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妈第一个活下来的女儿。
村里的人都说我们家没男孩,要绝后。
妈妈为了保命,竟然想了借腹生子的办法。
我百般阻拦,却被卖给了五十岁鳏夫。
为了逃离火坑,我和被爸妈骗到我家的女大学生联手反抗。
1.
我出生在西南的大山里,因为是女孩,从小就被奶奶扔到柴房,和家里养的猪一起吃一起睡。
在这样一个几乎家家都以生出男孩为信仰的偏远山村,我家总是被嘲笑的那一个。
奶奶总是说,没有男孩的家庭是不完整的,直到妈妈打胎频繁大出血后,镇里卫生院的大夫说,我妈再也生不出孩子了。
奶奶坐在医院大堂哭天抢地,说医院害死了她孙子,爸爸猩红着眼要打医生,要不是有人报警,他俩在医院还要闹腾。
一家人晚上围坐在炉子前唉声叹气,妈妈虽然刚出院,但像做错事一般低声下气地给奶奶和爸爸做饭。
这个时候的我静静地待在门口,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声,以免被波及。
爸爸喝了一瓶酒,这个人的眼球都充血了,看起来比以往更可怕。
「不中用的娘们,老子早晚打死你。」
妈妈被吓得瑟瑟发抖,讨好似地说。
「别打,别打,我知道一个办法,保准别人不知道。」
「什么办法,说!」
妈妈停下手上的活儿,跪坐在爸爸脚下。
「快放暑假了,镇上好多回来的大学生,咱们去假装不认识路,找个女大学生带回来,生了儿子也是老王家的啊。」
「可是…」
在爸爸犹豫的时候,奶奶拍板了。
「彩凤说得对,把死丫头也带上,有个孩子她们更容易信。」
说完,奶奶扭着我的耳朵,把我从门外拖进来,痛得我觉得自己耳朵快掉了。
「我告诉你,明天要是敢坏了老子好事,把你跟你妈都扔到山里喂狼!老子再娶新媳妇!」
看着我爸狠厉的双眼,虽然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害人害己,但仍然不敢反驳。
第二天,爸爸还专门借了邻居的三轮车。
镇上人来人往,还有许多年轻人看着他们光鲜亮丽的样子,我突然感觉自己灰扑扑的,连忙闪到一边,羡慕又自卑地看着别人恣意的人生。
「小丫,快来,回去了。」
「这是个好心的大姐姐,咱们第一次来这个镇,你爸找不到出城的路了,大姐姐说带咱们出去。」
也许是看到我们一家三口,这个大姐姐也笑着看向我,一脸的不设防。
找好了目标,我妈就叫我回去,因为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扭捏着不想上车,我妈一把将我拽过去,狠狠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
我不情不愿地上车后,一直给大姐姐偷偷使眼色,她却好像以为我是想跟她说话。
「小妹妹,上几年级了?」
大姐姐声音很温柔,扎着一头乌黑的麻花辫,穿着好看的红棉袄。
「我们这妞笨,还没上过学。」
「那怎么行,孩子必须上学,将来才能有出息。」
大姐姐摸摸我的头,眼里的光一闪一闪。
「姐姐叫吴楠,是师范大学的,马上就毕业了,你来姐姐班里上课,好不好。」
我低下头不敢回应,这么好的大姐姐,她原本应该有最鲜亮的人生,我的父母却要将她拉入深渊。
「姑娘你别理她,不争气的东西,要是有个儿子,就不会像她这样了。」
「大姐,你可别重男轻女,现在男孩女孩都一样。」
车在大路上走了一段,一扭开上了山路。
也许是发现了路不对劲,吴楠朝车窗外仔细看了看。
「大哥,这路不对,这是进山的路。」
看着爸爸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大姐姐反应过来自己身处险地,使劲拍打着车门,还伸到驾驶位置抢夺方向盘,整个三轮车左右摇晃。
我爸将车停到没人的路边,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棍子,满脸横肉地打开车门。
吴楠惊恐地使劲拉扯车门要逃,却被爸爸拽着长辫子摔倒地上,当头一棒,血流不止,她痛苦地呼救。
但这四周都是荒野,几乎没有人会来,吴楠伸着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抓住妈妈的裤脚。
「大姐,你也是女人,为什么这么对我。」
我妈也许在享受天之骄子对自己的祈求,她笑得比以往都开心,我爸拿起木棍使劲地在她身上捶打。
我紧紧攥着衣角,心中实在不忍,扑到吴楠身上恳求。
「爸别打了,当心死了。」
我爸妈也许是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俩人将吴楠抬到车上,为了避免有人看见生事,用准备好的棉被裹了起来。
2.
回到家,奶奶已经做好了饭,看着爸妈将人抬进门,小老太太激动地直跺脚。
「好好好,我对得起老王家祖宗了,快往地窖搬。」
「妈,这丫头还是个大学生,咱们家以后也保准能出个人才。」
我殷勤地烧好水,泡好茶,毕恭毕敬地端给我爸,趁机说道。
「爸,这大姐姐伤太重了,要是不治怕是要不好啊。」
「死丫头,这有你啥事!滚!」
我妈不满地推开我,滚烫的水倒了我一手,瞬间红了起来。
「彩凤,小丫说得也有道理,刚好她手也烫坏了,借着由头去开点药。」
我爸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钱,我接了准备往卫生所跑,被奶奶拉住威胁。
「今天的事敢透露一个字,就拔了你的舌头喂猪!」
我知道,奶奶能这样说,她绝对也能做得出。
地窖的入口有一把小锁,奶挂在奶奶的腰间,除了我每天下窖给吴楠换药,送饭送水,我爸好几次想下窖,都被奶奶挡了回去。
「丫头片子这两天还没恢复好,你折腾坏了咋办,好儿子,别心急。」
为了延迟吴楠受罪的日子,我每天都给她少放一点药。
她全身最重的其实是头上的伤口,但也只是皮外伤,我竭尽全力也没拖几天。
终于是最后一次上药,吴楠开口问我。
「小丫,今天几号了。」
「八月初五。」
吴楠点点头。
「明天就是我毕业的日子了。」
明天,也是我爸下窖的日子。
终于到了能下窖了,我爸专门去村里推了头,还用井水洗了个澡。
「呦,有了大学生就是讲究,怎么没见你跟我睡觉前,还洗澡啊。」
我妈一边替我爸穿裤子,一边抱怨,我拿着擦脸的毛巾站在一边,不敢出声。
「你吃什么醋呢,你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永远是老王家的大房。」
「知道就好。」
听我妈说话,我隐约能觉察到,虽然她出了这样的主意,但还是嫉妒我爸有了其他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比她年轻漂亮。
夜深了,我爸也穿戴整齐地下窖了,我被安排在窖口守着,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叫我爸上来。
在我爸下窖前,我妈还满脸堆笑,看着我爸下去,她狠狠地把我踹倒在地。
「都怪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我妈发泄完,回屋里睡觉去了,我讪讪地站起来,忍痛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容易的事了。
可没过多久,就听见井下撕心裂肺地叫喊,我害怕地用手捂住耳朵。
直到我爸提着裤子上来,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开抽烟。
「下去收拾一下。」
我顺着梯子下窖,看到眼前的一切我愣住了。
白天还明媚的花儿,现在手脚都被绑在床上,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原本光洁的皮肤上是可怖的痕迹,衣服也都被撕的四下零落。
我打了盆水,默默地给她擦拭身上的伤。
「你来了。」
愧疚让我涨红了脸,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吴楠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我哭得泣不成声。
「小丫,姐姐的手脚好痛,能不能给姐姐解开绳子啊。」
虽然我心里难受,可这是在家,我也不敢有过分的举动。
「你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我不敢跑,就是放松一下。」
看着她被勒到发青的手腕,恻隐之心让我放弃了犹豫,为她解开了绳子的束缚。
可还没等我反应,她像疯了一样掐住我的喉咙,拉拽着我上窖。
「你干什么!」
看见吴楠拉着我上来,我爸狠狠将烟摔到地上,妈妈和奶奶听见声音也急忙跑出来。
「小贱人,都成了我王家人了还不消停!」
奶奶指着吴楠破口大骂。
「你们放我走,要不然我掐死她。」
掐在我脖子的手力道大了几分,我开始呼吸困难了。
「好啊,反正也是个没用的丫头,掐死了你好给我生儿子。」
看着我爸满脸的笑意,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我都要死了,他们也不会救我。
「这可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一点也不顾吗!」
吴楠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她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
我能感受到她的浑身的颤抖,其实她的力气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我轻易就可以挣脱。
可是我没有动,万一她能跑呢。
「实话告诉你,这样的丫头老子才不心疼,再说了你掐死她你也犯罪了,你还能跑到哪去?」
吴楠的双手放松,无力地垂了下去。
我一边大口呼吸,一边挡在他们中间不敢走开,怕我爸做什么激烈的事。
「我杀不了你们,那我就杀了我自己。」
看到吴楠眼底的狠意,我死死拽住她,才避免她一头撞在院里的树上。
但自从今晚后,吴楠的脚上多了一条长长、重重的铁链。
把吴楠重新关进地窖,我爸才腾出手收拾我。
「王小丫,当初把吴楠骗回来你也在,她要是跑了,咱一家都得坐牢,要是再胡来,老子把你扔了去山上喂狼!」
我躲在猪圈自己的小草堆上,委屈却哭不出来。
我自己的命都是捡来的,又怎么能救得了别人。
3.
而那天之后,吴楠开始绝食,水米不进。
奶奶和爸爸急坏了,找了家里最有文化的大伯来劝她。
我大伯是这里的村长,是我爸堂哥的儿子,也是村里唯一有高中文凭的人。
在这样闭塞的山村,十里八乡威望很高,受着他的庇护,我们家从来没被人欺负过。
仗着大伯,我爸在村里也都会得意地跟大家炫耀,说自己睡过大学生。
「王强,在人前少胡说,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人家知道了报警怎么办,我也帮不了你。」
「哥,这不是为了咱们老王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嘛,再说了有你在,谁敢报警啊。」
「我…」
奶奶适时打断了我爸的话,给院里烧水的我吩咐。
「听你哥的,小丫快给你大伯盛饭。」
看我端饭进来,大伯上下打量着我。
「这小丫今年也十五了吧。」
「是呀,怎么了?」
「没事,看着也长成个女人了,是时候说婆家了。」
我一阵发抖,赶紧放下碗就跑了,后面是他们的一阵嘲笑。
吃完饭,大伯下窖去给吴楠做工作,我负责给下面端茶送水。
「闺女,你要是怀了孩子,就是老王家的有功之臣,只要你跟强子好好过,这好日子还在后面等你呢。」
可是不论大伯如何费口舌,吴楠就是不说一句话,大伯气得转身就走。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咽了咽口水准备离开,吴楠却叫住了我。
「小丫,如果我逃跑,你还会帮我吗?」
我下意识摇摇头,又反应过来迅速点点头,羞愧得不敢看她。
「大姐姐,你跑不了的。」
吴楠沉默了一会。
「如果我也生一个女儿,我绝不让她也过这样的生活,我要让她读书。」
「我教你写字吧。」
以前我看到村里的男孩背上书包,去山外的学校读书,而我只能每天喂猪、挨打,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蛊。
等我跑上去,就听见大伯在给我爸说,女人都是要哄的,只要能怀上儿子,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最重要的是把钱先搞到手。
只是我不知道,大伯让我爸豁出去的,是我。
为了哄大姐姐开心,我爸先是同意她每天到上面活动。
我妈却像被踩到了尾巴,激烈地反抗我爸。
「姓王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让那个小贱人上来,我绝不同意!」
「臭娘儿们还敢跟老子顶嘴,打死你信不信!」
奶奶急得团团转,伸手死死拉住我爸。
「儿啊,你糊涂,彩凤到底是你原配夫妻,她才真的跟你一条心!」
「我不管,只要楠楠能高兴,能给我生儿子,她想怎样都行。」
在我爸的坚持下,吴楠顺利上窖走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晚上还是要回去睡觉。
可吴楠好像真的缓过来了,每天认真吃饭,对我爸的态度也大有改观。
这倒是方便了我,白天爸妈去地里,吴楠就会给我教认字。
她拿着院里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两笔,抬头笑眯眯地给我讲。
「小丫你看,这是“人”字,一撇一捺,就叫人。」
「姐姐,你恨我爸妈吗。」
吴楠停顿了,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