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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日宴,九皇子对顾环毓一见倾心,意欲强取豪夺。
顾环毓自求去外祖母家避风头,却被恶毒继母借机陷害在了探亲路上。
她坠落山崖失了忆,被一名猎户少年所救。女郎幽闺弱质,香泪楚楚,还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
猎户夫妇一看乐了,生得这样的好样貌,好好养几年,正好给他的好大儿娶了当媳妇。
然后便听到身后的柴门砰的一声响,陆双站在门口,直直盯着眼前雪玉一般的人儿,眼珠子都不会转弯了,手里的柴火摔了一地。
名门贵女沦落乡野。顾环毓遇难后摔坏了脑子,连自己的名字和年纪都记不得了。
在她总算想起来了之后,已经傻傻地叫了别人一阵子的好哥哥。甚至还答应了做他未过门的妻。
起初,陆双对这个天降的大家闺秀视若神祗,连偷偷看她一眼都带着小心翼翼。
后来,他遒健的身躯堵住她,死死扣住她挣扎的手腕,发红的眼中满是沉痛与乞求,“阿姐,不要回去,就陪我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不好吗?”九皇子慕容彦忍辱负重多年,杀父兄、夺帝位,纵横筹谋,所幸到最后所念皆所得。然而唯有一个她,求而不得。
而另一件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当初自己正眼都不愿看一眼的猎户少年,会成为他的一生大敌。陆双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便是救下顾环毓。
做的最后悔的事,也是救下顾环毓。她是天上明月,高不可攀;而他是地上的淤泥,卑劣不堪。
她太过皎洁,诱人清梦,他只能从淤泥里爬起来,洗缨枪、披盔甲,枕戈饮胆、饮冰吞檗,将这轮明月再亲手夺回来。
片段:顾环毓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也闻到了陆双身上的血腥气,但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面色发红,轻轻嗯了一声。
陆双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在顾环毓身上,蹲下身将她背起,带着她轻巧地越出了窗户。
落地后,离开客栈之前,他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让她等一等,说罢一个人提着剑又跃上了楼。
他挨门挨户,将剩余中了迷药的男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又回到顾环毓的那个房间,将刚才打斗时看到的一闪而过的金镯子带走。
死去的男人烂肉一般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陆双看也没看他一眼,搜出他怀中的金镯,转身越出窗户。
客栈的掌柜和伙计早就听到了动静,全部沉默地缩了起来。反正来他们店里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死在这里的更是不计其数,死了就死了吧,大不了留下尸体明日交给官府。
陆双跳下窗,回到顾环毓身边,抱起她踏上了马,慕容彦的属下这时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与他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下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倏然回头,看向陆双怀里的女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陆双的背影,和顾环毓的半张脸。
去年春日宴之后,慕容彦便派他调查过顾家大小姐的底细,所以他对顾环毓的脸并不陌生。他看着少年怀中的女郎。只这半张脸,让他一惊!这个女郎,怎么长得这么像顾环毓?
他在惊疑不定的同时,手下已经迅速上楼查探后汇报情况,“死了六个人。其中三个就是长安街今日在逃的犯人。
“全死了?”
“是。”
下属心中暗叹,这人也下手太狠了。“头儿,要上报给知府吗?”
下属同意,想了想又加一句,“本来就是一群土匪,死了就死了。让知府不必绳拿凶手。这种小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而他现在,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汇报给公子。
陆双带着顾环毓马不停蹄往回赶,一路疾驰。到了山下之后,自己先下马,然后抱下顾环毓,弃了从街上随意抢来的马,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夜色已经很深,狼嚎声此起彼伏响彻,令人毛骨悚然。
顾环毓趴在他的肩上,感到了久违的安心。她受惊过大,并没有注意到少年恍惚的眸光和始终微微发抖的身子。她不知道他今天是第一次杀人,而且一杀就是六个。
经过一条小溪时,陆双将她放下,给她洗了洗脸,又将自己身上的血尽数洗去,使自己清醒一点。他拉起她的手,将带走的那一只金镯子又戴回到了她的腕上。
一滴泪这时打在了他的手背上。陆双心尖一颤,心里又麻又涩,忍住将她抱进怀里的冲动,抿了抿唇终是什么也没说,背上她继续往家里走,步子迈的稳稳的。
回来的时候陆父已经睡下了,屋子静悄悄。陆双庆幸一息,将顾环毓背回到她的屋里,给她打了热水洗脸洗脚,将她在床上安顿好,又默不作声地离开带上了门,坐在门口守夜。
顾环毓晚上又做起了噩梦。她紧闭双眼,嘴里一直喊着娘。陆双破门而入,直接冲到床边,不断安抚着泪流满面的她。
顾环毓慢慢睁开眼,看着眼前神色担忧的少年。
她泪眼婆娑,一时间有些悲凉。她想起今日看到药铺时想起来的一些东西。她要怎样告诉他,她的母亲已经没了,从今以后没有人再护她爱她。
她闭上了眼,无声地流泪,内心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悲伤,感觉自己在这世上简直是孤独一人。可是又想起陆双今夜义无反顾救她的场景,她睁开眼,她的心在这一刻狠狠一颤。
她看着陆双焦急的脸,一张不加掩饰的脸色是如此的慌张。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脸有一道红色的划痕,伤口边缘还流着新鲜的血。
她惊着坐起,抬起手,情不自禁触上了他的右脸。她盯着这一道没有经过处理已经微微红肿的伤口,小心翼翼不触到它,心疼又羞愧,感觉自己又想哭了。
“对不起.….
微凉的纤纤玉手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陆双眼睫一动,竟是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哆嗦,一路上因为杀人变得沸腾又器张的热血在这一刻似乎终于得到了平息。眼中那一抹阴鸷渐渐褪去,舒缓和清醒顺着每一个毛孔缓缓渗进了心脏。
他攥紧手心,拼命克制住想要反握住这只手的冲动,听到她压抑着哭腔的声音,陆双,你为什么要这样救我?”
他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他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只是顺着本心平平道,“我不能让你有事。”
“为什么?”顾环毓复杂又伤心地看着他,“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就算我出了事,也不关你的事。”
陆双,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见他沉默,只是用那一双炙热的眼睛定定看着她,顾环毓有些承受不住他的目光,哭着推开了他。
“你知不知道!没有人会一直在谁的身边,我早晚会离开这里的!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一直陪着谁,阿娘也不会一直陪着我,阿娘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陆双急促喘息一口,急急道,“我不会!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这一句话由于脱口而出变得格外震耳,恍惚之间竟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一切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顾环毓不出声了,听出了他克制的语气中那一份逾矩的情意。
陆双后知后觉刚才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立刻变了,慌忙地想要解释,“我、我…..顾环毓一双美眸微微睁大,眸光晃动又破碎,一刹那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半晌,她张阖了一下红唇,轻轻垂下了眼睫,不去看他,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
陆双似乎也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最终也徒劳地放下了双手,保持了沉默。烛光映在两个相对无言的少男少女身上。
陆双胸中起伏不定,肩膀塌陷下去,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盯着锦被上自己的影子,仿佛这样一直盯到地老天荒。
良久,他终于开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顾环毓轻轻嗯了一声。
“有事就叫我。”
.....嗯。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什么,陆双口口张脸,几乎是垂头丧气了离开了她的屋。
第二天陆父询问陆双昨晚怎么那么晚才回来,陆双没有告诉他实情,只说是两人在镇上玩的晚了一些。陆父果然没有多想。
做好早饭,陆父让陆双先给顾环毓送过去,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皱眉问道,“你这脸怎么搞的?”
陆双侧过头掩饰,只说是被夜里被树枝刮到的。猎户属于危险行业,有时身上脸上挂彩也是正常现象,都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陆父没以为然,“回去抹药涂涂。”只是上一次胳膊刚好,现在又伤了脸,这小子也太容易受伤了!
等了半晌,见陆双神色踌躇,还没给顾环毓送饭,陆父忍不住问,“怎么了?”
陆双支支吾吾,神色难得带了几分丧气。
陆父以为他们俩又闹了不愉快,一味问他,但是陆双死活什么也不说。
陆父不知道昨天的事情,自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龃龉。他不会知道,他昨晚破戒了,他说了不该说的话。而她全都听到了。陆双站在原地,神色恍惚。她肯定不会愿意再看见他了。
环环,她不会再理他了。
陆父难得看到自家儿子这般模样,还要再仔细盘问一二,便听旁边的屋门吱呀一声,顾环毓自己开门出来了。
女郎亭亭玉立,立在门槛,对陆父福了一福,声音柔柔,“叔叔。’
此情此景赏心悦目,陆父见她神色平和,并无不妥,笑着点了点头,“环环,你起来的正好,过来一起吃早饭。”
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让,顾环毓自从在他们家后,从来没有和他们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未出阁的女郎需要避嫌,所以话刚说完他便后悔了,“算了,我让双儿拿到你的房间。”
站在一旁的陆双莫名心跳一停。
他看到顾环毓的目光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杏仁一样的水眸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像是一支欲语还休的小勾子,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她也朝他盈盈福了福,“有劳。”
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异样。
陆双盯着她慢慢关上门的倩影,心里又酥又惊,整个人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不动。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装作忘记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有在意?
小米粥他早起熬了两个时辰,又香又糯,一旁的糯米糕也热乎乎冒着热气,她一直喜欢吃清淡的东西。陆双敲了三下门,将粥饭放在了门槛上,心里竟然有一丝怅然若失。昨晚也许是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逾矩了。
慕容彦抬起头,“果真?”
下属一揖,低头道,“属下见过顾大小姐。那女郎的半张脸,的确有八九分像。“这世上没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又没有失散的姐妹。”慕容彦道,“人一定就在这个镇上,将范围缩小至这一片,继续去找。”
“是。”属下领命。
虽然公子的语气神色并无异样,但是相伴多年的他知道,此刻的公子很高兴。虽然公子像是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下属不得不还有一些话要说。
“公子,属下过去的时候,那几个山匪全都死了,但是顾小姐……呃,那个长相神似顾小姐的人,还不知道究竟遭到了什么,有没有被…….”
慕容彦抬头看了他一眼。
下属立刻住了嘴,低下头去,“是属下多嘴。”
他也是想不明白了,一个落难了好几个月的女子,又不是身份特别尊贵的世家贵女,公子为什么这么执著地找她?谁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她有没有被人玷污,有没有失去清白,公子天潢贵胄,难道还要这种人?
若是顾大小姐真的失了清白,公子还会愿意娶她吗?
他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公子的心思没人能猜得透。
“公子,您该换药了。”他适时转移了话题。
慕容彦点头,随后有巡抚衙门的丫鬟低头进来,为慕容彦换药。
慕容彦随意地将受伤的右臂搭在檀香紫檀木桌边,任丫鬟为他换药,另一臂拿一卷书淡淡看着。丫鬟动作轻柔,看着指尖下男人臂膀结实的肌肉,又偷偷看了一眼他垂眸的俊美侧脸,微微红了脸。
慕容彦倏然一转头,丫鬟大惊,停下动作跪了下去,“大人恕罪!”
慕容彦并无怒意,看着跪在地上不胜娇怜的女子,“抬起头来。”
丫鬟战战兢兢,抬起头,看着慕容彦的眼睛。
慕容彦生着一双优美的丹凤目,看向一个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非常温柔含情的错觉,他看着丫鬟,“你怕我?”
丫鬟的脸更红了,她咬咬红唇,轻轻摇了摇头。慕容彦于是对她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笑只让丫鬟感觉有些神魂颠倒,..素、素枝。”
“素枝。很好听的名字。”慕容彦温声道,“你的口音很好听,你是哪里的人?”
“奴、奴婢是扬州人。”素枝简直连话都不会说了。
“退下吧。以后我的伤,就由你伺候素枝喜不自胜,行了一礼,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端坐案前的慕容彦,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下属进来时,便看到慕容彦若有所思的一张脸。
“公子,属下刚刚已经查过了,这个丫鬟……是颖州别驾张大人献来的瘦马。”
慕容彦冷哼,“几干两的瘦马给我作丫鬟,这颖州刺史果然是大手笔。”
公子一向不喜欢这类以色侍人的女子,下属小心觑了觑他的脸色,“公子,要处置了她吗?….....杀了还是退回去?”
“留着,我自有用。”慕容彦神色淡淡,又交代了一句,“备马,随我出府。”慕容彦虽然有很多事要忙,但他有另一个地方要去。
一行人马停在了梅山下。下属看着眼前的山川巍峨,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公子,这不就是我们上次遇险的那座山?”
那个黑熊令人记忆犹新,还咬伤了他的胳膊,害他养了足足半个月才好,还多亏了那个黑衣少年救了他们。只不过那少年实在不识抬举,竟然拒绝公子。
慕容彦身姿颀长,负手而立,仰头望着梅山一会,“你随我上山,其余的人留在这里。”
他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之前遇险的地方,竟还藏着另一个别有洞天之处。他不禁笑了笑……这还真是命运的安排。
下属还有前阵子黑熊的阴影在,没有一个人跟去,还是带了一对人马跟上。慕容彦不急不缓地走在前面,如履平地,带着一行人穿过重重崎岖小道。
有人没有看见树下藏着的玄机,不慎触碰了陷阱,三棵树中间突然朝众人射来了重重利箭。
属下反应迅速,立刻带人格挡,很快箭矢停下了。
慕容彦侧过身,淡淡看了他们一眼,“这里有很多陷阱,小心。”
下属们连连称是。一路上又遇到了不少陷阱,明明他们已经很小心避开了,但还是好几次差点又着了道。
下属们均是汗流浃背,几次下来都有些恼火,忍不住心里想,这真的是猎户设下的陷阱?这么诡谲多端,迷魂阵似的,到底是抓畜牲还是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