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陈炯明炮轰总统府时,身怀六甲的宋庆龄在突围中不幸流产,遗憾地没能留下与孙中山先生爱的结晶。从此,她一生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宋庆龄对孩子有着一种天然的怜爱之情,身边工作人员谁家有了孩子,一定要抱给她看看。有朋友来访,一定让把孩子也带着。
1957年12月,警卫秘书隋学芳有了个女儿,起名隋永清。宋庆龄见到这个粉妆玉琢的女婴后,爱不释手。恰巧小家伙撒尿了,大家紧张起来,尿在首长身上可如何是好?宋庆龄却慈祥地抱着孩子,示意别惊着了小家伙,等她尿完。
或许是这一泡尿的因缘,64岁的宋庆龄忽然提出希望收养这个女孩。隋学芳乐了,那时他已担任宋庆龄警卫秘书7年,他枪法出众,车技也好,还学会了摄影、下棋、弹琴、跳舞,深得宋庆龄的青睐。
隋学芳考虑到首长孤身生活,便答应了她的要求,经常带孩子来陪她玩乐。隋永清正在咿呀学语,她跟着别人喊“首长”、“太太”,宋庆龄为此总是摇头,表示不妥。
有一天,保姆李燕娥指着墙上老夫人倪桂珍的画像,逗问隋永清这是谁?她本想说这是“太太妈妈”,结果说成了“妈妈太太”,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宋庆龄忽然有了灵感,高兴地说:孩子以后就叫我妈妈太太吧!此后数十年,这个称呼一直被沿用下来,其他同龄的孩子也跟着称宋庆龄为“妈妈太太”。
宋庆龄曾带着隋永清来到孙中山的画像前,深情地对亡夫说:这是我领的小孩儿,她来给你鞠躬来了,希望你接受。
2年后,隋学芳又添了一个女儿隋永洁。隋永清便被宋庆龄接到北京寓所生活。她能歌善舞,宋庆龄被她的乖巧活泼所深深迷住,给友人写信形容她跳起舞来宛若天仙一般,字里行间流露出浓浓的母爱。
周恩来总理对隋永清也疼爱有加,还牵着她和隋永洁的手,一起在院子里散步,留下了温馨感人的一幕。
有中外贵宾来访时,隋永清常被安排去向客人问好献花。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来访,聪明伶俐的她献完花后,知趣地跑到一边独自玩耍,照相时又不请自到地进入镜头。
乖巧的孩子也有闹出笑话的时候。一次,加纳总统恩克鲁玛来访,按计划隋永清会去给贵宾献花。因为她没见过黑人,宋庆龄提前给她讲了人种肤色的知识。隋永清献花结束后,悄悄跑去问父亲隋学芳,那些人的脸为什么那么黑呢?隋学芳公务在身,敷衍她说是晒黑的,隋永清坚定地认为晒不成这么黑,一定是染的。会见结束时,需要隋永清欢送客人,可怎么也找不到她。等客人走后,宋庆龄在房间里找到了满脸涂抹鞋油的隋永清,好气又好笑地说:模仿能力很强嘛!
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即使在那物资匮乏的年月,宋庆龄依旧会省吃俭用地为隋永清做几套时髦的裙子和小羊羔皮大衣。每天早上,总会给她精心梳头,扎上可爱的蝴蝶结,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客厅里,陪她看电影、听音乐,教她动手织毛衣,幸福地说笑。在院子里,带她去喂小羊和大鹅。宋庆龄的爱护,像温暖的阳光一样,照耀着隋永清茁壮成长。
1963年9月,隋学芳喜得贵子,当他赶回上海为儿子办满月酒时,因多喝了几杯而突发脑溢血,落得半身瘫痪。
宋庆龄见隋学芳家庭出现困难,主动担负起隋永清、隋永洁俩人的生活费。她每月工资只有五百多元,李燕娥、钟兴宝两位保姆的工资一直由她个人承担,再加上俩姐妹的生活读书等费用,家里经常会出现入不敷出的现象。
6年后,顽强的隋学芳终于站起来了。有几次,听说宋庆龄回到上海,他艰难地拄着拐杖前往宋宅。可是,宋庆龄一直不肯见他!
究其原因,宋庆龄1970年在给廖梦醒的信里,透露了自己的心迹:这几年我从没见到过隋学芳,虽然他来过几次,因为我不能忍受目睹一个年轻人成了离不开双拐的残疾者。她很痛心,不忍相见。
令隋学芳感到欣慰的是,两个女儿得到宋庆龄的精心呵护。1972年,隋永清圆了她的舞蹈梦,成为总政文工团的一名文艺兵。一年后,隋永洁入伍并被宋庆龄收养。
“像一个宠爱孙辈的老祖母一样,她过分地溺爱这两个孩子,对她们几乎没有任何要求。”老朋友爱泼斯坦这样形容宋庆龄。
隋永清、隋永洁天资聪颖,漂亮可人,在“祖母般”的溺爱中,她们逐渐膨胀起来,开始追求时髦,丝袜、手表、卷发器等在当时只有专供商店或国外才能买得到的商品,她们都有。宋庆龄为了这两个孩子,不惜求助于别人,似乎违背了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和底线。
用后来隋永清的话讲,自己那时候太高调了,打扮得很超前,成天在总政晃来晃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和周围人的矛盾也逐渐增多。听到别人的背后议论,宋庆龄一度固执地认为这是环境的原因。
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一些人借机造谣,传出“宋庆龄和她的秘书结婚了”、“隋氏姐妹是宋庆龄的孩子”等谣言。流言止于智者,对此,宋庆龄采取不闻不问、不答不理的态度。1974年8月2日,有人直接问隋永清是不是宋庆龄的女儿,宋庆龄得知情况后心痛不已,第二天忽然面瘫。
朋友们替她着急,找到廖承志让他劝夫人放弃抚养这两个孩子,一个善举却招来如此的麻烦,这又是何苦呢?廖承志太理解这位亲如“姨母”的伟人了,他不无感慨地说,我们也要替夫人想想,她在上海还有两只猫。在这里,她身边连猫都没有……这番话,使人们心中激起阵阵的苦楚和凄凉。是啊,她为了革命、为了人民,已经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她还有什么呢?
宋庆龄对隋氏姐妹的爱仍在延续,1979年隋永洁获得赴美留学的机会,生活已经捉襟见肘的宋庆龄,无奈之下只好求助邹韬奋夫人沈粹缜,为“爱女”筹得5000元钱。
此前,宋庆龄曾想到变卖上海寓所的部分旧物,为隋永洁筹集学费。她清理出毛皮大衣十三件,捷克斯洛夫克产的电唱机一台,显像管一只,轮船模型两件,还有几件翡翠质地的手镯、项链等。由于物件老旧,加上几件饰品又都是假货,仅变现2347.64元。
隋永洁去美国留学了,宋庆龄心中充满牵挂和不舍,她时刻关注着永洁的生活和学习,为她的想家和吃不惯西餐而牵肠挂肚,为她的小小进步和获得奖学金而自豪不已。
女大不由娘。隋永清早恋了,宋庆龄没有过多地去干涉,只是提醒她“爱是责任,是一种生活态度”。为此,隋永清曾顶过她的嘴,说她思想封建。母爱依旧无言。
1980年,转行为演员的23岁的隋永清提出结婚,对方是大她14岁的演员侯冠群。宋庆龄有点不满意,她有自己独到的眼光,但她还是没有反对,像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默默地为这桩婚事辛勤操持。
此时的宋庆龄已经87岁高龄,平日里几乎不出门的她,特意去商店为隋永清购置了上好的衣料,并以自己的名义制作了烫金的大红请柬,向一些亲朋好友发出邀请。
婚礼就在后海的宋庆龄寓所进行,没有丰盛的酒宴,也没有过多的客人。
仪式结束后,宋庆龄担心大家碍于自己的身份而放不开,悄悄起身离去。隋永清看见她出门了,心里一阵难过,赶紧追了上去。宋庆龄说,不用你送,你去照顾客人吧。隋永清强忍悲痛转身。就在这一刹那间,宋庆龄忽然一把拉住隋永清,俩人紧紧相拥而泣。
母亲总是容不得女儿有半点委屈。在新婚的当天,宋庆龄对隋永清郑重其事地交代:如果他打你,哪怕是一巴掌,立马给我离婚回家,回到我这儿来。她将家庭暴力视为最不可饶恕的一条。
婚后的隋永清,虽然经常来看望宋庆龄,但毕竟不如以前的朝夕相处。宋庆龄很难适应这种悲哀的孤独,身体状况也愈来愈差。
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便是母亲的呼唤。1981年3月14日,宋庆龄被检查出身患“慢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此时的隋永清正在厦门拍摄电影《海囚》,当她接到秘书发来的电报“见报速回”时,立即感觉到家里出了什么事,便急匆匆赶回北京。
来到病床前,隋永清哭着小声喊“妈妈太太”,宋庆龄睁开双眼,吃力地伸出手摸着她的脸颊,动情地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小宝贝,你可回来了……”隋永洁也从美国赶回来了。
宋庆龄时晕时醒,她舍不得丢下两个可爱的孩子。病榻上的她,将一些个人物品赠送给隋永清,她说:“将来你的日子过得好,这些就是纪念。有困难,可以用来换些钱。”
在廖承志登门探望期间,宋庆龄再次提及隋永清、隋永洁姐妹。她对廖承志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看着她们长大的。隋学芳也是你的朋友。你要关照这两个孩子。
1981年5月29日,宋庆龄离开人世,留下的是对隋氏姐妹的无尽思念和牵挂。根据她的生前遗嘱,姐妹二人分到了部分遗产,除了一些物品外,隋永清分得五千元,隋永洁分得一万元。据当事人透露,宋庆龄去世后的遗产共分给了十个人,最少的有五百元,而隋永清、隋永洁姐妹的获赠最多。
隋永清因电影《海囚》一炮走红,登上《大众电影》封面,但令她遗憾的是,亲爱的“妈妈太太”却不能分享这一喜悦。
岁月沧桑,如今已经成为当代收藏艺术家的她,经历过婚姻的不幸,正如不被宋庆龄当初所看好的那样,但她仍顽强乐观地活着,犹如那位“国之瑰宝”的“妈妈太太”一样,脸上挂着淡淡的美丽和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