不行了啊……”
楚芸不为所动地转身就走,远处还传来她嫌弃的声音:
“你们都撑那么久了,再多一会儿会死么?”
她不知道,乐乐的小手已经逐渐冰凉。
乐乐,真的要不行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正赶来的救援队,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论我再怎么嘶喊,她也没回过头。
我低头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乐乐,一股莫大的恐惧和慌张笼罩了我。
我多希望能代替他承受这一切。
我的乐乐,还这么小,他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
突然一只软软又凉冰冰的小手扣了扣我的手心:
“爸、爸……辛苦了,但乐乐好累……”
乐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儿。
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着泪不停摇头:
“乐乐,爸爸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你睁开眼看看爸爸啊……”
可回应我的,只有怀中越来越软的身子。
我拼了命想要堵住乐乐的伤口,可血还是不停的从指缝渗出。
随着微弱下去的呼吸,我听到乐乐轻轻呢喃了最后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爱我呢?”
一瞬间,我的世界彻底崩塌。
等我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了。
我踉跄地下床,冲出房间,抓着值班护士的手。
红着眼求她告诉我乐乐在哪儿。
护士怔愣一瞬,将我带到重症监护室门口。轻叹了口气:
“送来的时间太晚了,但凡早个五分钟也是有希望的,你去陪他最后一程吧,唉。”
我红着眼眶来到乐乐身边,曾经充满活力的他,现在却像纸片一样躺在病床上。
带着呼吸机,呼吸声微不可闻。
我握上他的冰凉的小手,哽咽道:
“乐乐,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别怕了……”
乐乐没睁眼,只是嘴里似乎小声地呢喃着什么。
我凑近,隐约听到了乐乐在说:
“爸、爸,我好想再见见妈妈……”
我哭地说不出话,只能抱着最后的希望,颤抖地拨打了电话。
毫不意外,连打了三个的无人接听。
眼看乐乐呼吸越来越微弱,第四个电话终于通了。
“楚芸,乐乐要见你……”
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不耐烦的女声:
“沈璟,小杰都吓得说胡话了,你还只会拿儿子骗人,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小杰是楚芸白月光的儿子。
他的儿子只是被吓了一跳,而我的儿子呢?
他就活该被钢筋贯穿,流血至死吗?
积攒已久的怒气在这一刻爆发,我朝电话里怒吼:
“我说,乐乐要死了!他想最后见你一面,你他妈还是不是个人啊?!”
那边却没有慌乱,甚至拔高音量地骂我:
“沈璟,你现在竟然敢吼我了啊?还咒自己孩子死,地震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我看你才不是人吧!”
说完她愤愤挂断电话。
我回过头看乐乐,心电图已经显示成一条直线。
到死他也没能等来自己心心念念的妈妈,甚至连一声关怀的话语都没有。
其实楚芸自小就对乐乐冷漠严厉,
但乐乐似乎并不在意,甚至在我为这件事去跟楚芸理论的时候,还会偷偷安慰我:
“爸爸,没事的,肯定是我做的不够好,妈妈才这样的。我会继续努力的。”
纵使他这么说,我也知道,他心底有多么渴望着那份母爱。
他不知道,不是他做的不够好。
只不过并不是每一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罢了。
他更不知道,在他危在旦夕的时候,他的妈妈正悉心照顾着另一个只是被吓到的孩子。
我双拳握紧,看着白炽灯,笑着流下眼泪。
要是再早点该多好,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乐乐就能得救。
但楚芸情愿去看在安全地带的别人的孩子,也不看乐乐一眼。
就她白月光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孩子不是吗?
从乐乐死的这一刻,我和楚芸这段婚姻彻底结束!
从今往后,我对她只有恨!
乐乐火化时,我没告诉楚芸。
因为我觉得她早就没有资格当乐乐的妈!
更不配脏了我儿子的轮回路!
事发后,我曾带着最后的希望询问救援队,楚芸当初出来后,有没有告诉过他们这里有人。
谁曾想,楚芸这个女人,生怕耽搁了她白月光救援时间。所以选择撒谎,摇头否认这里还有人,急急忙忙拽着救援队往另个方向赶。
说是那边有需要帮助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那片救援迟迟不来的原因。
外面的人,因为楚芸的话都默认那块下面是没人的。
而楚芸自己,如今却成为了重点宣传报道的对象。
因为大家都以为她是靠自己自强不息,爬出来的。
甚至之后还积极组织救援。
被媒体认为是地震中的“奇迹”。
听到这些,我差点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下嗤笑出声,积极组织救援,偏偏不愿意救一救自己的亲生儿子么?
这种怒火在我到医院看到楚芸为躺在病床上的大胖小子跑前跑后时,达到了顶峰。
那个电话里被吓到说话话的小姐,此刻正游戏机玩得不亦乐乎。
从他圆润的下巴和飞扬的神色,怎么都看不出有被吓坏的痕迹。
我又想起自己的乐乐走的时候,因为好几天没有正常进食,瘦得可怜。
心中怒意翻涌不止。
而楚芸仿佛没注意到我的存在,一会儿问小杰吃不吃橘子,一会儿问喝不喝水。
不停地献着殷勤。
我忍无可忍,上前直接拽开她,吼道:
“楚芸,你没有孩子吗,在这儿上赶着当别人妈?你贱不贱啊?”
楚芸这才正视起我,揉了揉手臂,不满道:
“你在这儿发什么疯啊?小杰才刚好,吓到他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床上那孩子就应景地哇哇哭起来。
楚芸连忙上前温柔地轻哄:
“没事啦,小杰,别怕别怕……”
这样温柔的神情她从来没对乐乐流露出来过。
我们只当她是天生面瘫,不喜欢表达感情。
原来不是啊。
只是她表达感情的对象不是我们罢了。
我冷笑: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冷血的妈妈?地震那么多天,你有问过我们父子一句吗?你有问过乐乐怎么样吗?”
说着,我又上前一步抽走那胖小子的游戏机,发泄着胸中的怒火:
“还有你小子,在这装什么哭呢?被吓到了还能玩游戏是不是?没妈就要抢别人的妈妈,是不是?”
楚芸却猛地挡在我面前,一副老鹰护崽的模样怒视我:
“你凶一个孩子做什么?有什么冲我来啊!不就没关心你们嘛,你现在不也好好站在这儿了?”
“争宠能不能看看时机,之前还拿乐乐骗我,我都没找你算账……”
“没有骗。”我直接打断她。
她皱眉:“什么没有骗?”
我指甲嵌进肉里,直视她:
“我没有骗你,乐乐死了。”
楚芸只是怔愣一瞬,马上怒极反笑地看着我:
“又来了。为了报复我,一个谎话说好几遍,有意思吗?沈璟。”
真是没救了,这个女人。
我看着楚芸,放弃了辩解。
只是将一纸离婚协议扔到她脸上: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离婚吧,楚芸。”
谁知眼前人突然抓狂大叫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就因为我地震没救你,你就跟我离婚?你幼不幼稚啊,你现在不还好好站在这里么,突然矫情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