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子华派出一个残连,三十多个人组成一个觅食小队,向解放军阵地间的缝隙去觅粮,哪怕能找到些柴火也行。可等他们拂晓回来时,竟然连一粒粮食也没有找到,只是扛了几块早已腐朽的棺材板,副师长周卓铭骂了一句:“扯淡,也不怕报应。”便没有了下句,因为几个士兵已经迫不及待地生火了,空投分配来的,还有点米。昨天晚上,有几个士兵掩埋战友尸体的时候,竟然神奇地挖出两窝地老鼠冬藏的豆子,和几只肥大的地老鼠,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等众人稍稍安顿下来之后,那个执行任务的连长,偷偷地找到了副师长周卓铭,说了句:“周副师长,我见到老何了,他给你和师长带回来一封信,还有……”
周卓铭点了点头,不让他再说下去,而是骂骂咧咧地把他领到自己的住室。那个连长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大包用油纸包着的葱花烙饼来,一时香气四溢,周卓铭忍不住抓起一块来,塞进嘴里,呜呜噜噜地问:“老何,没死啊,他咋说的?”
那个连长急忙给周卓铭端过来半碗凉水,周卓铭咕咚两声,咽下那块烙饼,又不自觉地撕下一块来。那个连长倒笑了起来,说道:“周副师长,我们昨天晚上,一下子撞进了共军占领的一个村庄,没想到碰见了老何,别看才被人家抓去不到两天时间,可老何会手艺啊,你忘了?他可是咱23师的枪械修管室的老干事,什么枪械到他手上,那就不是个事。因此,他在那边也成了红人,共军叫他何技术员。呵呵,老何就向他们求情,劝我们放下枪,跟他们干。可后来过来了一个大干部,说,让弟兄们吃顿饱饭,回去吧。只是,得给你们长官捎一封信回去。那个大干部,还问我敢不敢?周副师长,咱吃了人家的嘴短啊,哪能说不敢呢?于是我就爽快地答应了他。那个大干部笑着说,好,你这位先生,够朋友,无论事情办好办不好,改天到了这边,我们为你先记上一功。我们说话的时候,老何就趴在一个土台子上,给你和师长写信了。等我们吃完,要走的时候,一个家伙,竟然把人家的碗给弄打(方言,碎的意思)了,人家共军,根本就没有当回事,笑了笑,便用扫帚给扫走了。还有,等我们出发时,我问那个大干部,信呢?那个大干部,笑了笑,说:你不是已经装起来了。这时,我才知道,他们要我捎的信,竟然是老何写的。”
那个连长兴奋得语无伦次地说着,小心翼翼地向门外看了一眼,才从鞋子缝里抠出一封信来,周卓铭骂了句:“你小子,让我们闻你的脚臭气啊,不过,这烙馍真香。”说着,一只手又撕下一块,塞进嘴里,另一只手拿出何企的信,认真地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是不是带他们的人过来了?”
那个连长笑了,说了句:“其实,也不能算是他们的人,是廖师长部队的,跟着我们过来了两个,随时准备为我们送信的。”周卓铭没有再说什么,便让他在自己住室内等一会,便包起剩下的半张烙饼,匆匆地向师长黄子华的住室走去。
黄子华看了那封信,良久没有说话,周卓铭着急地问:“师长,怎么办?”
黄子华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脸上的肉也跟着跳动了几下,这才有些失望地说道:“老何说的,有道理,共产党优先俘虏,也是真的,欢迎我们过去,也是真心的,可我们,是和他们打过仗的,是杀过共产党的,用他们广播里的话说,我们的手上,有血债啊。”
周卓铭笑了,低声说道:“国民党的将领,哪一个手上没有血债啊?老廖、老何都说了,人家既往不咎,你还不相信?那也好,我的意见是,派个得力的人,随着他们派来的人,过去一趟,探个实底,咬个牙印,划个十字(方言,承诺、合同之类),得到个保证,我们便走老廖的路,如何?”
黄子华想了想,说道:“也好,为了不引起那几条狗的注意,放几个俘虏回去,让我的副官杨耀华夹杂进去。我们这边,再征求一下杨正堂他们几个的意见。”
很快,周卓铭便按黄子华的意思,安排妥当了,并让政工室的几个人,到兵站去领分配给第23师的粮食,几个家伙知道中间有油水,便高高兴兴地去了。等他们走进第18军的阵地时,几个团长也早就进了黄子华的住室。
周卓铭把那边的信息大致说了一遍,还着重说了何企在那边的情况,让几个人传阅了何企写来的信。第67团团长杨正堂说了句:“师长,副师长,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廖运周能走的路,我们也能走。”第68团团长张振坤说:“师长,干吧,再不下决心,弟兄们饿,也会饿死完的。”
黄子华点了点头,说道:“干,一定要干,只是有两件事,我仍然放心不下,一是我们都走了,丢下吴军长、张副军长,我于心不忍啊,从良心上,我会受到谴责的。二是弟兄们到了那边的前程问题,共产党必须得给个保证,至于我个人,是杀是剐,都无所谓了。”
众人吹嘘一番,低下了头。周卓铭想了想,说道:“黄师长,这事交给我,就是骗,我也得把吴军长和老师长给骗过来,和我们一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