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工业革命的辩论，比咏春大战现代搏击还精彩。

为何工业革命会发生在英国，而不是发生在强大的中国？这个问题引起了无数学者的兴趣。

《西方凭什么》的作者伊安．摩里士（Ian Morris）打趣地问过：“为什么不是维多利亚女王灰溜溜地跑来中国向慈禧三跪九叩，而是大清王朝被英国舰队打得抱头鼠窜？”

工业革命的原因，是英国人特别喜欢发明新玩意儿吗？

在重构历史叙事的过程当中，有一股很强大却过于浪漫的力量，尝试着把工业革命定格成一种充满乐观科技主义的盛宴。他们强调思想的作用，鼓吹西方精神的进步性，假设工业革命的火种来自英国制度当中的优越性，认为这是一场“启蒙主义”的胜利。

其中最有名的代表人物，大概就是莫基尔了。他的《启蒙经济》就十分在意英国如何创造出培养科技创新精神的环境。

另外比较幽默的还有蓝迪斯（Davis Landes），他把工业革命归纳成一种文化的宿命。

许多学者从时代精神的角度去解读工业革命。历史学家汤恩比就把工业革命称作：“工业革命的本质是用竞争取代了中世纪的节制。”；霍布斯邦（John Ernest Hobsbawm）的见解稍微有趣一些，他说工业革命：“不单是经济增长的加速，而且是因为或通过经济和社会转变而造成的增长加速。”两个人不约而同，都把矛头对准观念上的革新。

但事实真的是如此吗？或者说，难道这就足够了？让我们回到“李约瑟难题”的历史现场，重新问一句，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而不是遥远但强大的中国呢？

对呀，为什么勒？为什么为什么勒？

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英国，而不是遥远但强大的中国？

英国到底哪里特殊？有许多的论点提到英国的制度优势，什么民主，什么自由的，叽里呱啦地叫。甚至一些更不谨慎的说法更是直接围绕着整个西方文明的万丈光芒打转。

但这里最大的逻辑车祸是，在英国把工业革命玩得风风火火，大把钞票赚得盆满钵满时，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法国却慢了好几拍。至于意大利就更慢了，江湖外号穷光蛋帝国主义，好不威风。如果西方整体上的思想优势或是制度优势是问题的答案，那我们怎么解释洋务运动的失败？

实际上，按照彭慕兰（Pomeranz）在《大分流》里的观点，中国与英国至少在19世纪初之前在各方面是相差无几的。那么一个有趣的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英国成为了首屈一指的工业霸主，占尽了工业革命的红利，而林则徐却只能看着英国舰队来去自由，摸摸胡子，咬牙切齿地写下“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呢？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炮弹飞过城墙来，一命呜呼。

英国最早崛起的工业中心清一色有一个特点：它们都在煤矿产区附近。利物浦、曼彻斯特、还有兰开夏，清一色地住满了煤老板。

英国统计学者米歇尔（Mitchell, B. R）认为，从1815年至1900年之间，英国的煤产量至少爆发式地增长了13倍。

“恰恰是因为矿物，这里以煤为例，相比木材的生产，其绝对生产规模更容易不断扩大，单位生产成本也更容易降低。”

简单来说，工业革命首先应该是一场能源革命。英国经济史学家里格利（E.A.Wrigley）是这方面的专家。他首先提出了“有机经济”与“矿物能源经济”的差别，论证工业革命实际上是一种从有机燃料向矿物燃料过渡的过程。

根据他的计算，16世纪60年代的英国产煤量为22.7万吨，这个数字到了19世纪60年代已经来到夸张的7405万吨。廉价的煤矿资源赋予英国极大的优势，但这个过程在其他国家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而明清之际中国的经济中心主要在南方，而中国的煤产区却在北方！这太尴尬了！

“李约瑟难题”的其中一种解释，也是彭慕兰的解释，便是上辈子没有安太岁的中国，刚好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理格局当中。

高昂的运输成本使得中国的手工业异常发达，甚至出现了黄宗智口中的“内卷”（，出现了一种停滞型均衡。毕竟发明蒸汽机这种成就，除了能够证明一个人多才多艺且不专心读四书五经之外，什么实际用处都没有。蒸汽机省下来的人力成本全部在煤矿的运输费用上补回来了，实现了成本的能量守恒，到最后商人还是发现劳力密集型产业才是中国的真爱。

对煤矿资源不丰富的国家来说，除了承认自己倒霉，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经济学家克拉珀姆（John Clapham）曾经计算过，在英国的“铁路时代”（1830-1850），英国的钢铁产量从68万吨上升到225万吨，伴随的是煤产量坐火箭起飞一般地扶摇直上。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平均每一英里铁路需要耗费将近300吨的钢铁作为原材料，至于这需要烧掉多少煤，大概就是玄学了。

结语：反正英国的煤产量在同时期从1500万吨增加到4900万吨，如果不是像英国这样家里有矿，把整个国家卖了搞不好都还凑不到这笔钱盖铁轨，而中国在当时虽然强大，但煤炭产区的位置太尴尬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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