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清冠
据央视报道，近日国务院督查组接到群众在“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反映，陕西榆林的一家个体户卖了5斤芹菜后被市场监管部门罚了6.6万元，督查组对此展开调查走访之后，当地已经承认过罚不相当。
市场监管局撒出的一粒灰，落在卖菜个体户上，就成了一座山。
2021年，榆林市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81万元，6.6万超过了榆林一对普通夫妻加起来一年的可支配收入。而如果不是“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的存在，这对夫妻恐怕很难搬离这座大山。当然，承认处罚不当后，最后到底处罚了多少，报道没有给出。
看央视的报道，如果足够仔细，会有一组数据比这起个案更让人感到窒息。那就是，国务院督查组查阅榆林市市场监管局2021年以来食品类行政处罚台账发现，针对小微市场主体的五十多起处罚中，罚款超过五万元的就有二十一起，而他们的案值只有几十或几百元。
这还只是五万以上的罚金，五万以下，比如四万、三万、两万均为纳入统计。由此可以确定，榆林市场监督管理局在处罚小微市场主体方面，“痛下杀手”做法已经形成习惯。
从执法的角度看，这些处罚不能说不应该做出，但仅仅几十几百元的案值，拖上一个月才出检测结果，紧接着突然处以数万的罚款，算得上是小贩们极其恐怖的卖菜经历了。
而如果将视野打开，我们还会发现，榆林的小微市场主体并不是唯一处在噩梦中的一群人。
据媒体根据公开资料统计，2021年，有80个城市罚没收入呈上升态势，占比超过72%。青岛市罚没收入为43.77亿元，总金额位于111个统计城市之首，四川乐山2021年的罚没收入对比2020年增长了155%，增速位于首位。
青岛是北方经济大市，而乐山只是一个西部经济规模偏弱的地级市，如此高的罚没增速，乐山小微主体的日子恐怕更难一些。而近期，许多人应该注意过乐山大佛景区拍卖了未来30年观光游览车和摊点经营权的新闻。两条报道结合来看，不由得让人陷入沉思。
在这些罚没收入动辄上涨百分之几十上百的城市，到底有多少对卖菜小贩，目前并没有统计。但可以确定的是，执法部门的一次“常规”处罚，关系的不是“几捆白菜，几斤水果”，而是卖菜商贩们的生计。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许多人应该会记得，2020年末曾出现过一篇爆款文章，标题叫作《互联网巨头正在夺走无数卖菜商贩的生计》。
彼时，整个互联网行业因为“蚂蚁上市风波”而承受着巨大的监管压力，一位以作文培训为业的教培界人士，在丝毫不了解社区团购这项新兴互联网服务的前提下，充分发挥了自己滥用同理心的能力，写就了一篇超级爆款文章。
这篇文章的全网阅读至少在几千万规模，从作文培训的角度来看，作者显然获得了极大成功——尽管这个公号最新的一次推送，头条阅读还不到1500。当然，他显然无法预料到，仅仅半年多以后，他所处的行业遭遇了团灭。
这篇文章成功击穿了舆论场，引来权威官媒的下场。官媒评论文章的最后一句，可谓流传最广，原文是这样告诫互联网企业的：“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未来的无限可能性，其实更令人心潮澎湃。”
作为中国科技界的重要力量，在大国竞争的背景下，向着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发力，绝对是互联网巨头们的应有之义。就像榆林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对食品安全问题从严从重处罚，也是符合监管基本要求。
不过，正如国务院督查组对榆林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做法的校正，因为处罚本身存在随意使用自由裁量权的问题，在互联网巨头进军社区团购的问题上，其实也忽略了其中的科技创新成分。
还是以榆林的这对菜贩夫妇为例，假如他们接入了社区团购，又会是怎样一种局面？
首先，如果这七斤芹菜是某由互联网社区团购配货的，就不存在票据丢失的可能，因为基本上所有互联网社区团购平台都上线了区块链技术，不要说七斤芹菜是从哪里进货的，就算是哪一块土地生长的，生长过程浇了多少次水，后台都显示得清清楚楚。
在深圳，通过“数字菜篮子”微信小程序扫码，就可以进行食品安全溯源（图源羊城晚报）
其次，假如这七斤芹菜是某互联网社区团购配货的，也并不能保证就没有一点问题，但是，榆林市市场监督管理局处罚的对象将是社区团购平台企业，而不是这对商贩夫妇。
相对而言，针对平台企业的处罚会更重，比如2021年5月27日，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北京十荟科技有限公司（“十荟团”运营主体）处以150万元人民币顶格罚款。也正因为如此，平台企业也更注意合法合规，更懂得利用法律来维护自身利益。这样的结果便是，卖菜商贩们的利益可以得到更好保护。
再次，由于社区团购的核心在于优化供需关系，同样是七斤芹菜，有人在团购平台上预订了，平台才会给提货点/菜店发货，这个过程降低了交易成本。而交易成本的降低，本质上在于大数据叠加云计算的作用。从国际竞争角度来看，在生鲜类供应链的搭建上，中国的互联网企业正在加速赶超国外同行，这是妥妥地高科技。
所以，《互联网巨头正在夺走无数卖菜商贩的生计》一文所描绘的惊悚现象，至今并没有出现。文中所提到社区团购如何抢走白发苍苍的老人路边摊的生意，更是无稽之谈。
事实上，在迈向共同富裕的新时代，难道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没有基本生活保障，还需要买菜过活吗？而恰恰是许多低学历的青壮劳力、不便外出工作的人群，他们可以借助社区团购平台进入职场，在以往，他们的经济地位比普通菜贩要更低。
米袋子、菜篮子，这些都是民生工程的支柱，也是大到国务院总理，小到基层官员最关心的工作。经历了多年竞争式发展，社区团购行业整体在不断壮大的同时，也在保民生方面扮演着越发重要的角色，更在保市场主体，提供更多就业机会上功不可没。
早在2020年12月14日，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刚结束不久，《人民日报》02版要闻就发布了题为《壮大新业态 就业路更宽》的政策解读文章。
文章表示，“近年来，伴随着新业态的发展，众多新职业应运而生，新就业形态蓬勃发展……社区团购团长、版权购买师等新职业仍在如雨后春笋般出现。”
而根据中研普华研究院《2022-2027年版团购产业政府战略管理与区域发展战略研究咨询报告》的内容，目前中国社区团购行业拥有3亿左右的固定客群，涌现了200万团长。如果加上带动社区电商运营、直播带货、物流配送等其他岗位，创造的就业岗位则数倍于200万。
所以，如标题所示，互联网巨头正在保住无数卖菜商贩的生计，这句话恰恰是过去两年里对市场状况的精准描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