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时期,杀两头牛分肉,老百姓没欢天喜地,反而唉声叹气

桃成柳老人 2024-04-12 07:20:48

文/柳成荫

生产队时期,大人对小孩说:“你这么懒,长大了只能捧老牛屁股。”捧老牛屁股,就是没出息的意思。

有人说,生产队时期,养牛的都是关系户,实属抹黑那个年代的人别有用心的说辞。那个年代养牛的地位很低,老弱病残才肯到牛舍“捧老牛屁股”。养牛人都是上不了河工、挖不了墒,挑不了担子、推不了车子之人。养牛的人工分很低,达不到生产队平均工分。无奈,生产队不养闲人,你不干活,只能饿死!

我们生产队养牛的是曾经的“地主”。

他姓柳,是我的二叔。说是地主,实际上曾经也是穷人,祖上是贩大布的,积蓄了几个铜板,买了点地,传给了他。忙时找几个人帮帮忙,闲时知己劳作,生活过得很艰辛,没有办法,你有土地啊,就应该是地主。积劳成疾,落得一身毛病,英年早衰。二婶在我三十岁那年悬梁自尽,原因是被当着“地主婆”批斗的那天晚上,想不开寻短见。以后,被说成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那个年代,生产队养了两头牛,一头用来练场、推磨,一头用来水田平地。至于耕地那是用不上的,生产队已经有了手扶拖拉机(应该说是旋耕种,习惯称为拖拉机),也算得上半机械化种田了。

那一年的腊月,一头黑底白花的老牛病了,畏寒,不肯进食,日渐消瘦,公社兽医站的兽医来过几次,草药汤一灌就是半水桶,奈何兽医无回天之力,摇摇头,说它年龄大了,该走了。那应该是告诉队长:该给这条老牛料理“后事”了。

那个年代,耕牛是重要的劳动力,其生命和公社员一样重要,私自宰杀耕牛是违法的,要下号子,请过去喝茶的,即使是杀失去劳动价值的耕牛也得三级审批。一份宰牛申请书要兽医站盖章,再到大队盖章,然后到公社过一下场,才可以动用宰牛刀。

耕牛从牛棚里拉出来,面对刽子手,它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刽子手用一块黑色面罩罩住了牛的眼睛,抡起大锤,照牛的脑门砸下去,未听到耕牛痛苦的呻吟声,晃了两下身子,随即倒下了。

此时,我看到养牛的二叔在流眼泪……

生产队里有位老私塾先生,也是最有学问的老者,他说,把四只牛蹄埋了,算是为牛安葬,为它超度吧。二叔用一只破麻片袋子把四只牛蹄装好了,埋在晒场旁边的白果树下。第二天,二叔去看时,发现牛蹄被人扒走了。后天有人说,当晚看到私塾先生去了白果树下。原来被他偷偷扒走了,回去炖了。

那个年代有规定,牛皮要卖到公社收费站,牛肉要送到肉联厂,作为收入入生产队的账目,不好私自分给社员的。牛肉送到黄桥肉联厂后,验货的说:“这是牛肉吗?全是骨头啊,拉回去吧。”是啊,生了个把月的病,骨瘦如柴,哪来“小菜”?

那一年的春节,生产队没有杀年猪,把牛肉分给社员,算是“分年货”了。

牛肠、牛肚、心、肝、肺、牛头煨了一大锅,烧了一筐大白菜,煮了两三桶白米饭,算是给社员安排的年夜饭。一百多号人聚集在生产队晒场上,十几张八仙桌排开,依旧是50斤瓜干酒。然而,社员没有往年开心,说这年过得蹩脚,年夜饭没油水。

在那个年代,社员吃肉要称肥肉,吃了肥肉心里才不糙人。瘦如柴的牛肉,全是筋头巴脑,入口干柴,没有油水,不受老姓的欢迎。生产队时期,我们公社的食品站是不卖牛肉的,有一年春节前调了批牛肉回来,结果没卖得出去。

牛肉分了,牛杂碎也吃了,养牛的柳二叔却遭殃了。上面来了政治任务,要开展阶级斗争,批典型,找一个破坏农业生产的典型出来挂牌站街。柳二叔家庭成分不好,自然落到了他头上,理由是“虐待生产队耕牛,对现实不满”。最终,他被公社民兵押走,低着头,脖子上挂着木牌,站在大桥口一整天。

转眼间到了八十年代,小岗村十八懒人导演了一台闹剧,把生产队的耕地分到了个人,大集体解散。这场风波迅速波及到我们公社。县里工作组要求,无条件分田到户,年底必须完成。于是乎,猪舍的猪卖了,仓库的粮食分了,柳编厂倒闭了,蚕舍推倒了,珠蚌烂在河里了……

牛舍里还有两头水牛,没有办法分,工作组组长手一挥:杀了分肉。就在春节前夕,两头牛流着眼泪,倒在刽子手的榔头下。这次杀牛,没有要三级审批,也没要求牛肉送到肉联厂。

这是生产队最后一次分肉,然而,分牛肉时老百姓并没有以往分猪肉时那样喜笑颜开、欢天喜地,他们在唉声叹气:风向转了,连耕牛也不放过!

第二天,生产队解散。从此,各家各户犁田耙地只得靠人力了……

【注】此文根据笔者早年散文《牛的眼泪》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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