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太太在盛京城如火如荼的五爱市场,邂逅老干部,已经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了。那年老干部刚刚离休,洪老太太刚刚跟吹笛子那小子离婚。那个年代盛京城里,离婚的人尚凤毛麟角,属于磕碜事。洪老太太离婚还真不是跟男欢女爱有关,结婚两年一直来例假,被吹笛子山东父母逐出家门,在皇姑民政局领了个蓝本,离婚证。出了民政局,洪老太太就把离婚证扔公共厕所里去了。
老干部级别不低,在处于部之间。一辈子忙忙碌碌风风火火,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土改工作队队长,打土豪分田地,绑过地主女儿,姨太太,吊房梁上,问还有多少金银首饰没拿出来。老干部后来位居那个县五区区长,喜欢上了爱国屯一家农户女儿,这女儿不爱读书,但是,女红针线甚是娴熟。17岁那年老干部成为一县之长,这女人成为县长夫人。后来就步步高升,进了盛京城。
老干部离休了,忙碌了一辈子,突然闲下来,有些失落感,在任的时候陪同有关方面视察过蒸蒸日上的五爱市场,离休的第三天,早上吃了一根老伴买的油条,喝了碗豆浆,夹起公文包就下楼了。老伴这些年基本上不怎么过问老干部行踪,还以为老干部上班去了。老干部离休以后,单位上照顾老干部又给了一套四居室房子,老干部谢绝了,说我们就老两口,现在是三屋一厨都住不了,要那么大房子做啥?老干部两孩子一个儿子,在兴城部队上当营教导员,军校毕业,女儿头一拨自费留学生去了日本。
谁不喜欢大房子,老伴说,给为啥不住?老干部说,我烦他们,去跟他们住一起,我活不几年,爱去你去。就这样,老干部还住在这栋八十年代初盖的老楼里。
老干部老伴对老干部生活关心的不够,这么多年,老干部的内衣都是自己洗。至于穿皮鞋买鞋垫,根本想不到。
老干部在五爱市场邂逅了洪老太太,那年洪太太刚刚29岁,女人这个岁数,小腿肚都充满活力,加上洪老太太是夏天邂逅的老干部。洪老太太夏天穿刚刚盖过膝盖的裙子,两小腿肚子油汪锃亮。
其实人家老干部去五爱市场,并不是踅摸洪老太太这样的女人去了。看官们想想,一个当年在盛京城里呼风唤雨的人物,缺人吗?人家毕竟是老干部,有定力,不会胡乱来的,让晚节不保。
老干部遇到洪老太太,就是一个天作人和。
老干部对洪老太太产生好感,上篇咱们讲到五副鞋垫的故事。说了,女人心得细,得动脑子活着。有一天,老干部没认识洪老天天几天,五爱市场下班。老干部在前,洪老太太在后,老干部的皮鞋被一个人踩到鞋跟,把鞋踩掉了。洪老太太赶紧哈腰帮老干部提鞋,发现老干部皮鞋里光秃秃的,连个鞋垫都没有。
那个年代盛京城满大街都是老太太卖鞋垫的,洪老太太父亲学过易经,在太原街联营商场正门算卦,算卦得具备推想力。洪老太太有这方面基因,从老干部皮鞋里没有鞋垫,联想到老干部老伴不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女人。机会来了。
隔日,老干部来五爱市场,红老太太亲自把一副秀花鞋垫,塞进了老干部皮鞋里,额外又准备四双。洪老太太说,这鞋垫是我贪黑踩缝纫机砸的,花是我刺绣的。老干部心里一股暖流,其实鞋垫是洪老太太在马路湾大街上买的,花了2.5元。钱不在多少,在于用到关键地方。
当年盛京城里上50岁的人,都流行甩手。社会上刚刚兴起养生保健热潮,今天风靡全国的广场舞,细究起来,鼻祖应该是当年的甩手运动,甩手运动是广场舞的初级阶段。
老干部老伴,闲来无事,就跟居民区老太太老头天天早上晚上,在楼下甩手,就是两臂使劲儿上下摇晃,没有啥科技含量,摇晃得跨度越大越好。
人家甩手也就个八小时,老干部老伴一甩就是半天,心想,多甩多活。夏天,盛京城燥热,老干部老伴甩手过度超时,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
老干部老伴去世,跟人家洪老太太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老干部老伴丧事,洪老太太闭店三天,帮助忙活,又把她爸爸洪半仙请来,做的超度,祈祷老干部老伴去那边心想事成。
老干部老伴走了以后,虽然具备了把洪老太太领家里住的条件了,人家老干部毕竟是老干部,没有马上那么做,让儿子邻居笑话。
说句心里话,洪老太太也算是五爱市场头两拨元老,她要是好好经营她的内衣,今天也差不多身价过亿,洪老太太聪明过人。
洪半仙跟女儿说过,说,姑娘啊,搞生意,就是把别人兜里的钱,搞到自己兜里,让他的钱成为你的钱,说白了,做生意,就是让钱,从你兜到我兜,再从我兜到你兜,在我兜站住,你就是赢家。
那会儿,老干部天天来五爱市场帮洪老太太打理生意,顾客都认为他们是父女,俩人也这么迎合着。
不久洪半仙在夜里去于洪区飞机场后面,骑自行车去算卦,被一大货车撞死了。洪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老干部安慰说,你亲爹没有了,还有我这个后爹。
老干部刚刚离休,难免有不少部下,同事求老干部办事儿,有要调转工作的,有要提个一G半职的,老干部热心肠,有求必应。经常有人找到五爱市场,让老干部写条子,写完条子,人家就拽了干部上饭店吃饭,了干部推脱不下,就带洪老太太一起去。
那个年代还有不少冤假错案,有的教师医生下放没有回来,这些人也通过各种渠道,找上门来,老干部就跟人家说,这事儿你去找Z织部门解决去,人家软磨硬泡,老干部也得管。
这就到了九年代了,洪老太太的内衣生意还是不温不火,有一天洪老太太跟老干部说,五爱市场我不打算干了,老干部说,你不干了,打算干啥?
老洪太太说,趁你还有那么多关系,干脆咱俩开一家公司。老干部说,开啥公司?洪老太太一拍大腿说,就开个“排忧解难”公司。
老干部拧不过她,洪老太太又年轻,还有姿色。洪老太太说,开这个公司,你放心,不会败坏你声誉,你在幕后,抛头露面我来。再说了,咱替别人“排忧解难”属于好人好事范畴,有啥不好的。
说干就干,洪老太太就出兑了五爱市场的床子,说后来买洪老太太床子的那个女人,全家都移民加拿大了。这些洪老太太也不羡慕。
洪老太太就在老边饺子馆旁边租了一个酒店的标准间,花6千元好处费安装了一部座机。排忧解难公司就开业了。前期操作,都没有麻烦老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