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去世了。
三个姑姑让平分葬礼的花费。
我代替我爸拒绝了。
她们纷纷来指责我和我爸不孝。
呵，你们眼看着老太太要不行了，还不带她去医院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孝不孝！
1
奶奶去世后一个星期，我爸在我家帮忙带孩子的时候，我大姑发来视频。
「哥，咱妈葬礼的费用算出来了，咱们四个分摊一下啊！」
我爸板着脸没说话，我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手机：「不分，你们谁爱分谁分，我们一分钱都不会出！」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这人拉入了黑名单。
我爸叹气：「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呢！」
一家人？这些人来抢我们房子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
二十年来不让你见老太太一面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
纵容自己的孩子骂你的时候，想过是一家人吗！
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我爸和姑姑他们，表面上还算和气。
过年过节一大家子人凑到一起，倒也很热闹。
可自从爷爷死后，姑姑他们就开始明目张胆的挑拨。
他们带着奶奶离开老家，留下我们一家子人住着破旧的老房子。
奶奶耳根软，在姑姑们常年累月的挑唆下，从原来的：「儿啊，太远了你过来车费太贵了啊。」
变成后来的：「你来干啥啊，来也没什么用，不用来。」
我爸虽然想妈妈，但从小到大家里苦，他格外心疼钱，一分一毫都想攒下，就这样，他将近二十年没见过老太太。
直到老太太死，也没见上最后一面。
2
「莹莹，那再怎么说，也是爸爸的妹妹啊。」
「妹妹？呵，也就你吧，把她们当妹妹！」
晚上吃饭，我爸又提起这事儿，没等我回答呢，我妈就冷笑着开口。
「一分钱不给你留的也是你妹妹！呵！」
爷爷二十多年前因病去世，三个姑姑们带着奶奶去了爷爷早年在外地买的房子居住。
临走前，一大家子坐在屋里，和和气气的商量。
「大哥，家里这房子留给你，外地那个，等咱妈老了，我们姐妹三个平分，你看可以吗？」
大姑笑着开口。
我那时不过六岁，本该对这段记忆印象不深。
但三个姑姑当时的笑，愣是让我记得无比清晰。
「行，我这也走不了，你们照顾咱妈辛苦了，有需要的就跟我说。」
我爸半点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
后来，在姑姑们的要求下，他还主动写了一份放弃书。
自愿放弃外地的那栋房子。
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栋房子房价翻了二十倍，而我爸一分钱都拿不到。
五年前，老房子拆迁，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这房子是我爸的，拆迁自然与我姑他们无关。
可是，她们全回来了。
拆迁办的负责人说，房子是老太太的，我们办理需要有老太太的委托书。
我大姑直接从兜里掏出了那份手写的委托书。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委托我大姑办理！
我不知道我爸当时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我只感觉荒谬。
我们一家三口，住了二十六年的房子，临拆迁了，房子不是我们的，甚至跟我们毫无关系了？
眼看着拆迁日期越来越近，我爸和我姑们一直在沟通，却无果。
我妈气的嗓子沙哑，说不出话来，脖子揪的全是痧。
我姑她们却一个个美滋滋的，甚至我大姑还让他儿子刨了我家院里种的蔬菜，把那一大片地全部栽种上了中药材。
就为了多得点拆迁款。
临拆的前一天，我的姐姐，我二姑的孩子，指着我爸的鼻子：「姥姥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不把钱留给姥姥，你怎么这么不孝顺！」
「姥姥把你养大多不容易，你现在还来抢姥姥的养老钱！你真是不要脸！」
一字一句半点晚辈对长辈的尊敬没有也就罢了，甚至还批判起我爸的行为。
我忍了好多天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冲过去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爸！」
想着以前的种种，还有现在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我气得不行，把我姐摁在地上暴揍了一顿，我大姑二姑拉架，也被我打了好几下。
不得不说，人在气愤的时候，力量真的是无穷的。
直到后来我爸去拉我，我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3
可后来的拆迁款，我们还是只得了五万。
还是因为我妈自己在老房子旁边盖了一个小仓库。
小仓库的五万块分给了我妈。
老房子我们一分钱没得到，甚至家里的东西都被这些人分了，只给我们留下了被褥和基本的行李。
我下班回家看到空荡荡的房子，被搬空的家电那一瞬间，只感觉脑内气血翻涌。
「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我放下包，拿起墙角的擀面杖就要出门，被我爸拦了下来。
「找什么啊，都已经这样了！」
「爸！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就让他们这么欺负我们吗！」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一直强势。
之前有个男的追我，死缠烂打，蛮不讲理，甚至还跟踪我想要弓虽女干我，是我爸出面，拿着菜刀去要砍那人。
把那人吓得再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在我眼里，我爸就该是这样的。
可面对这些亲人，他怎么反倒哑了火。
「找什么呢，他们已经走了，况且，都是一家人啊。」
「爸！」
最后，一切还是不了了之，我爸我妈用攒了二十多年的钱，在县城付首付买了一栋不到六十平的房子。
为了还房贷，他们每天工作，我爸出去开公交，我妈去宾馆当服务员，年过半百的人了，整日无休的连轴转。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下，意外还是发生了。
因为疲劳驾驶，我爸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为了保护副驾的乘客，他的腿断了。
家里的所有钱都用来买房了，大额的手续费和后续治疗的费用，我们根本掏不出来。
我看见我妈站在手术室门口，手机拿起又放下。
踌躇了很久，拨通了我大姑的电话。
「小芬啊，你哥出车祸了，腿伤的很严重，手术之后还得复健，我们手头紧，你看看，能不能倒出点闲钱借我啊。」
「啊，嫂子，我哥咋样啊，没事吧，我这手头也没钱了啊。」
「拆迁款你们不是平分了吗，那么大一笔钱应该剩很多吧，你先借我，到时候我会还你的，我可以给你利息的。」
我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向我大姑求救的。
「哎，嫂子，话可不能瞎说啊，那拆迁款是给咱妈的，怎么能说是我们分了呢！」
「那咱妈，你帮我问问咱妈，能不能...」
「啊，咱妈的钱拿去给小妹买房子了，你也知道小妹一个人打拼不容易，剩的应该也没多少了,喂，喂，信号不好啊，嫂子，喂...」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我妈继续拨过去，就变成了关机状态。
她又给我奶奶，我二姑，我小姑打电话。
可这些人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电话已关机。
打了好多遍，都没有回应。
我妈崩溃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揽着她的肩膀，一下下安抚。
「妈，没事的，还有我呢，我去想办法。」
4
我去单位跟领导同事借了一大圈。
承诺，保证，写借条，低声下气。
才凑齐了我爸的手术费和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治疗费用。
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爸术后恢复并不理想。
医生说，可能需要截肢。
那一刻，我和我妈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妈双眼无神的坐在病床旁边，喃喃道：「难道真的像你大姑说过的那样，咱们就只配过苦日子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们当时的生活，确实一点光都见不到。
我爸不服，他不认为自己的腿就这么废了。
在医生宣判了死刑之后，他仍倔强的选择了留下这条腿。
整日自己在家复健，一步一步试探着走路。
那其中的艰辛，我体会不了。
但我爸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
我想要改变现状，我不想一辈子被我姑她们看不起！
我选择了跟银行贷款后创业。
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时候都在忙工作，甚至一天一口饭一口水都不喝。
我妈偶尔过去帮帮我，但大多数时间，他还要陪我爸。
那半年，我瘦了三十斤。
从偏瘦，变成了皮包骨。
但我成功的做起了自己的工厂。
我爸也靠着自己的努力站了起来。
日子越变越好。
我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
帮我爸妈还清了房贷，还给他们换了一栋大点的房子。
我们也不用在整日起早贪黑。
公公婆婆还有工作，我爸妈就主动搬到我家帮忙带孩子。
空闲之余，我爸说，他想去看看老太太。
这么多年了，他只有视频的时候能见一面妈妈，大多时候，姑姑们都抢着把手机拿走。
他也没跟老太太说过几句话。
他想老太太了。
5
我爸刚提出要去看看奶奶的时候，我和我妈都强烈反对。
但我爸说，他就这么一个妈，那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妈。
我和我妈一下子就没了拒绝的立场。
是啊，那是他的妈妈。
是他本想出去打工赚钱，却因为思念，半途又返回家抱着嗷嗷大哭的妈妈。
他曾经，也是奶奶捧在手心的宝啊。
如果没有这些姑姑的挑拨，或许他和奶奶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给老公打电话，空出了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时间，准备让我爸去见奶奶，我和我妈在家带孩子。
可我们这边机票刚买好，我大姑的视频就打来了。
「哥，咱妈要不行了。」
那一刻，我看见爸爸的身体僵住了。
「她吃不进去饭，喊她没有回应，喘气也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我爸颤抖着手，没有说话。
我抢过手机：「那还等什么，去医院啊！」
我爸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在一旁附和：「对，去医院，看看能不能上呼吸机什么的，让大夫给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啊。」
「去医院也没用了，都只有出气没进气了，还去医院折腾啥啊。」
我大姑拒绝，把镜头转向床上的我奶奶。
我二姑小姑都围在床边，还有他们的孩子也在，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啜泣。
这些人，一副要等老太太咽气的模样。
我的气不打一处来，冲他们吼道：「你们是医生吗！在家就给老太太判死刑了！」
「我同事的奶奶胃出血，心衰，两次差点没了，去医院还愣是给抢救回来了，还挺了将近一年多，你们怎么就知道老太太没救了！」
我的话说出口，视频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我大姑弱弱的反驳：「这看着就是不行了，还去医院折腾什么啊。」
我爸冷了脸，拿过手机，特别严肃的告诉我大姑：「去医院，必须去！现在就去！」
我第一次，听见他用命令的语气跟家人说话，也是第一次，他在家人这里如此有主见。
挂断电话，我直接把机票改签为最近的时间，让我老公急忙开着车给我爸送到机场。
怎么，也要让我爸见他妈妈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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