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开播的电视剧《边水往事》算得上今年暑期的一部黑马作品，21集播出完毕依然位列豆瓣热门电视榜第一名，评分8.0。

在眼下充斥着古偶和都市题材的电视剧市场，这部讲述东南亚犯罪故事的剧集的确让人眼前一亮，甚至引发了观众热闹的讨论。不过也让人不禁想问，一个与现实生活相距甚远的东南亚冒险世界，为何如此令人着迷？

这可能与去年暑假风行中文互联网的“缅北电信诈骗”相关舆论一脉相承。媒体对缅北电信诈骗的集中报道，使得大部分观众对那个从未去过、也不敢去、却听别人去过的“缅北”充满了异域和犯罪的想象。

尽管存在极大的口碑争议，但以东南亚诈骗故事为原型的电影《孤注一掷》还是取得了近40亿的票房成绩，这足以看出观众对于异域故事的兴趣，尤其是当那个陌生的世界其实以我们身边人为猎物时，这种好奇伴随着恐惧一同升级。

《边水往事》正是满足了观众的好奇心。虽然架空了地点，但故事发生的三边坡一看就是混乱无序、罪恶横行、毒品泛滥、充满暴力的金三角。剧集用一连串的事件具象化了新闻描述中的字句，扎实的视觉呈现也满足了观众对于金三角的想象：茂密的热带丛林、鱼龙混杂的社会生态、“未开化的族群”、时不时的军事冲突，以及林立的赌场，还有赌场输钱被暴打、关水牢的场面。

三边坡的混乱秩序挑战着观众的生活经验。军阀林立，“法外之地”，仅有的秩序存在于各行地头蛇生意和利益的交迭中。

故事前期以刚从国内毕业的大学生沈星（郭麒麟饰）找舅舅为主线，让沈星逐渐靠近三边坡的核心人物——达班大佬猜叔（吴镇宇饰），沈星在三边坡的冒险故事，带出了猜叔的生意链，以及利益链上的其他人物：矿山老板吴海山、象龙商会陈会长、治安官艾梭。随着沈星在三边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有了自己的人际关系：达班的但拓、一同来三边坡打工的郭立民、叠码仔王安全（蒋奇明饰）、当地警官觉辛吞以及卖“新娘”的刘金翠（齐溪饰）等人。

剧中对于这些人物的选择以及迎来的命运的刻画，铺陈出这个非法治社会下的利益生态，以及人们无望、挣扎的生存状态。治安官艾梭在利益纠葛中被打死；王安全宁愿承受身体之痛也执意跟着富婆离开三边坡；刘金翠最终被毁容；善良的郭立民在被虐打多次后成为一个施虐者……总之，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无论是试图掌握秩序的所谓大人物，还是在这个秩序下生活的小人物。

法律不起作用了，秩序依附于生意，也就意味着混乱和不稳定。生意平稳时，大小人物相安无事，生意稍有谈不拢，随之而来的就是暴力、血腥和死亡。繁茂的热带雨林下，是一个危机四伏的现实世界，这里没有确定性，一切都是未知。

值得一提的是，《边水往事》中还有一些近段时间以来影视作品中少有的元素，比如帮派斗争。观众对于帮派的想象主要停留在香港过去的黑帮电影里，这一次在达班这个小团体的日常中，出现了如同帮派故事中的大哥小弟的叙事。人跟人之间讲义气，有的角色有自己坚持的处事标准，有侠客精神，这是金钱利益关系之外的关系，这样的描摹与刻画放在当下实属稀有。

另外，在《边水往事》里没有绝对正义的化身，没有样板式的英雄，每个角色都是真人真性情，是非恩怨都是动态变化的，由此人物关系充满张力。每个人各有自己的价值观和利益选择，承受着因此展开的命运。观众可以放下道德审判之心，单纯为人物的命运抉择而唏嘘。

当然，不得不承认，《边水往事》对血腥和暴力的展现也为剧集增加了看点：沈星第一次见猜叔迎面而来就是一刀捅入腹部，而后又被五花大绑扔到河里；艾梭收养的孤儿、对艾梭无条件服从的兰波面对偷抢路权的其他势力，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机枪扫射；“傻老外”因为动了毒贩的利益，而被毒贩一枪打死；军阀冲突后，失败者被吊在树上……这在近年电视剧中少见的尺度与三边坡的“混乱秩序”题旨非常契合：这里有太多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暴制暴和你死我活。血腥、暴力、死亡没有沦为吸眼球的噱头，一场场杀戮都在暗示，没有法治只讲利益的世界有多么残酷。

演员的表演也为《边水往事》增色不少，曾出演《漫长的季节》和《我的阿勒泰》而被观众熟知的蒋奇明，又一次因为小角色王安全被观众津津乐道；吴镇宇饰演的猜叔被夸重现了《无间道》黑帮教父倪永孝的大佬感；就连出场只有几分钟的湖南赌客，演技也被形容为“怀疑直接从赌场拉来的”……

有意思的是，虽然观众对于沈星的扮演者郭麒麟的形象和演技褒贬不一，但有一点不容忽略的是，他那一口地道的北方普通话，在这个热带雨林的环境里、在一众南方口音的人物中，昭示着他是一个闯入者、一个外来者，这与题旨是契合的。可以说，他从闯入到离开，命运早就写在他从未改变的口音和从未熟练说出口的当地方言中。

南方人物周刊特约撰稿 丁慧

责编 杨静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