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公主》作者:唐时锦

芳芳看小说 2024-08-24 12:42:36

简介:

众所周知,昭兰家的皇位是抢来的。

因而,她的父皇尤其怕边关那四十万魏家军不服他得位不正,起兵造反,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总是打着跟人家结亲的图谋。

但昭兰不那么觉得。

魏家父子是大周出了名的铁骨铮铮,忠义无双,说是国之柱石都不为过。

昭兰觉得,没有姻亲,魏家父子也会为大周的江山肝脑涂地。

但她的父皇不那么觉得,硬是要把她嫁给魏家子,赐婚圣旨前前后后去了三次,也被人家拒了三次。

昭兰的脸都被父皇丢尽了!

昭兰是一个没有什么大志向的公主,她只想待在繁华的金陵城,住着父皇赐给她的豪华公主府,纸醉金迷地过一辈子,她才不想去边关吃沙子!

……

某日,昭兰照例偷溜出宫玩耍时,碰见了一个让她心动不已的俊俏小郎君,小郎君性子孤傲,昭兰废了不少力气才将人拿下,那段日子整天与那小郎君腻在一处,过得可谓是十分快活。

彼时,那魏家人进了京城,朝见天子。

昭兰整日不见个人影,召也召不来,可让平熙帝气歪了鼻子。

但与此同时,魏大将军对着儿子整日空空的房屋,也陷入了沉思。

……

昭兰想不通,不过进了一趟京城,那魏家子怎么又反悔了,上赶着要求娶她,偏生父皇乐意至极,当场下了赐婚圣旨。

正当昭兰将所有的法子都过一遍时,她的心头好小郎君握着她的手,神色邪气诱哄道:“殿下将我偷偷藏着一起带去吧!”

昭兰被他这个大胆提议刺激得头皮发麻。

……

新婚夜,朔州将军府。

盖头掀开,一张熟悉的昳丽俊脸映入眼帘,昭兰忽地悟了。

酒宴罢,阖府上下的仆从只瞧,刚嫁过来的天家贵主,如今的少夫人,连骂带打地将他们少将军赶出了新房。

精选片段:

阳春三月,正是人间好春光。

  金陵城外,一支飞骑入城,在官道上带起一路烟尘,行人纷纷避让。

  那领头的内侍官腰际,似乎还能窥见布袋间透露出来的隐约明黄,一瞧便知是独一份的皇家物件。

  进京赶考的学子和来到金陵行商游玩的外地人自然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但长居金陵的本地人便不同了。

  瞧着那同前两年一般无二的情状,都摇头唏嘘道:“宣阳殿下又被兵蛮子拒婚了,可叹,可叹啊!”

  听金陵本地人这般嗟叹,那些好奇心重的外地人便不自觉地围上去,开始打听这桩皇家趣事了。

  很快,皇宫中也因这事起了波澜。

  芷兰殿内,听芙蓉来报到朔州传圣旨的袁公公回来了,昭兰立即将手里翠羽霓裳的舞裙一扔,提着裙子便往乾元殿奔去了。

  “殿下您慢着点,小心磕地上~”

  芙蓉这个贴身婢女还没说话,一旁的内侍官宋闻瞧见昭兰这样风风火火地,掐着他那把细细柔柔的嗓子便喊了出来。

  月娘本在给主子绣小衣,听见宋闻的话,也忧愁地站起,想要跟上去。

  她们的殿下是个性子粗的,自小便总爱磕磕碰碰,上月便因为急着跑去瞧长乐大公主那边的热闹,将自己摔了个狗吃屎,膝盖青紫地吓人,现在都没完全消下去。

  因而,月娘一瞧见类似的场景,都吓得不行,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追上去。

  “事关我的终身大事,怎能慢慢腾腾的,宋叔月娘你们都莫要追了,我这回摔不了~”

  昭兰豪气万丈地留下这句话,肃着一张脸便往父皇的乾元殿赶去。

  她是个身子骨好的,加上自小喜欢跳舞,自不会像四姐那般跑几步路便声喘如牛,用她三姐的话来说,整日跟个小牛犊一样。

  宋闻和月娘都是将近四十的人了,自然追不上生龙活虎的小主子,直扶着腰喘气。

  芙蓉就更不用说了,刚急吼吼地从外面跑回来,早就筋疲力竭了,哪还有力气去追元气满满的昭兰。

  就这样,昭兰一个人穿行在宫殿间,衣袂翻飞,如一只翩跹飞舞的蝶,路过的宫人们瞧见是她,都见怪不怪了。

  跑到乾元殿的时候,饶是昭兰身子骨强健,也有些心绪不平稳。

  一方面是累得,另一方面是忐忑造成的。

  这是父皇第三次给她和魏家子赐婚,虽说成的几率很小,然昭兰还是不大放心,要亲自过来瞧瞧。

  万一魏家人一个想不开应了呢?

  那她岂不是后面大半生都要在朔州那等边关之地吃沙子?

  金陵和朔州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相距足有千里,若真得了魏家子那般的夫婿,她怕是一年都难能回来一次。

  最重要的是,朔州那地方偏远苦寒的,哪有她在金陵这等富贵窝里当公主来得舒服快活。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父皇的大位不是皇爷爷手里承袭来的,据说当年五藩之乱,杀得金陵血流成河,父皇就藩蜀地,一开始是没有与之相争的野心的,然一日日瞧着局势越来越不妙,自己早晚得卷入这场夺位之争,被手下一撺掇,咬牙便跟着一道反了。

  父皇当是个有大运的人,尽管他不是其中最为强劲的一股力量,到最后其余四家莽过了头,重创了对手,自己也元气大伤,而一向求稳且久负贤名的父皇被中立派相中,于其中脱颖而出,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而他们一家也因为这场大运彻底改变了命运,从蜀地一个安逸逍遥的贤王成为九五至尊。

  昭兰也从蜀地的小郡主变成了大周的宣阳公主。

  不过她出生那年便已经入主了金陵,因而她压根不知蜀地是什么样的。

  比她大的兄姐倒是在那里出生的,不过记事的只有长兄和二兄了,后面最大的长姐那时都只有三岁,自然也不记得了。

  入主了金陵后,父皇多少掌握了一些平衡朝堂势力的帝王权术,比如说姻亲。

  长姐及笄后,父皇便将长姐许配给了中书令顾家的嫡长子。

  又因长生侯在战场上给他挡过箭,为了感谢救命之恩,父皇将四姐和长生侯家幼子,两个同日出生的小儿女指腹为婚,又促成了一桩姻缘。

  至于重头戏,便是替先皇镇守边关,痛击匈奴几十载的魏家人。

  自先皇时,骠骑大将军魏疆便拖家带口为皇爷爷守卫边境,凭借英勇善战守卫大周边境安宁良久。

  骠骑大将军故去后,便是由其子魏戍接管边境守军,统领边境四十万,不,确切来说,是四十万魏家军。

  到了如今,魏家第三代人也已经长大成人,父皇狠狠动了心思。

  四十万大军,搁在哪个皇帝身上都是吃不消的。

  魏家有两子一女,起先父皇想将二姐清河公主许给魏家大郎君,但谁承想婚还没许下,人就将命折在战场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着还有魏家二郎在,只不过当时年岁还小了些,才十四,父皇便没有那么着急,想等着人长两年再提,然就这一拖,拖出了问题来。

  二姐不知何时同何淑妃的侄儿生了情,两人一个要嫁,一个要娶,爱得情深意切,加上有二姐生母李贤妃和何淑妃两家一起使力,父皇没有法子,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破事,这桩婚事便落下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父皇便看紧了三姐,生怕三姐也不声不响给他来个驸马。

  然让父皇料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三姐与那魏家二郎同岁,父皇觉得是天作之合,甚至都批好了二人的八字,正喜滋滋地拟旨,却被三姐公然言明自己早已男宠在怀,死活都不去朔州。

  三姐的性子昭兰一直都是知道的,骄奢淫逸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合适。

  三姐是没有任何选驸马的动向,但入幕之宾早已如过江之鲫,父皇深知将三姐送到魏家绝对是一场浩劫,骂骂咧咧将原本的念头打消了。

  长姐出嫁,二姐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三姐是个浪荡多情的性子,四姐又跟长生侯幼子指腹为婚。

  结果可想而知,这桩糟心婚事便落到了家中最小的昭兰头上。

  可恨她后头再没有妹妹,都是些带把的小子,让她想跑都跑不掉。

  父皇便紧紧抓住她一人,自打她及笄,便马不停蹄地给她和魏家子赐婚。

  然而,圣旨接连去了两次,都是被委婉地拒绝了。

  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她是金枝玉叶,他魏家二郎粗陋不堪,配不上自己云云。

  还说家中小子执拗,要寻个两情相悦的妻子。

  昭兰一听便笑了,这不就是明晃晃地不想结亲吗?

  寻得什么烂借口!

  然魏家身后的兵却让魏家父子有资本开这个口。

  因而,父皇失败了两次,也接连丢了昭兰两次的脸,仍旧死不悔改地赐婚过去。

  昭兰今年过了生辰便十七岁了,也正是她被赐婚的第三次。

  昭兰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直到听见里面传来劈里啪啦的声响,肃着小脸瞬间便松了下来,变作先前的明媚悠闲。

  乾元殿中的内侍都被赶了出来,包括最得帝心的许茂许公公。

  都不用看几个内侍焦灼忧虑的脸色,昭兰便知这事如何了。

  回回都是这般,包括前两回,一被魏家拒了婚,便把自己关在殿里劈里啪啦地砸东西,嘴上还要破口大骂魏家人,等砸完了,骂尽兴了,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魏戍这个该死的军汉,朕日后誓杀他!”

  “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拒婚,当真是吃了龙心凤胆了,岂有此理!”

  “朕好歹也是天子,他们怎敢这般放肆,朕要诛他们九族!”

  伴着瓷器碎裂的声响,还有父皇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听得昭兰耳朵都起茧子了。

  笑吟吟地踏进乾元殿,那步伐姿态可以用一个悠闲自得来形容。

  “父皇还是歇歇吧,照父皇这样,人家二十七族早被你诛完了。”

  “来父皇,摔这个,这个摔了解气……”

  目光好笑地在地上那堆一瞧便是普通瓷器的碎片上扫过,昭兰特意去架子上将那尊最贵的白玉观音像抱过来,全然一副为父母分忧的好闺女模样。

  劈里啪啦摔了那么半天,火气消了大半,平熙帝刚准备坐下歇歇,就听见自家小五如沐春风的笑声,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幸灾乐祸。

  眼瞅着自己殿里最稀罕的宝贝被递过来,平熙帝嘴角狂抽,平素最为温和的眼眸尽是焦躁,瞪着眼前明媚鲜妍的少女。

  这是自己最小的女儿,也是自小疼惜娇惯得最多的,也正是如此,才养成了在他面前没大没小的骄纵模样。

  “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父皇气成这样,不都是为了你同那魏家二郎的婚事,你还在这说风凉话,要不是看你长得可爱早抽你了!”

  骂归骂,平熙帝是个简朴爱财的性子,动作迅速地将那尊贵重的白玉观音给夺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摆回原位。

  昭兰闻言又叹又笑,往旁边的软榻上一坐,开始盘算着给倔驴一般的父皇做些劝解。

  “父皇先息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还有,气生多了容易变老,父皇本就年纪大了,再变老同母后可就不像夫妻了哦~”

  平熙帝立即就是一恼,但很快又泄气了。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来哄人,气死你老子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屁股坐回罗汉床上,平熙帝气犹未平,瓮声瓮气道。

  昭兰这趟自然也不是来专门气父皇的,坐直了身子,将外头守着的宫人唤了进来,收拾这一地的稀碎。

  “父皇,咱们放弃吧,俗话说事不过三,儿跟魏家二郎没缘分,就别强求了,如何?”

  昭兰是真不想去边关,虽然也气愤这事太丢面,但她更不想魏家人应下。

  用着最诚恳的语气,昭兰希望父皇不要再倔强了,放过魏家人,也放过她。

谁知这句话一出来,平熙帝又激动了起来,让昭兰有些头疼。

  “谁说你们没缘分,钦天监的张天师算过了,说你们是天定良缘,是注定要做夫妻的,父皇不得操心操心啊!”

  昭兰才不信父皇的鬼话,也不管宫人还未撤走,无情地戳穿父皇的谎言道:“先前二姐和三姐父皇都是这般说辞,难不成我们姐妹个个都与魏家人有天定良缘?我看这张天师是按着父皇心意算得吧。”

  想来这是人年纪大了都会有的毛病,便是热衷于神鬼仙道。

  父皇也是如此,不过没那么神神叨叨,只是供奉了那位张天师罢了。

  听到昭兰戳穿他,平熙帝面色尴尬了一瞬,但仍是梗着脖子道:“父皇承认,你二姐三姐都是我随口诹的,但你与魏家二郎我是真让张天师算过了,八字极合,定是桩金玉良缘,小兰,你相信父皇,魏家二郎定是你的好驸马!”

  平熙帝一番话说得信誓旦旦,要不是昭兰清楚父皇的心思,便真要被骗了过去。

  扶了扶额,昭兰不欲与这个倔驴一般的父皇较真,在美人榻上轻轻伸了个懒腰,语调懒懒道:“父皇想得挺美,然父皇也看到了,魏家人可不想结亲,父皇还是放弃吧。”

  “还有……”

  昭兰即将转身的空档,扭头瞧了一眼在罗汉床上面如死灰的平熙帝,不开心地嘟囔道:“别叫我小兰,真的好土。”

  说完,昭兰美滋滋地离开了。

  虽然被魏家人接连拒了三次的婚很丢脸,但这是昭兰想要的结果。

  那句俗话很有道理,经历了三回,昭兰相信父皇也不是个没底线的,会第四次舔着脸往上凑。

  心中大局已定,昭兰仿佛卸下了一个包袱,蹦蹦跳跳往芷兰殿去了。

  路上还碰到了元烈那个熊孩子,突然从假山后面蹿出来唬了她一跳。

  若是放在平日里,被这大侄子招惹了一下,昭兰定要打烂他的屁股。

  “幼稚,一边玩去。”

  抛下这句话,昭兰哼着前几日乐师给谱的小曲走了。

  一身锦绣袍服的皇长孙知道自己惹了事,刚跑了几步,就见小姑姑不痛不痒地斥了他一句,神采飞扬地走了。

  丝毫不像平日里,能将他逮着揍一顿屁股的模样。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元烈喃喃自语着,没有得到小姑姑回应的他颇感无趣,甩着小胳膊回去了。

  芷兰殿里,觉得大局已定的昭兰高兴之下不免多饮了些酒,醉得不省人事,最后还是月娘将她细细伺候了安顿好。

  “分明酒量差还爱饮酒,真不知怎么说殿下了,哎……”

  又气又笑地将锦被给人盖上,四角掖好,同熄灯完毕的芙蓉一道出去了。

  ……

  后续接连几日,昭兰也试探了几次,见父皇言语中好似没了那股执拗劲,昭兰心下大喜,彻底放下心来。

  心情畅快了,便要去宫外溜达溜达。

  昭兰上头有四个姐姐,其中三个姐姐都已然有了公主府。

  按照大周常例,成了婚的公主便会被赐予公主府,至于公主到底是随夫家住还是住在公主府,那便是公主自己的意愿了。

  长姐前阵子跟她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姐夫和离了,当时昭兰就是为了这个事摔了个跟头。

  长姐和离后,便搬进了公主府,据说前姐夫竟不死心,近来巴巴地往长姐那去,说是来送和离后的衣粮钱。

  明明可以一次性给清,那顾家的前姐夫偏要一点一点给,还亲自过来,分明是故意的。

  昭兰想着长姐那边的纷乱,抱着玩乐心态的她便先不过去讨嫌了。

  二姐元昭月没有入住公主府,而是同二姐夫一同住在何府,且两人整天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昭兰也懒得过去当碍眼的。

  如此,只剩下三姐元昭云,同样,她那也最合适昭兰过去玩乐。

  虽说三姐是个未成婚的,但她如今男宠环绕,跟成婚也没差多少了。

  父皇当时便赐了公主府,将人撵出去住了。

  但总归是亲闺女,日子久了火气也下去了,闺女养男宠骄奢淫逸平熙帝也就认了。

  加上何淑妃出身禁军统领何家,自然也不差钱,因而三姐在公主府的日子可谓是潇洒极了。

  除了一些文人士大夫背地里骂几句,不过三姐的性子也从不在意这些,甚至要是知道是谁,都得让公主府的豪奴过去将人揍一顿。

  昭兰径直乘车出了宫门,往三姐的公主府赶去。

  昭兰这几年常来三姐这边,因而府内管事长史都认得她,忙将人请进去了。

  还在门外,昭兰便听到了里头的乐曲声,其中琵琶和鼓声尤未明显,像是在奏什么激昂的曲子。

  昭兰自小习乐舞,是个对乐曲声敏感的,只消一听,便知是胡腾舞的乐曲。

  到了门口,长史亲自来迎,昭兰在月娘和宋叔有些担忧的进了三姐的寝殿。

  三姐的做派还是不被广泛的世俗所接纳的,自家人不说什么,任由着三姐玩乐去,然外头还是言语纷纷,只不过迫于天家的威势,不敢到明面上说罢了。

  月娘和宋闻两人就像是怕三姐带歪了她,让她也变作同三姐一样的浪荡公主。

  不过昭兰倒是不在意,因为她觉得三姐这般自是世间一等一的潇洒,除了要背负一些流言蜚语。

  她倒不是向着三姐这般看齐,因为她的内心对待爱恋还是有着几分美好幻想,希望此生能得一个两心相许的情郎,譬如二姐夫那般痴心的。

  尽管她很多时候有些嫌弃二姐夫的痴汉,但想象一下,若是日后的夫君也这样捧着她,昭兰也是很,满意的。

  怨不得二姐选何斐。

  一股醉人的甜香第一时间涌入鼻翼,是三姐日常最爱的茶芜香。

  拨开隔在内外间的珠帘,进了绮丽热闹的内殿。

  四周尽是怀抱乐器的乐师,有男有女,他们正神色忘情地奏着胡腾舞的欢快激昂乐曲,为中央那一群身形高大健壮的儿郎们得以尽兴跳着胡腾。

  那群儿郎甚至没有穿上衣,露出颇为精壮威猛的胸膛。

  他们舞得十分卖力,想来是为了讨好上首的主子,余光中瞥到昭兰进来,舞得更卖力了。

  昭兰瞧见了三姐,还是和往常差不多,正斜倚在一个相貌柔美的郎君身上,那郎君身着清雅的白袍,领口敞开了大半,昭兰只消一眼便能看见那锁骨上的红痕。

  许是见多了这般场景,昭兰不再像头几次还会脸红,已然可以做到波澜不惊了。

  女子着一身大红色的诃子裙,外面仅松松垮垮罩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几乎同肌肤是一个颜色,远远看去,几乎都会以为是不存在的。

  三姐是个形貌妖艳的美人,生的一双狐狸眼勾魂夺魄,体态更是风流匀称,该纤细的地方纤细,该丰满的地方也绝不吝啬,就如同……

  “三姐真是在世妲己。”

  尽管已经看了无数次,昭兰还是会被三姐的狐狸精一样的美貌给看迷糊。

  “三姐才该去配魏家二郎,就凭三姐的美貌,一个媚眼过去,那魏家二郎怕是立即就会成为三姐的裙下臣~”

  想到这事,虽然危机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但昭兰心中还是心有余悸。

  “咯咯咯~”

  元昭云显然对妹妹的吹捧很是开心,当即笑得花枝乱颤,本就有些摇摇欲坠的堕马髻愈发歪斜了。

  纱衣滑落到肩下,露出一片雪腻香肩,被艳红的诃子裙衬着,愈发妖娆动人。

  施施然从那白袍郎君怀中起身,摆了摆手,示意身边服侍的郎君都退下。

  昭兰动作熟练地坐了过来,虽然她有点嫌弃那些郎君留下的香粉味。

  脸颊肉被三姐掐住了,像是面团子一般,三姐将她捏来捏去一阵。

  “小妹的嘴还是那么甜,不过照姐姐看,小妹还是过谦了,我相信小妹过去也能将那魏家二郎收服。”

  昭兰生得虽不似三姐那般冶艳多姿,但尽得了母后的真传。

  母后当年便是蜀地名声赫赫的第一美人,父皇那年就藩,据说是对母后还是一眼定终身。

  长姐与她一母同胞,然生得更像父皇,眉眼温雅疏淡,像是早春的玉兰花。

  而她则不同了,像极了母后,明媚暄妍,如春日清晨缀着朝露的海棠,娇艳而又清澈,尤其一笑起来,就好似有明媚的春光洒在了上头,叫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昭兰嘿嘿一笑,也不较真,只神色松快地捏着面前的樱桃去蘸酥酪,悠闲自在地咀嚼着。

  “如今好了,再不用操心这事了。”

  因为嘴里嚼着樱桃,昭兰说的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元昭云离的近,还是听清了。

  “父皇说婚事作罢了?”

  元昭云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歪头道。

  虽说自己如今已经逃过了父皇的魔爪,但若是可以,元昭云自是希望自家妹妹也能按着自己的心意生活。

  “倒是没说,但瞧父皇的样子应当是放弃了,都三次了,父皇也是要脸的。”

  昭兰摇头,但眉宇间满是喜气,刚想趁着三姐不注意喝一口银壶中的玉泉酒,手刚伸出,就被三姐细白而有力的手指按住了。

  “嗯?还想偷酒喝,不能喝就莫要丢人现眼,忘了上回在我这里喝醉了是如何耍酒疯的?”

  “再敢来一次,我亲自把你捆到朔州!”

  昭兰的小动作被发现,对上三姐含煞带怒的美目,当即讪笑了起来。

  “我当时也是好心嘛,没想到成了那般,妹妹也不是故意的,都一年了,三姐还记着呢。”

  这事还是一年前,元昭云一个大意没防住,被昭兰喝足了酒,在她府里又是喂鱼又是喂鸟,十足热心肠的模样。

  不同于酒量可笑的昭兰,元昭云的酒量比起大半男儿都不遑多让,因而府上的酒也烈性十足。

  昭兰是个倔强的,分明喝不了几口,偏偏喜欢饮美酒,当即因为那不清醒的脑子将她池子里的珍稀锦鲤全部都撑死了,去喂鸟吧,一廊漂亮的雀儿都被放空了,元昭云郁闷了好几日,当场便将醉醺醺的昭兰押回了皇宫,有半月都不带着她玩。

  提起这事,元昭云又是瞪了昭兰一眼,若是男子,定要因为这一眼酥了骨头。

  好在都是过去的事,元昭云只是哼哼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

  照例,三姐晌午留她用饭,顺便让她瞧瞧最近她新得的几个心头宠。

  昭兰欣然应下,紧接着就同三姐继续看着场中央的赤膊儿郎跳着舞,一会的功夫,便从胡腾换成了踏歌,气氛热烈异常。

  三姐贴心,还叫了两个模样俊俏的郎君在她身边侍候,一个捏肩一个捶腿,不愧是三姐调教出来的人,手法很是不错,昭兰舒坦地软了骨头。

  做个同三姐一般的风流公主瞧着也很是不错呢!

  然这等轻松快活还没有持续一个时辰,三姐的公主府便迎来了客人。

  父皇身边最得力的许茂许公公。

  他白净的面上泛着喜色,昭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宣阳殿下,朔州那边传了信,魏大将军携魏家二郎下月要入金陵觐见,连带着给太后娘娘拜寿,陛下高兴坏了,宣殿下回去商议要事呢!”

  方才还醺醺然的昭兰瞬息间变了脸色,觉得天都要塌了。

从三姐那里回宫的路上,昭兰心都是拔凉的。

  好不容易承受了三次拒婚之辱,才换得了父皇的松口,昭兰以为是云开见月明了。

  却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魏家是想做什么?

  明明三次拒了婚事,如今又巴巴地跑来觐见,魏家人意欲何为?

  不会是后悔了拒婚,想要来表忠心的吧?

  除了这个理由,昭兰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动机。

  昭兰被自己的猜测整得惊惶不定,一路上一个笑脸也没,看得许茂心惊肉跳的。

  许茂怎能不知这对父女两心中在想什么,见到波澜又生,也只能无奈叹气了。

  魏家人究竟想做什么,他也是不可知啊。

  不过瞧着陛下倒是乐坏了,心里正美着,一心觉得魏家是识趣了来结亲的。

  此时此刻,许茂也不敢多言,生怕触了宣阳小殿下的晦气。

  事实证明,许茂的猜测是对的,昭兰此刻心里别提多窝火了,恨不得连路过的狗都想踹一脚。

  但与她的态度恰恰相反,父皇可以说是红光满面,就差抱着琵琶奏一曲了。

  见到昭兰过来,连脸色都顾不得看,平熙帝便眉飞色舞地将信件上的内容又说了一遍,可谓是龙心大悦。

  昭兰越听越气,终于在父皇畅想自己和那魏家二郎定下婚约时,她忽地往地上一躺,开始不要脸地撒泼起来……

  “我不要嫁给魏家二郎,也不要去朔州,我就想留在金陵哪也不去~”

  “父皇您不能这么狠心,五个闺女,四个姐姐都能留在金陵享福,就让我这个老幺嫁到苦寒的朔州,这不公平,不公平!”

  “父皇你就不能再生一个闺女嫁给魏家二郎吗?何苦来磨害女儿!”

  平熙帝没料到昭兰会如此,面上的喜悦都还没褪去,就被昭兰这个撒泼耍无赖的行径给整懵了一瞬,余光中瞥到周围的宫人瞬间低头憋笑的动作,他脸黑了下来。

  “都出去!”

  一声怒喝将殿里的宫人都赶了出去,平熙帝胸膛起伏不定地看着地上扭成麻花的小女儿,胡子真的在一飘一飘的。

  见殿里人都走了,平熙帝弯腰,拽着昭兰的胳膊就要将人拉起来。

  “元昭兰,你在干什么,好歹也是个天家公主,这样撒泼,还是在宫人面前,你的脸不要了?”

  “你老子的脸还要,快给我起来!”

  平熙帝气急败坏地,力道也是不容抗拒,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昭兰死死地抱住了书案的一只腿,平熙帝想要将人拽起来,恐有掀翻书案的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平熙帝神色一滞,直起腰板,不再白费功夫。

  不过他此刻心中可谓是十分不平静,干脆两手叉腰,在殿里走了几圈,将心绪稳了些许,才扭回来,站定在抱着桌角,看着可怜又可气的小女儿面前道:“父皇这不是也没法子了,魏家那可是四十万大军,常年抗击匈奴,上月还将匈奴揍得找不着家,那虎狼之师的名头可不是吹得,万一有了反心,可叫父皇如何是好啊!”

  说起话来,平熙帝痛心疾首,那模样,就差老泪纵横了。

  熟悉父皇套路的昭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纹丝不动地抱着桌腿,无情反驳道:“父皇未免太天真了,若是魏家真有反心,我一人过去便能镇住了,我是什么在世妲己不成,父皇太高看我了,这差事我接不了,还请父皇高抬贵手。”

  “况且女儿相信魏大将军对我大周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什么谋逆之事的,父皇还是将心放回肚子里,老实回去批你的折子吧。”

  昭兰苦口婆心地劝着,都快把心掏出来了,但见着父皇还是不为所动。

  反正殿里只有他们父女二人,也没外人在,平熙帝干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揣在袖子里,开始迂回打感情牌。

  “小兰啊,不跟魏家结亲,父皇心里委实是不踏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胡说,父皇初三那天还睡过了头,将早朝给取消了,这叫睡不安稳?我看是太安稳了才是!”

  昭兰撇撇嘴,再度戳穿了父皇。

  平熙帝气得牙痒痒,偏生如今只剩下了这个小女儿,他得好好哄一番才是。

  “小兰你也别太悲观,据朔州的百姓说,魏家二郎是个英姿勃发的美郎君,不会委屈了你的。”

  平熙帝大概是想着大多数姑娘家都想要个诚心如意的夫君,于是想着从魏家二郎身上发掘好处来。

  然昭兰不吃这一套,她冷哼了一声道:“魏家在朔州就跟土皇帝一般,朔州百姓哪里敢说他们家一个字不好,能十几岁便跟着魏大将军驰骋沙场的,哪有什么美郎君,少诓我了,就算那魏家二郎真是仪表不凡又如何,我才不想去边关,朔州哪里有咱们金陵好,我一想起去了那里后连最爱的一口酥都吃不上,我就难受得吃不下饭……”

  平熙帝看着昭兰生无可恋的模样,心肠也软了几分,神色动容。

  就在昭兰以为父皇良心发现,要重新考虑一番,不再打那个馊主意时,她听到了父皇雀跃的话语。

  “这样,小兰将全金陵喜欢吃的东西都写下来,父皇马上吩咐宫里的厨子去跟最正宗的铺子学,包管小兰到了朔州也能日日吃到金陵美食,如何?”

  自以为想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平熙帝神色喜气洋洋。

  抱着桌腿的昭兰心再一次死了。

  “我不去。”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平熙帝险些气歪了鼻子。

  “这事由不得你,下月魏家父子过来,八成是对婚事松动了,你给我老实待着。”

  既如此,平熙帝也不费力气了,唤了一群身强体壮的宫人过来,硬生生将昭兰的手从桌腿上掰开,一路抬回芷兰殿了。

  这事的结果便是,她被禁足了。

  不过并不是不许出寝殿,而是不许出宫门。

  至于要禁足多久,显而易见是跟那天杀的魏家二郎有关。

  在听到自己被禁足的消息后,母后第一时间便过来了。

  瞧着面上怒气冲冲的,想必是同父皇吵架没吵赢过来的。

  冷静了一下,昭兰反而平静了许多,面对母后的长吁短叹,她竟还能分出心力安慰回去,瞧着倒不像是即将面临着嫁去朔州的人。

  昭兰思忖过了,魏家接连拒了三次婚,定然本意也是不想结这门亲的,如今主动入金陵城觐见,怕也不是十足地心甘情愿。

  况且八字还没一撇,她有的是办法让那魏家二郎瞧不上她。

  或者说,让父皇也不能拿她去同魏家结亲。

  譬如当年的三姐,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尽管昭兰原本的志向不是做一个风流浪荡的多情公主,但眼下看来效仿三姐是此刻最强有力的法子。

  可父皇在这桩事上心眼多的要命,不仅禁了她的足,还将救命稻草一般的三姐拦在了外头不让三姐过来瞧她。

  昭兰失去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小兰别怕,母后定会为你抗争一番,不叫那老匹夫将你送到朔州去。”

  身为大周国母的姚皇后这些年过得金尊玉贵,保养也是最精细的法子,虽已年逾四十,但瞧着像是三十出头的妇人,面色白皙,两颊饱满滑嫩,只有眼角带着些浅浅的细纹,当初蜀地第一美人的风姿还保留了七八分。

  再看看父皇,已经开始像个小老头了,因而昭兰偶尔拿这事来笑话父皇,回回都能成功把人气到。

  昭兰倚在母亲温暖柔软的怀中,意兴阑珊地摇头道:“别了母后,父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谁来劝都没用的,母后是中宫娘娘,切莫再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了,让那些迂腐的大臣听见你又和父皇吵架,怕是又得弹劾你几日,犯不着。”

  “我自有法子。”

  怕母后心不安,昭兰后面又补了一句。

  姚皇后露出诧异的神色,刚想问是什么鬼机灵的法子,就被昭兰打着哈哈敷衍过去了。

  这还只是自己的一个大胆设想,昭兰还是先藏着吧。

  送母后出门的时候,昭兰不忘叮嘱道:“母后,下次记得不要叫我小兰,好土的。”

  姚皇后挑眉一笑,也不应,待到下次见面,依然雷打不动。

  昭兰有些累了。

  ……

  禁足期间,除却三姐那个危险人物被父皇阻隔在外,其余三个姐姐都陆续来瞧她了。

  长姐与她一母同胞,又是同样被父皇拿来平衡朝堂权势的命运,不免也想起了自己,对她十分怜惜。

  “可惜阿姐没用,也帮不了小妹。”

  长姐是个性子很柔和的姑娘,一举一动都透着柔婉贵女的章法,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太过温吞。

  但就是这般温吞柔婉的长姐,却没有理会顾家那前姐夫的苦苦挽留和事后纠缠,毅然决然同他果断和离了。

  长姐是那样温和敦厚的性子,嫁到顾家三年也从未说婆家一个字不好,但最后竟能这般果决地同那顾昀和离,想来是顾家或者是顾昀将她的耐心磨光了。

  正所谓有爱屋及乌,自然也有恶他人之所恶。

  让长姐不喜的,昭兰也不喜,因而前几次在长姐公主府外碰到顾家那个前姐夫,那个被金陵百姓称为大雅君子的顾郎时,昭兰丝毫不给他面子,一个眼神都懒得匀给他。

0 阅读: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