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这段日子,寒山看得出来芙蓉和拾得走得很近,不光白天在厨下一起干活,吃过晚饭后,拾得也常到芙蓉住的房里,吱吱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说眞的,寒山很为他俩高兴,年龄相当,情投意合,是一对理想的伴侣。可不知为什么,拾得似乎对芙蓉只当做小妹妹看待,只有兄弟姊妹般的天真,而没有儿女私情那种亲昵。
拾得有意无意地在寒山面前叨唸芙蓉的好处,似乎努力撮合芙蓉和寒山。特别是寒山在听到家庭真相后,那几天大病一场的日子里,拾得更有意叫芙蓉来关心和照顾寒山。
这使寒山心中更不安了。
他想还是暂时离开此地较好,这样可让拾得和芙蓉两个人好好地相处一段日子。寒山想着,便收拾行囊,准备暂时告别天台山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寒山等拾得回来说明倩况,可是吃过晚饭就不见拾得人影。寒山一个人和衣雅在床榻上等候。双眼望着油灯跳动着如豆的灯光,映照出天花板下幻化出种种阴影,好似一个个古老的神话传说。
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
同房间的僧众都做完晚课回来了,一个个解衣就寝,发出了此起彼落的呼噜声,可是还不见拾得回来。
拾得上那儿去了呢?到芙蓉房间去的话,一般就寝前一定回来。不光因为寺院的规矩很严,也考虑到名声。别看拾得平时嘻嘻哈哈有些放浪不羁,可是为人处世还是十分检点,绝不给人任何话柄。所以全寺院的僧众虽然认为拾得脾气古怪,不同一般,但绝没有任何微辞可对他横加指摘。
今晚怎么啦?难道出什么事啦?
寒山越等越感到不安,就忍不住轻手轻脚起床,走出了僧房。
他沿着寺院寂静的林荫路向前走出,寺院内万籁俱寂,除了大殿的佛灯长明不灭之外,庙宇外已看不到几处灯火了。
走过树影笼罩的石板路,绕过前院,进了侧院的圆洞门,就看见客房一间小屋尚亮着灯火。这是芙蓉借住的地方。这么夜深人静之际,两个青年男女难道眞厮守在一起,全不顾寺法僧规了?
寒山止不住一阵心惊,就悄悄来到芙蓉住的小屋外面。
油灯在屋内亮着,只听到一阵啜泣之声,似乎很是伤心。
“不,我不能这样……”芙蓉在抽泣。
“我知道妳对我好……”拾得在劝说,“可是寒山师兄比我年长,最近他身体和心情都不好,更需要妳照顾……”
是在谈论美蓉和他的事,寒山本想不听转身离开,但一种急于了解究竟的意念,使他竟移不动脚步。
“我不是不知道寒山师兄的为人……”芙蓉哽噎的声音,“可是他毕竟比我大这么多年岁,心已经皈依佛祖,六根清净。我又怎能去扰乱他呢?我与你则是意气相投,将来无论你到那里,我都永远跟着你……”
“不!芙蓉,妳同我只像兄妹一样,我只愿意像对妹妹一样照顾妳”
不能再听下去了,还是早些离开吧!现在是告别的时候了。寒山就顺手在地上拾起一块烧过的石灰,朝门上随意画了几笔,并在旁边题了几句诗,就转身离开了。
也许是门板上轻微的书写声,也许是彼此心灵上的感应,拾得听到了门外似乎有响声,他拉开门一看,只见在皎洁的月光下,门板上画了一个光头和尚,下面是个饭鉢,旁边是一首五言诗:
相唤採芙蓉,可怜清江里。
游戏不觉暮,屡见狂风起。
浪捧鸳惊儿,波摇鹕漓子。
此时居舟楫,浩荡情无已。
拾得朝背影消失的方向欲张口喊叫,但还是忍住了。他知道此时再喊,寒山也是不会回头的,只会惊动全寺的人。
芙蓉也走出门来,望着门上题诗,诧异地问:“这……这是什么?”
“寒山师兄为了成全我们,已离开国清寺当游方和尚去了……”拾得跌足失声地说道。
“啊—”芙蓉也呆住了,深为寒山的精神境界所感动。她低垂下头去,羞愧地说:“拾得师兄,这是我的不对……你快去找寒山师兄吧!叫他不要离开国清寺……”
拾得马上回到僧房,只见寒山的床已空空荡荡,只剩一张破蓆。
他连忙追去山门,眺望月光下的山野,只见白茫茫的山路和田野,哪儿有人的影子。回到僧房,推醒旁边的和尚,问寒山到那儿去了,一个个揉着惺忪的眼睛,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寒山去那里……”
僧房里所有的和尚都被吵醒了,大家都起来寻找寒山,寻遍了寺庙的每个佛殿,找遍了寺内寺外的大道小路,哪儿有寒山的踪影。
次日天明,监寺广德把寒山失踪的消息禀报方丈道邃法师。这位国清寺的大住持,手掐佛珠,念念有词,吐出几句语:
“有缘即聚,无缘即离。来去无踪,皆是天意。寒山心境,明月天心。行云流水,难遏难止。随他去吧!将来自会再来天台,他与寒山已天地同在……”
广德听道邃法师这么一说,心中也大为惊骇,过去也太小看这个外来行者了。
明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