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西汉年间,霍家谋反。宣帝派吏四出,凡和霍家有关的人都被一体查办。
唯有侍中金赏交出其妻得以保全性命。金赏之女承欢也因此入宫。
*
那个霸王嘲笑她,“噗,你又不是我父皇妃子,承谁的欢?”
“……您说的都对……”
“那不如跟了爷?”
“……?”
后来,她才知道,“承欢”便是求取欢心,只是求取欢心也需要对的人呐~
精选片段:
太液池在建章宫之北,未央宫西南。
其实只是一座由渠引昆明池水形成的人工湖。微风吹过,湖面就泛起细小的波纹,再加上湖面宽广,望去美不胜收。
这场初相见就在太液池附近。
年幼的小女孩穿着宫中学婢的衣服,梳着双髻,边走边看着四周的景。年纪虽小,却也没摔着。宫中年纪小的宫婢可以被分在莳花局,虽是低等的差事,相较其他活计却轻松多了,又可以四处走动。只有在这时,她的身心才是稍稍放松的,也透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活泼。
就在那个时候,小女孩看到了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
那男孩穿着暗青色的衣服,仔细看却是上等的锦缎,上面绣着祥云和暗花,一看便是身份高贵之人。只是他的眼神既不是疏离淡漠的,也不是天真顽劣的,反而是柔和的,还透着惆怅。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脸上,着实有些不搭。
小女孩入宫时间虽不长,却也明白有些人是不好惹的,便打算偷偷地绕道离开,不想还是被眼尖的男孩看见了。
“喂!”男孩喊道,语气中多了一丝烦躁与强势,“谁让你来这的?”
小女孩心知不妙,只得停了步子,但到底年纪小,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心中还是有些不忿,嘴里也不由说道,“这太液池靠着两个宫,每天会有很多人在这里的。”
“你是胆子大还是无知?竟然这么和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孩见她顶撞,不由问道。
“你是谁?”女孩是真的不知道这男孩是谁,她入宫没多久,只能猜到他身份不简单,具体是谁——她可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谁?”男孩神色有些古怪,半晌,有些少年老成地摆摆手,“罢了,你,给我过来!”
小女孩有些忐忑,不知这男孩是不是要惩罚她。在宫中,她也清楚等级分明之说,她年纪太小,平时偶尔偷了懒,管事的大宫女除了责骂几句之外,倒不曾真的动手体罚她,可她却是见过年纪稍大些的宫女被毒打的,想到这里,不由更紧张了。
“坐下。”男孩打量了她几眼,自己先坐了下来,又指着在一旁的石阶让她坐。
小女孩慢吞吞地走过去,依言坐着,偷偷看了他几眼,见他不是要惩罚自己,稍稍放松了些,胆子也大了,不由问了一句,“你可是不高兴?”
“你今年多大了?”男孩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另外问道。
小女孩想了想,那认真的模样让人有些想笑,她数了数手指头才说,“我今年五岁了。”
“五岁。”男孩重复了一句,声音也有些惆怅,“你五岁,我娘也离开我五年了。”
旁人见了男孩说这样的话,不免要道歉或是安慰几句,偏偏这小女孩跟着说了一句,“真巧,我娘也离开我了。”
“真巧?”男孩有些哭笑不得。
“我娘离开我,是因为我爹爹不要我娘了,所以我娘去世了。爹爹还把我送到了宫里,所以我也没有爹爹了。”小女孩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还是睁着大大的眼睛,倒不见伤心,仿佛在叙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那你的确比我惨。我好歹还有爹爹疼,还有后娘。”男孩说道,“你不伤心?”
“我只伤心我娘,不伤心我爹。”小女孩垂了垂眼眸。
见小男孩不说话,半晌又笑道,“我和你说说我娘的故事吧。”
男孩眉间隐隐有不耐烦之色,却没有立刻打断她。大概也是她说的太快,压根找不到可以打断的点。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爹爹是不太喜欢我娘的,虽然娶了我娘,可是还娶了别的姨娘。可是我觉得我娘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她不受爹爹宠爱,可是一直对我很好,还会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我吃;晚上我睡不着觉了,她便给我唱儿歌。”
说着,她便真的唱起来。
男孩也认真听起了故事。
“可是后来……”小女孩声音忽然又低了下去,“有一天我爹爹忽然说不要我娘了,就把我娘给别人带走了,还说我娘死了。又没过多久,他又把我送到了这里。”
男孩见她停顿,终于插上了嘴,“这么说,你是被你爹抛弃了?你恨你爹爹吗?”
小女孩嘟着嘴玩了会手指,闷闷地说,“我不知道。他原来对我也很好的,可是他现在不要我了。”
男孩看着远方,又学着大人样子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了。”
“什么叫同病相怜?”小女孩眨巴这眼睛问道。
“你……”男孩有些语塞,却又明白对方是个五岁的幼童,不理解这些话也是正常,便放弃了这个话题,问道,“你年纪这么小,是哪个宫的?”
小女孩老实回道,“我在莳花局。”
确实是个低等的差事,男孩想着睨她一眼,还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听到这个问题却忽然咧嘴一笑,“承欢,这是我娘给我取的。”
男孩听后点点头,又露出有些高傲的神色,“承欢?承欢膝下……是个好名字。不过,你可知承欢膝下的意思?”
小女孩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眼神迷茫, “我娘说,承欢的意思就是要对父母好,可是……我现在要对谁好呢?”
“你娘说的没错,承欢膝下便是侍奉父母,可是承欢还有层意思。”男孩忽然望着她说,“便是求取欢心。”
“求取欢心……”承欢跟着喃喃念了一遍。
“你又不是圣上宫里那些人,承谁的欢?”小男孩嘲笑道。
“啊……”她隐隐约约好像明白这话的意思,又有些不明白。
“不如,你长大之后来我身边,让我欢心。”男孩看着她迷迷茫茫的样子心中升起怜意,也没多想便脱口而出,“咱们既然是同病相怜,我也会对你好。”
“你若是要我,自然是好的。”承欢并不准确明白男孩的意思,只想着若是以后可以对他好也不错,不由开心一笑。
“那便一言为定。好了,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快回去吧,仔细被骂。”男孩摸了摸她的头。
小承欢蹦下石头,跑了几步,复又开心地挥挥手,再然后便一路小跑着远去了。
此时微风送来还未成熟的梅子的香气。
正是好时光。
承欢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她一刻也不敢停留,连忙起身穿衣准备打水干活。
想到梦里的场景,心里有一点钝钝的痛,却早已没有一开始想起那个初遇时的欢欣。她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吐出那口气的时候便恢复寻常了。
梦里的那个人她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五岁的时候见到的。她稍大后便被调到了掖庭,再没有可以在宫中四处走动的自由,自然再也不可能见到除了宫婢以外的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暗恼自己又多想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有些事想了也没有用。梦里的那些场景,还是当做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承欢抬头看着从四面宫殿飞檐中透出的一小块天,那里偶尔有大雁飞过。
十年了,距离自己来到这个密不透风的地方已经十年了。
十年的时光可以做什么?
可以让一个人长大,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也可以让人渐渐懂事。
从最初的小学婢到如今的宫婢,始终逃不过一个“奴”的身份。而从最初的莳花局到如今干活的掖庭,无不时刻提醒着她这个身份。
不是年满二十五就可以被放出宫返乡的宫女,而是每日做着最粗使活计并且永远不能出宫的奴婢。
掖庭隶属未央宫,是专关押犯了罪的大臣的家眷的地方。承欢当时年幼,一开始又被分配了轻松的活计,并没有仔细去想自己是为何要来这里,也没有去想过自己的家人犯了什么过错,只是在这宫中日复一日做着做不完的活计。
承欢看着萧条的四周,不由一笑。
渐渐长大后才慢慢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地节四年,霍氏阴谋废皇帝。事情败露后,皇帝不能再容霍氏家族,当即派吏四出,凡霍氏家族亲戚,一体拿办。
霍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一夕之间便没了,唯有侍中金赏,为金日磾次子,曾娶霍光女为妻,交出其妻,得以保全,独得不连坐。
她就是金赏和霍氏的女儿。金赏终不忍她受得此劫,没有一并交出她,可是事后,大概顾忌着她是霍氏的女儿,还是将她送到宫中做了学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不恨金赏把她送入宫中,她只是恨金赏一得到消息就要与母亲和离,并且交出她的母亲。但是她也知道金赏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没有理由责怪金赏,更何况若是不这样,她也要跟着被处死,但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怨恨着的。一直以来,她的心里也是矛盾。
只是金赏,你对霍这个姓就这么避之不及吗?那我偏偏要改姓霍。
她这样想着。只可惜这里是掖庭,没有人在乎一个人姓甚名谁,人人基本都不过是一个“喂”的称呼。
十年的光阴却足以让一个人慢慢懂事,长大了。她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出去的念头,可是她和这里的人差不多,也算是有罪的人,自然不可能出去;何况金赏把她送到宫中也表明了是不要她了。时间一久,也就对这里的日子有些麻木了。
她蹲在地上洗了许久的衣服,后背早已酸痛不堪,便想起身活动下身体。她略动动眼睛,便能看到四周被粗重的活计压垮的宫人们,耳朵里也充斥着她们的哀嚎声,只有她独自站在那里俯视正在干活的众人,一下子显得极为显眼。
年长的管事宫女见她站起来偷懒,立刻竖起眉毛,嘴里也开始骂骂咧咧,眼见着手中的鞭子就要抽过来。
却忽然听见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便看见一个内侍的身影过来踹开了门,扯着嗓子喊道,“金氏接旨!”
金氏?是了,金赏姓金,她自然也是姓金的。
“谁是金氏?”
承欢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这么久过去了,她竟然忘了自己本来应该是姓金的。
周围人听到“接旨”早已哗啦啦跪了一地,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管事的老宫女一脚踹到小腿直接跪了下来。
“太皇太后懿旨,金赏之女金氏,年十五,今逢皇帝大赦天下,太皇太后怜惜,命金氏入长乐宫服侍!”
一道懿旨将承欢赦出了掖庭,承欢低头接旨。心中虽是诧异,也有重获自由的感受,却并没有想象中得到出去消息后的欣喜若狂。
众人都望向她,目光中有羡慕,也有嫉恨。
“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咱家走吧!”内侍有些轻蔑地打量了她几眼,心中是不屑的,那么多人,不知道她为何能独独受到太皇太后的青睐被赦出掖庭去。
“还不快去?”管事的老宫女对她瞪眼,复又满面笑容地塞了什么到内侍手中,“公公他日有了好处,莫忘了老奴。”
“嗯嗯。”内侍嘴上模糊应着,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承欢道,“还愣着做什么?”
“不用了。”承欢回道,“我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这就可以走了。”
内侍哼了一声,再也不愿和她多费一句口舌,转身自顾自走在了前面带起了路。
长乐宫是由大丞相萧何主持,在汉高祖之后成为太后居所。位于未央宫的东面。
太皇太后姓上官,这位上官氏也算是个传奇人物。她六岁当了皇后,年仅十五岁时就做了皇太后、太皇太后,成为后宫里权势最高的女人。
昔日上官桀造反失败时,上官氏年仅八岁,因为没有参与祖父的阴谋活动,再加上她是霍光孙女,所以保全了性命,也保住了地位。
后来霍氏家族造反,她便从此不问政事,只在长乐宫中安然度日。
上官氏是上官安与霍氏之女,霍光的外孙女,说起来和承欢是平辈,也有一些血缘关系。
上官太皇太后如今已有三十多岁了,看上去还是很年轻,仿佛才二十多岁的样子。她梳着繁琐的发髻,化着精致且大气的妆,穿着华服,端坐在殿中。
承欢只匆匆一瞥,便连忙快步走到跟前跪下,低头行礼,“奴婢见过太皇太后。”
“你就是金氏?”上官氏看着跪在殿中的人缓缓开了口,“金日磾的孙女,金赏的女儿?”
“是。”承欢低头答道,“家父正是金赏。”
“叫什么名?”上官氏又问。
“承欢。”
“承欢……就叫这个吧,不用改了。”上官氏吩咐,“抬起头给哀家看看。”
承欢依言抬起头,也再一次自己看清了面前的上官氏,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也在打量着承欢,她的眼神中并没有骇人的犀利,虽算不上柔和,但也让人看着比较舒服,不会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金赏倒是生了个好女儿,模样标致,是个美人胚子,看起来也挺聪明伶俐。”上官氏仔细看了看承欢点点头,又问道,“若哀家没记错,今年十五了吧?”
“回太皇太后,奴婢十五了。”承欢收起思绪,乖巧回道。
“十五,正是美好的年龄啊……想当初……”上官氏说起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一丝迷惘,又有一丝惆怅,语气也飘忽了。
承欢知道她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上官氏便是在十五岁时当了太皇太后,可这也许并不是她想要的,因为这的代价是昭帝离开了她。她之前受昭帝专房之宠,想来与昭帝的感情定是不一般的,奈何年纪轻轻便失去了昭帝。
“奴婢惹太皇太后伤心了,是奴婢的错。”承欢连忙低头认错。
“你倒是个心思细腻的,哀家什么还没说,你倒先认起错来了。”上官氏反而笑了起来,“说起来,你和哀家也算是有些亲戚关系,虽然你母亲受了连坐,但你到底也是金相的孙女,让你呆在掖庭实在是委屈了你。”
哪里是真的为她委屈呢?承欢心里想到,若是真的觉得她委屈,为何不早早将她放出来,偏要等到现在?但是到底还是将她放出来了,她不该多想别的,更何况在太皇太后面前,她只是个奴婢,没有选择的权利。想到这,承欢还是俯身说道,“奴婢多谢太皇太后恩典。”
“也是个懂事的,先起来说话吧。”上官氏满意地笑笑点点头。
“回太皇太后,奴婢有一事相求。”承欢却是伏在地上没有动身子。
上官氏有些疑惑,“什么事?”
“奴婢想随母亲改姓霍。”承欢起身回道。
这个念头是承欢一直有的,只是之前在掖庭,姓名这种东西并不重要,她只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眼下她被赦了出来,也就忽然有了这个念头想请上官氏同意,她还未多想,这句话便已说了出来。
这话说出来,上官氏明显一愣,不明所以,微微皱了眉头,声音也有些沉了,“皇帝当初不容霍氏家族,凡是姓霍的都被处决了,只有金赏一个人没被连坐,也是因为这个,才留下了你的性命。你现在要改姓霍,岂不是惹皇帝不快?何况你是金相的孙女,怎么能随外祖姓?”
承欢的外祖也是霍光,她略一思索回道,“回太皇太后的话,皇上的确是查办了霍氏家族,但也只是查办了有罪的人,皇上并不是昏君,这普天之下姓霍的人还有很多,但也没有全部一并被判了罪。”
这样的话说起来是有些钻牛角尖的,承欢又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色也露出几分寂寥,“父亲虽已与母亲和离,奴婢也没有受到牵连,但到底,奴婢身上也还是流着霍氏的血液,说起来奴婢也是戴罪之人,又怎好意思再自称是金相的孙女呢?”
听得承欢主动说自己有罪,这个理由是上官氏没有想到的,神色便有些犹豫。
承欢又忽然笑道,“其实太皇太后也不用担心,奴婢本是草芥之身,全凭太皇太后一点怜惜才让奴婢出了掖庭,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人关心奴婢姓什么名什么的,奴婢之所以想私下改了姓,也只是想寄托一下对母亲的思念……”
“罢了罢了,你若想改就改便是。”上官氏无奈摇摇头,“哀家若是不同意,倒显得是哀家在为难你了。”
承欢这才再次谢了恩,“奴婢多谢太皇太后。”
霍承欢,她满意地暗自念了遍自己的名字。她是喜欢这个名字的,因为这是她母亲给她取的。她根本不怕皇帝对霍氏家族的恨会一并算在她身上,在承欢心里,母亲并没有参与霍禹霍云等人的政治活动,只是受了牵连被判了罪,她也知道刑法是这样无法改变,却还是想念母亲对她的好。
正说着闲话,却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门口便传来一个清脆且娇俏的声音,“太皇太后好偏心!奴婢不过是去了趟织室,太皇太后身边就有了新人,可是嫌弃奴婢笨拙了吗?”
霍承欢乍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微微有些疑惑,上官氏虽不是严厉之人,但到底还是一朝太皇太后,还是有皇家的威严在,这里每个人都严肃谨慎,屏气敛声,恪守着各自的本分,可为何这人却敢在太皇太后面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况且她还自称奴婢,也定然不是什么皇亲贵族。
这样想着便更疑惑了,她不敢将心中所想都表现在脸上,略略掩去眼中的神色,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女子捧着衣物娉婷走来。那女子真是漂亮,她的打扮与普通宫女不同,一件样式简单的直裾裙被她穿的别有味道,袖口与裙边绣着花纹,轻移莲步,裙裾便随着步子摆动,格外好看;发上虽只戴一根海样式普通的簪,却也被她戴得格外好看,其余的首饰看起来竟不比宫中那些位分低的宫嫔差;肤若凝脂,身形苗条,她面上带着温婉的笑,眼中却又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伶俐,眨起眼睛来好像会说话。
看得出太皇太后挺喜欢她,并没有因为她的有些无礼而生气,反而见到她便开心地笑了,对霍承欢解释道,“这是哀家身边的婠儿,比你大些。”
又对傅婠道,“这便是哀家和你说过的承欢了。”
霍承欢连忙行礼,“见过婠儿姐姐。”
傅婠将手中的衣物交给别的宫人,连忙扶起霍承欢对她说道,“你向我行礼可是折煞我了,我不过也是服侍太皇太后的人,咱们是一样的,你只当我是姐姐就好。”
说完又对上官氏笑道,“奴婢就说太皇太后早上怎么有些心不在焉,原来是为的这个。这样标致的人也难怪太皇太后牵挂了。”
霍承欢低下头,顺着她的搀扶站直了身体,这女子真是动人,看上去也是个性子好易相处的,并且还很讨太皇太后的喜欢,应该不止止是个普通宫女那么简单。
这样想着,霍承欢对着上官氏缕微笑道,“太皇太后果然是教导有方,身边的人也这么伶俐。”
上官氏心情很是不错,微微点头道,“你在掖庭呆了那么久才出来,先学着规矩吧,过段时间学好了规矩便像婠儿一样,在哀家身边当个才人。”
“喏。”霍承欢应道。
傅婠连忙主动拉起霍承欢的手,嘴里对上官氏说道,“奴婢先带着她熟悉下长乐宫的环境,过会儿再来太皇太后身边服侍。”
“去吧。”上官氏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上官氏有意让霍承欢学好了规矩便在她身边做个女官,所以给她准备的屋子也是一人间的,虽然算不上金碧辉煌,但比掖庭那里十几人挤一个小房间的环境好多了。
“我的屋子就在你旁边,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可以来找我。”傅婠拉着她的手指着旁边那间独立的屋子说道,“你的东西呢?我让小太监给你放过去。”
霍承欢看着她的笑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离开掖庭时身上没有带东西。”
傅婠看着她有些有些尴尬的神色心下了然,便笑道,“我有两套没穿过的衣裙先给你穿着吧,其余的东西不急。”
霍承欢还未来得及拒绝,便听见不远处有吵闹声。
傅婠亦是听见了,微微皱了皱眉头拉着霍承欢一并循着声音过去查看。
两个穿着一样衣服的宫女站在院子里,一个宫女似乎在质问另一个宫女,被质问的那个宫女脸上带了泪痕,却仍有些焦急地说着什么。
“你不要狡辩了,我们两人的屋子别人也进不去,除了你还有谁?”
“我真的没有动过你的东西,再说我和你住在一起这么久了,若是要偷你的东西何必等到今日呢?”
“那有谁知道?说不定你早就瞧上了,就趁着我当值的功夫把它拿了。”
“或许是你丢在了别的地方呢?为何一定说是被我拿了?”
“别的东西也罢了,你若喜欢大不了我就给你,可这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你把她交出来我给你别的首饰。”那宫女说着竟开始动手去推另一个宫女了。
“青芽姐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拿!”
霍承欢光是听着也听出了个大概,但她并不认识这里的人,也不知自己是否该多事劝阻,正想着,傅婠已经走了过去。
“你们俩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吵闹做什么?”傅婠温婉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严肃。
刚刚还在闹着的两人见到傅婠,连忙行礼道,“婠儿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傅婠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们。
“我的镯子不见了,早上还好好的凡在桌上,现在就没了。这屋子也就我和青棉两人住,现在丢了东西,除了被她拿了还有谁?”刚刚那个有些凶的宫女说道。
“婠儿姑娘,我真的没有拿过,我和青芽住在一个屋子里那么久了,怎么会拿她的东西呢?”被叫做青棉的小宫女说道。
傅婠听她们说完对青芽问道,“你可有证据证明一定是她拿的?”
青芽摇摇头,“没有,可是……”
“好了,”傅婠打断她的话,“你和青棉住在一个屋子里,若是东西丢了最有嫌疑的便是她,这点她不会不知道,所以我想她也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再说,这屋子虽然只有你们俩住,却不是只有你们俩可以进,被别人拿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有功夫质问青棉,不如先去找找,若真发现是青棉拿的,再斥责她也不迟。”
“喏。”青芽见傅婠开口了,眉间虽有不忿,但也应了,“我还有事,先去忙了。”说完便扭着身子走了。
傅婠拍拍青棉,柔声道,“你也体谅下她的心情,不过你放心,你若真没做过,我也不会让她冤枉了你。”
青棉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终于有人替她说话了,也没了刚刚的焦急之色,笑眯眯地对着傅婠说道,“多谢婠儿姑娘替我说话,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青芽姐姐解释。”
霍承欢见一场争执被傅婠三言两语便给化解了,心里暗暗佩服。
“咦,这位姑娘是?”青棉看见了霍承欢露出疑惑的神色。
傅婠拉起霍承欢的手,笑着介绍道,“这是太皇太后身边新来的人,叫承欢,你们既然遇上了也认识下吧。”
“傅婠姐姐,傅婠姐姐!”青棉和霍承欢还未说什么,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可找到姐姐了,太皇太后喊姐姐过去呢。”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傅婠对他点点头,又对青棉道,“你带着承欢继续熟悉下这里的环境吧。”
“知道啦。”青棉欢快地应道,“走吧,我带你去看。”
霍承欢看着青棉那副天真活泼的样子,心里也生了好感,又想起刚刚几人见到傅婠的反应,不由好奇打听道,“这位婠儿姑娘可是太皇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人?”
“那是当然了。”青棉一口应道,“婠儿姑娘可是女官呐,自然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而且婠儿姑娘长得好看,脾气又温柔,整个长乐宫上到太皇太后,下到宫女太监,没有人不喜欢她的。”青棉说起这话的时候,满是崇拜的神色。
霍承欢了然点头,“难怪。”
“对啦,你是新来的,你刚刚应该听到了,我叫青棉,你之前是哪个宫的,为何会来长乐宫的?”青棉转头看着霍承欢问了一连串。
“我之前在掖庭,承蒙太皇太后怜惜才被放了出来。”霍承欢低头轻声说道。
青棉并不在意这些,“我没去过掖庭,可是我也听人说了那里的人很苦。”她露出有些难过的神色,忽然又咧嘴一笑,“不过你现在来到这里了,自然也不用再受苦了。”
“但愿如此吧。”霍承欢也对她一笑。
“承欢,我刚刚被冤枉,你就带来了婠儿姐姐,可见我们事有缘的。”青棉拉拉她的手,“青芽姐姐虽好,可是有时候太凶了,你若是以后有空多来我这里走动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