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一学者评价李自成进入北京城后纵兵抢掠的事说：

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还抢它，这不是土匪吗？哪里像一个以天下为家的皇帝？

㈠

以此来看，项羽好像也有类似的毛病。

灭秦之前，项羽做过的屠城和大屠杀的事情有——

⒈屠襄城（在今河南许昌南部）。

公元前209年，“项梁前使项羽别攻襄城，襄城坚守不下。已拔，皆坑之。”（《史记·项羽本纪》）

这应该是项羽的首次独立带兵，可见其嗜杀的本性。

从此项羽在楚军事集团留下了一个“僄悍猾贼、所过无遗类”的名声，并被忌惮和防范，以至于楚怀王熊心剥夺了他和刘邦一起西向入秦的权力，可见其不得人心。

⒉屠城阳（在今山东鄄城东南）。

公元前208年，“项梁使沛公及项羽别攻城阳，屠之”。

⒊新安杀降。

假如白起把自己坑杀40万赵卒作为该受天谴的原因是合理的话，项羽也应该有同样的下场。

以上三件事，或许还有一点项羽为了打碎旧世界，实施恐怖攻势、防范背叛的合理性因素。

以下两件事，则充分说明了他“家天下的格局”太小。或许仅限于楚地，楚地以外尽是“非我族类”——

⒈屠烧咸阳。

公元前206年，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秦宫室，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

咸阳真正的珍宝是它可以“图皇基于亿载”的地理位置和兴旺的人口，这些东西都被项羽付之一炬了，他带走了一个土匪该带走的东西。

⒉破齐之后的大屠杀。

公元前205年，齐人都已经帮助项羽把田荣给杀了，项羽还“北烧夷齐城郭室屋，皆坑田荣卒，系虏其老弱妇女。徇齐至北海，多所残灭”。

这是真没把齐人当成自己的子民啊。

于是齐人“相聚而叛之”，田荣的弟弟田横又收齐亡卒数万，“反城阳”。“项王因留，连战未能下”，给刘邦还定三秦并率五国联军攻占彭城制造了可乘之机。

除此之外，项羽还有未遂的外黄大屠杀。

公元前 203年，为了惩罚彭越的袭扰，项羽攻下了外黄（在今河南商丘民权县西北）。准备把城中15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坑杀。

有个13岁的男孩告诉他说：“民众是被彭越挟迫的，一心等着您来光复。如今您却这样，老百姓怎么还会有心思归附您呢？从外黄往东还有10余座城邑，您不想要了吗？”

屠杀还是征服天下？项羽的觉悟真不如那个孩子。

㈡

刘邦也做过屠城的事——

除了和项羽共同做的城阳屠城之外，还有公元前207年的“南攻颍阳（在今河南登封），屠之”（《史记·高祖本纪》）。

刘邦的手下做的屠城的事更多——

⒈公元前205年樊哙屠煮枣（在今山东东明县南）。

“（樊哙）从攻项籍，屠煮枣”（《史记·樊郦滕灌列传》）

⒉公元前204年樊哙屠胡陵（今江苏沛县龙固镇）。

“（樊哙）围项籍於陈，大破之。屠胡陵”（《史记·樊郦滕灌列传》）

⒊公元前202年刘贾或周殷屠城父（在今安徽亳州谯城区），周殷屠六（在今安徽六安）。

“刘贾军从寿春并行，屠城父，至垓下。大司马周殷叛楚，以舒屠六”（《史记·项羽本纪》）。

“汉王败固陵，乃使使者召大司马周殷举九江兵而迎武王，行屠城父”（《史记·高祖本纪》）。

⒋公元前197年周勃屠马邑（今山西朔县北）。

“击陈豨，屠马邑”（《史记·绛侯周勃世家》）。⒌公元前196年柴将军屠参合（在今山西阳高县东北）。

“柴将军屠参合，斩韩王信”（《史记·韩信卢绾列传》）。

⒍公元前195年周勃屠浑都。

“燕王卢绾反，勃以相国代樊哙将，击下蓟……屠浑都”（《史记·绛侯周勃世家》）。

㈢

既然都是屠夫，刘邦为什么能坐了天下呢？

估计是屠城的时机、地点和规模不一样，尤其是在针对实力雄厚的关中和齐国时。这两个地方是得天下的最重要的资源，屠杀它们激起的后果可想而知。

刘邦进入咸阳后是约法三章、秋毫无犯，这说明了他对自己所获得的江山的珍惜。还让他把关中变成了反攻项羽的根据地。

而项羽失败的开始，则未尝不是关中人对他大屠杀的报复。楚汉相争时，估计关中人是最反对他重新入关的。

齐国是引发楚汉相争的导火索，也是压死项羽的最重要的力量。齐王田广能被郦食其说服归顺刘邦，就足以见他们对项羽的反对。

那么刘邦和他手下的屠城就对吗？

也不是。

虽然他屠城的规模可能小一些，也不是在天下的要害之地，而且有些是在建国之后。但如果他一味地屠下去，再碰到另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估计他也会早早地完蛋。

《孙子兵法》说：“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

换句话说：

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还屠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