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味扬州 世界美食之都的100个细节”征文选刊】
作者:晴川
寒冬已至。
加班一结束,我便直奔小区附近大菜场的南角,抄手缩脖,喊了一嗓子:“老李,来两块青稞饼。”叫老李的摊主连忙用纸袋装好,捏住袋口小心翼翼地递过来。
热腾腾的青稞饼,好大好黄好脆。我用两指拈住边缘左右掂换几个来回,趁热,赶紧犒劳一下自己的胃。仿佛咽下这份热度,五脏六腑就会立即燃起底气,将一切的疲惫辛劳稀释赶走。
这家菜场的西头,是一所学校,很多学生上下学都打此经过。老李开的这家青稞饼店,说是店,其实就是一个摊点,占一空地,支一烤炉,放一桌一匾,只是位置相对固定。老李不到六十,和妻子在此好像已经很有些年头,无论严寒酷暑,还是风霜雨雪,他俩的身影从来不曾离开过。菜场里每天热热闹闹,他俩占据的这个角落也并不显得冷清。烤炉由一个老式油桶做成,个头齐腰,绿漆斑驳。炉膛里碳火正旺,每天有数百块青稞饼从这里出炉。赶着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起迟了或懒散者顺路就解决了早饭问题。放学时,过往的孩子路过,本来就已三分饿,经烤炉泄出的清香一勾,顿时口水涌动,脚下生钉。为父为母者本来也饥着冷着馋,便顺水推舟,架好车买上一两块,陪着孩子边走边吃。
烤青稞饼需要时间,多数时候并不能立等可取。于是,常看见一群欢跳的孩子,在烤炉边挤成半圈,踮起脚尖,勾着脑袋围炉闻香,唧唧喳喳地闹腾。青稞饼,顾名思义,是用青稞制面,经发酵烘烤而成。
这饼,与扬州街巷寻常烧饼大有不同:其一在形,溜圆,内凹外凸,状若飞碟,直径大可盈尺;其二在色,焦黄白嫩,芝麻点点如繁星;其三在味,醇香,有咬劲,越嚼甜味越浓,吃在嘴里嘎嘣脆。炉膛贴满一箍圈大约有10来张。老李取一块他女人就递一块,流水作业,一个萝卜一个坑,取放,全凭经验。烤好出炉的青稞饼,齐展展地平放在烤炉边上的竹匾里。等待之余,男人手持毛刷,酥油瓶里一浸,再在生饼上涂刷几个来回,那些素面朝天的模样立刻换了装扮,细白粉嫩,油光可鉴。
一炉烤饼出来后,常常轮不到自己,先来后到,要等下一炉。有人急了,老李便褪去薄膜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大屏手机,斜夹在脖颈子上大声嚷:“喂,你的饼还要不要,再不来拿就给别人了……”过堂风把他的话撕成了人们的牢骚。女人不吱声,加快了做饼的速度,一张做好,一张出炉,身子起起落落,手掌上下腾挪翻飞,看着倒也是一种视觉享受。夫妻俩这么手脚一刻不闲,买者走一个,补一个,络绎不绝。老李总是一边忙碌,一边对伸手提饼的人重复着两句话,小心点!别烫着;这一炉没你的了,等下一炉吧。一脸歉意。
焦黄喷香的面皮里,白褐的芝麻、翠绿的葱末与晶莹透亮的酥油胶着一体,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汽,仿佛还没未走出炉肚子里滋滋作响的煎熬,人们就已等不及了,左手接袋子右手已经扯下一角抛进了嘴里。青稞饼的滋味飘在冬天的风里,一巷子的拥挤都饱了口福。孩子们说着笑着,跑着跳着,满心欢喜地跟在父母的身后。
青稞饼不是扬州的传统小吃,但在扬州大街小巷却能时常见到,尤其冬天,给平民百姓提供了一种口福和选择。而那浓浓的异域乡愁里飘逸着的扬州味道,更成了扬城市井生活里的一道别样风景。
作者简介:晴川,男,原名陈恩才,江苏仪征人,亦常用东耳、尔东左等笔名发文。大学数学专业毕业,当过高中教师、报社记者,译过英文书籍,任过校刊主编。目前服务于政府机关,媒体评论员。主要写作新闻评论、散文随笔、短微小说、诗歌等,曾先后在多家媒体开设个人专栏,4000余篇首各类文字散见于《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及《意林》《辽宁青年》等600余种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