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鸡鸣声此起彼伏。王丽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心里却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她从窗户看出去,发现大嫂张英已经在院子里生火做饭了。王丽下床穿好衣服,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大嫂一边忙着熬粥,一边神色凝重,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大嫂,今天早上我去地里帮你们干活吧?”王丽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英抬头看了王丽一眼,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今天好好待在家里。等会儿,我和二嫂有事要跟你说。”
王丽听后,心里一紧,不禁猜测着嫂嫂们要说什么事。她站在厨房门口,感受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早餐过后,二嫂李梅也赶了过来,她们三人坐在了堂屋里。李梅端着茶杯,语气低沉地开口:“王丽,你也不小了,今年都18了。你父母走得早,这些年我们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现在咱们姐妹之间也该好好商量一件事。”
王丽感到一丝不安,她望向两个嫂嫂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二嫂,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张英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儿,直截了当地说道:“丽啊,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你该嫁人了。村里那个铁匠李大壮,虽然年纪大了点,长相也有些缺陷,但人老实本分,日子过得也稳当。你嫁过去,也能有个依靠。”
王丽听到这话,瞬间脸色煞白,心脏仿佛被重锤敲击一般。她哽咽着声音,勉强挤出一句:“大嫂,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我不想嫁给他。”
李梅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丽,我们也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家里现在这么困难,你留在家里也是个负担。嫁过去,李大壮能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这是我们能为你做的最好安排。”
王丽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摇着头,声音越来越大:“我不嫁!我不嫁给那个独眼的老男人!他比我大十几岁,村里的人都说他命硬,克死了前妻,我怎么能嫁给他!”
张英看着王丽激动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但她的语气依然坚定:“丽,这是我们为你好。你知道家里这些年多不容易。你二哥病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孩子还得上学。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嫁过去,日子再苦,至少还有个着落。”
王丽哭得泣不成声,她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落到这种地步。她曾经幻想过嫁给一个心爱的男人,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逼迫着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
然而,两个嫂嫂的坚持让她看不到任何退路。最终,在村里长辈的压力下,王丽不得不含泪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安排。
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如王丽所愿地好转。李大壮虽然是个老实人,但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一日三餐都成了问题。王丽每日在寒风中挑水劈柴,手上的茧子越来越厚,心里的怨恨也越积越深。
每当她回忆起当初被逼迫嫁人的情景,心中就充满了对嫂嫂们的怨恨。她恨她们为何如此狠心,将她的青春葬送在这个贫瘠的家庭中。她常常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过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让别人替自己做决定。
于是,王丽决定不再屈服于命运。她开始利用闲暇时间为村民做针线活,尽管辛苦,但她的内心却渐渐燃起了一丝希望。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那张简陋的木床上,耳边是李大壮沉重的呼吸声,心中却盘算着如何积攒足够的钱,离开这个她不愿意再待下去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必须强大起来,才能摆脱这一切。她默默地计算着日子,等待着有一天能够回到娘家,找嫂嫂们讨个公道。
一年后,王丽终于攒下了120块钱。这些钱是她一针一线地拼出来的,藏在一个破旧的布袋里,每晚都要摸一摸,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有一点希望。她觉得这些钱足够她回到娘家,质问那两个狠心的嫂嫂,为什么要把她推向深渊。
那天早上,王丽对李大壮说:“我要回娘家看看。”李大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但还是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些。”
王丽收拾好行李,拿上那布袋,迈出了这座让她满心怨恨的小屋。一路上,她心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心中反复演练着要如何质问嫂嫂们,如何让她们明白她这一年来的痛苦。
走了几个小时,王丽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口。她站在村口,望着熟悉的景象,心里百感交集。她快步走到大嫂张英的家门口,狠狠地推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大嫂!”王丽站在门口,声音有些颤抖,却充满了怒气。
张英听到声音,连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是王丽,她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不安:“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王丽冷冷地看着张英,指着她的鼻子问道:“大嫂,当初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嫁给李大壮?你们知道我这一年过得多么苦吗?”
张英被她的质问吓了一跳,站在原地,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低下头,声音有些哽咽:“丽,大嫂对不起你,可是我们真的没办法……”
王丽看着张英眼中的泪水,心里一阵刺痛,但她依然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原谅:“没办法?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我一天天过着苦日子,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二嫂李梅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情景,连忙上前拉住王丽的手:“丽,别怪你大嫂。你回来了,坐下来好好说。”
王丽愤怒地甩开李梅的手:“我不坐!你们把我推进火坑,现在却要我心平气和?”
李梅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丽,我们也不是好过的日子。你大嫂的丈夫因为工伤丢了工作,家里连孩子的学费都凑不齐。我的男人前年得了重病,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最后人还是没了,现在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王丽听到这番话,心里一沉。她看着李梅憔悴的脸,和她身后的两个孩子,突然发现嫂嫂们的生活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缓缓坐在了门槛上,眼泪无声地滑落:“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张英也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丽,我们不想告诉你这些,是怕你担心。你还小,我们不想让你背上这些负担。嫁给李大壮,至少你有个吃饭的地方,有个安稳的家。”
王丽抬头看着张英,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怨恨似乎有些不公平。她以为自己是唯一受害的人,却没想到,嫂嫂们也在默默承受着生活的苦难。
李梅叹息着说:“丽,生活总是这样,不管有多难,我们都得咬牙坚持。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没有人能轻松过日子。我们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王丽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大嫂,二嫂,我……我明白了。”
她的心情复杂,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但却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她不再想责怪嫂嫂们,心中的怨恨慢慢化作了对生活的无奈与理解。
回到李大壮的小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简陋的房屋上,给它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王丽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看到李大壮正在厨房里忙碌,尽管简陋,但他依然认真地做着晚饭。
“你回来了?”李大壮听到动静,抬头看见王丽,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王丽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布袋递给李大壮:“这是我这一年攒下的钱,我们可以买点生活必需品,把家里的日子过得稍微好一点。”
李大壮接过布袋,掂量了一下,里面那微微的重量似乎代表着两人今后生活的希望。他抬头看着王丽,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丽,你辛苦了。这些钱该怎么花,你说了算。”
王丽看着李大壮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的那么差。虽然生活拮据,但他从未对自己有过任何苛责,总是默默地承担着家里的重担。想到这里,王丽心中的怨恨慢慢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
“咱们先买点米面,添置几件冬天的衣服,然后再修修房顶,别再漏雨了。”王丽开始盘算着,目光不再是对未来的惧怕,而是充满了希望。
李大壮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咱们一步一步来,以后日子会好起来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王丽和李大壮把那120块钱用得十分谨慎。他们一起去镇上买了些米面,给家里添置了一些必需品,还请邻居帮忙修补了房顶。虽然这些改变微不足道,但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王丽第一次感到了一丝温暖。
随着时间的推移,王丽逐渐对李大壮有了更多的了解。他虽然话不多,但对她关怀备至,尽力让她在这个简陋的家中感到一丝安慰。有时,王丽会在忙完一天的活儿后,和李大壮坐在院子里聊聊家常。她发现,李大壮虽然是个普通的铁匠,但他有着一颗温暖而宽厚的心。
一天夜里,王丽靠在李大壮身旁,突然问道:“大壮,你为什么从来不埋怨我嫁给你后总是闷闷不乐?”
李大壮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丽,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一直想着,只要你不离开,哪怕日子再难,我也会努力让你过得好一些。”
王丽听后,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她轻轻握住李大壮的手,第一次觉得这个粗糙的手掌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从今以后,我不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咱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王丽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对自己做出承诺。
李大壮点了点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好,咱们一起努力。”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王丽发现自己越来越适应这个家庭,越来越依赖李大壮的存在。他们一起熬过了那个寒冬,迎来了新一年的春天。王丽在生活的磨砺中,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成熟。她不再埋怨命运的不公,而是学会了在艰难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在一个明媚的春日清晨,王丽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远处的青山,心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尽管生活依然充满挑战,但她知道,只要她和李大壮一起努力,未来一定会更加美好。
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一个温暖的家,会在这个小村庄里,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简单而幸福的生活。即使日子再难,王丽也不再惧怕,因为她明白了:生活的苦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希望。而现在,她心中已经充满了希望。
她默默地问自己:“这一切,难道还会有比现在更糟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