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
吉太太当时正拿着薄钢小剪刀修理几个白色的郁金香花枝,慢慢吞吞地说道:“这是我的事,我心里自成主意,由不得你来说。虽然你和我做了一二十年的好婆媳,都说世事难料,原本好好的一个家都被他糟践得乌烟瘴气,听你现在的口气,他在外头乱来的事你早先未必不知道,不一开始就劝他收手回正轨,反倒现在来责指我的不是,真是‘不说蚊虫烦,倒怪蚊香臭’的怪事,连纸张那样软和的东西也会用角棱来刮割人的手指哩,何况心跳血热的大活人!你要是再说什么‘要忍受,要思远’的台面废话,我急起来就喜欢闭眼行动,到时你可别怪我没有提前提醒你!”吉太太将一把锋利的巧薄剪刀握在手中,放在肩头,刀口向外,唬得她婆婆直往后退:“真是疯了!我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是非忠奸不分!我这都是真心为你们好。”
吉老太太是真的气极了,回去后一夜睡不了觉,在床上反复叹气翻身,吉老先生问清缘由后也怪她多事,骂过几句就起鼾睡去。老太太心上积了更多的怨,次日只觉脑胀胸闷鼻塞肢软,再无力气起床。这一病就胶着她在床上躺了数月,再无心管儿女们的事。老太太不能再上门来劝,吉太太还是换不得耳根清净,仍是有其他人串上门来管闲事,吉太太烦不胜烦,只嘴上应着,实际也不怎么理会,已在外头找好新房子,就等着事情了结后搬出去住。朋友或者邻居见她油盐不进,末了就说道:“你之前不是常说‘贤妻眼里能沉沙’吗?看来都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做不做得这样的又是另一回事喽!”吉太太正在剁羊肉拌饺子馅,刀上手下,敲得整个大理石料理台“砰砰”乱响,扯大嗓门道:“一码归一码,这些事怎么能混着说?这不一样,对我们女人来说,这是肉中刺,眼中钉,不趁早拔去不仅疼痛一直在那里,弄不好更是连里头的肉骨都腐蚀成烂水臭脓也是有的。”
王小姐离婚后变了性,除了偶尔做些果酱和西式甜点外再不做饭,通过家政公司请了阿姨帮她料理家中各样琐碎事。她现在既然不做家事,得了许多闲余的时间,便去学了半年的珠宝设计,开了几家专售各类珍珠玉石饰品的珠宝店。店里的生意不咸不淡,前两年还亏了不少,好在她并不靠这个营生,当时兴起那样的念头就去做了,做久了就得了趣,尽管每年都要从其它的收项里拿出一部分来贴补这个生意,但她觉得这是自己的雅致兴趣,谁培养兴趣不要费点钱呢?
那天王小姐的女儿吉半帘来看她,带了一个黑巧克力蛋糕。因嫌阿姨做的酱香牛排太干便没吃饭,王小姐晚餐只喝了一小碗花旗参鲈鱼汤,于是竟吃了有快半个的黑巧克力蛋糕下去。也许是糖分在做怪,她整晚精神抖擞地在做珠宝设计图,中间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时经过阿姨的房间,见她房门虚掩着,正拿王小姐先前给的旧笔记本电脑在跟人视频聊天。先是听见那头有人说道:“你就好了,只伺候一个人,给的钱一样多,事又少,哪像我,一家六口都不是省事的主,都觉得自己家给的钱比别人给的更值钱些,恨不得把我当三个人来使。那天他们那刚上高中的朝天鼻少爷竟拿了玫瑰红色的羊毛绒线来找我,叫我给他织毛线手套,要织凤尾花样的。我看那颜色式款都不像他平时穿的,问他是不是给老师备的节日礼物,那小子淹红了脸叫我别问,我说你不说我就乱织一通,到时整得丑了你可别发唠怨;他才说最近校门口常来一个卖甘蔗水的摊子,摊贩是位大他几岁的漂亮女孩子,他在那儿喝了几杯甜水就对那个女孩上了心。现下天渐渐冷了,就想着给那摊贩女孩送东西顺道表白呢。我一听肯定不乐意,合着你们全家六口人只我一个人来服侍呢,甚至连剃鼻毛这样的杂事都要我来插手,还嫌我工作不够多,到处找差事来给我,现在还不够,还要拿外头不相干的活计来给我做,这什么道理?!我当然不敢直接推辞,只跟他说我近来忙,抽不出时间来干这样的事。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么?”
屏幕这头回道:“他能怎么说?无非给你额外再补贴些钱,叫你帮忙。”那边传来的高分贝笑声,震得这边电脑屏幕哗啦啦直响:“他说又不是叫我赤手去油锅里捞银钱,什么稀奇东西,有什么难的?白天忙,晚上熬个一通宵就能将那些东西捣腾出来,我父母白花那么多钱请你来,却不想多养了一个闲人!你听听,他才多大,就说出这样刻薄无理的话来,可见他的父母更难缠!老妹子,我要是有更好的去处,早辞了这份受气受累又不得好的苦差事儿,可又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连上个大号想在马桶上多歇个两分钟都不能呢,哪抽得空来去问其它工差呢?”
屏幕那头突然静默下去,这边刚想接话,那边又蒸起老酒糟来:“老妹子,还是你运气好,怎么就拾了那样的一个大漏,就给一个人做饭收拾下房子,其它什么事没有,也拿一样的钱,又没有气受,别说十家里没有一家,就是百家里也没有一家哩!”这边的终于找了空子搭腔,说的话半真半假:“都是远远看着才觉得别人家的瓜特别甜呢。你是不知道,我这边的一个顶你那边十个,天天的菜式都要换着样式给她做,不能重样的,偶尔在同个月内在晚饭上做了两次的加饭酒焖蹄筋,就给我甩臭脸子;我实在没法子,托我儿媳买了三本厚厚的食谱,那上头足有八百多种不同的菜式呢,我就天天照着上面学来煮饭,每餐都给她做新菜,但都是现学现做,哪能次次都做得圆满的,她就黑脸甩碗不吃饭,故意开着自己的房间门吃那黑不溜秋的隔夜蛋糕给我看,都是做样让我瞧!我暗地里叫她毒孤妇,难怪她前面的男人到外头从其他女人那里寻乐子,我要是男人,也得出去混才能透气,否则就要给她逼成疯子……”
王小姐在门外听着发困,又暗自觉得好笑。楼道起了风,她感到凉意,便紧了紧身上软和的羽棉里丝绸面梅花底纹睡袍子,轻快地踮步走回去睡觉。在躺进被窝前,王小姐决定从明天起对所有的身边人都宽容些,起早第一件事就要向阿姨道歉。
猪皮底尖头兔毛蓬面拖鞋踩在铂金吊线珍珠耳环上,尖细且长的耳钉插针直接穿过柔韧的鞋底并扎在她的右脚小指上,她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哎呀呀”叫出声。正在厨房煲鸭皮花菇碎粥的阿姨关小火,拿着圆勺冲出来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看路乱走动碰到哪里了,可有伤到么?”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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