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友病是一种遗传性疾病，由于患者的基因缺陷，造成血液中缺乏某一种“凝血因子”，其血液比起健康的人而言，来得不容易凝固。虽然血友病患者受伤时出血的速度并不会比常人快，但因为血液难以凝固，即使只是轻微的瘀伤、割伤，就连拔牙的伤口或是任何的内出血，都可能造成出血不止的致命危险。

纵然到了医学昌明的今日，血友病依旧没有根治的治疗方法。那么，将时间倒转回到一百多年前的欧洲王室，又和这个棘手的遗传疾病有着什么样的爱恨情仇呢？

自古以来，欧洲皇室为了确保尊贵血统的纯正，存在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王族们要的不仅仅是婚姻双方的“门当户对”，他们更强调“近亲联姻”。对于当时医疗知识尚不普及的王族来说，维持彼此之间的关系血浓于水，是再自然不过的传统。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原来疾病也会在联姻中通过基因遗传。而在欧洲重要王室家族间流转的疾病，包含着有“皇族病”之称的血友病。

在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期，血友病深刻地影响了一些古老的君权国家，为王室统治带来了不小的忧患与危机，俄罗斯帝国最后的沙皇和整个罗曼诺夫王朝的垮台历史，都能看到血友病在其中作祟；血友病更造就了西班牙王室中的一段悲惨婚姻。

血友病之所以有着皇族病的别称，是因为这种遗传病症被认为起源于英国汉诺威王朝的维多利亚女王。科学家追溯女王父母的遗传系谱，观察到在女王之前，家族成员中都没有出现血友病的病征。因此科学家认为血友病的发生，是源自于女王个体基因突变的结果。

维多利亚女王从十八岁继承王位后，在位长达63年7个月，是在位第二长的英国君主。在维多利亚的统治下，英国是各个方面都高度繁荣的鼎盛国度，这是个大英帝国不断向外扩张，殖民地遍布全球，被称为“日不落帝国”的那段时光。

不仅工业领先全世界，煤、铁生产量占世界的一半，甚至在伦敦海德公园举办了第一届万国博览会，这个时代的大英帝国就像是“豪”不客气地对世界秀肌肉的猛男，透过各种方式张扬展示着英国领先全球的国力。

这样和平繁盛的维多利亚时代，创造了当时英国人民的高生育率，而维多利亚女王本人，就是时代下以身作则的生产先锋。她与她的表弟，来自巴伐利亚地区的阿尔伯特亲王结婚后，陆续生下九名子女。

不过，王室的家族婚姻从来不是童话或偶像剧。身为君王的孩子，在真爱面前，政治利益总是优先。嫁娶对的人，未来的国家发展，就能少一点阻碍。

被称为“欧洲祖母”的维多利亚女王，更是深知这个道理，她全心全意地帮九个孩子择选最适合的婚配对象，他们各自嫁娶了欧洲王室的菁英，并为女王生下总共42位孙子女，其中有许多人成为欧洲各国的统治者，为大英帝国在欧洲政治版图的结盟贡献良多。

更重要的是，女王的血友病基因，也同样经由联姻，将缺乏凝血因子的基因，转移到了西班牙、俄国、普鲁士王室之中，这导致近代许多欧洲皇族的早夭，也意外地制造了政治局势的动荡不安。

究竟祖母的血友病基因是如何遗传到邻国，甚至是遥远的俄国？让我们来看看祖母的九个孩子究竟有多厉害：

长公主，维多利亚公主，长大后嫁到德国，成为腓特烈三世的皇后，她的大儿子就是后来发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威廉二世。

老二是长子，继承家族事业，成为之后的英王爱德华七世。

老三，爱丽丝公主（英国女皇伊丽莎白二世的老公，菲利普亲王的曾祖母），承继了女王的血友病基因，嫁给莱茵大公路德维希四世。他们的一位女儿嫁给了普鲁士的亲王，将血友症带入了普鲁士王族的后裔。另一位女儿阿利克斯公主，则嫁给了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埋下了后来俄罗斯帝国悲剧的伏笔。

老四，阿尔弗雷德王子，娶了沙皇的女儿。

老五海伦娜公主，嫁给了日耳曼一个邦国的王子。

老六路易斯公主，嫁给了后来的加拿大总督。

第七亚瑟王子，娶了普鲁士公主玛格丽特。

老八利奥波德王子，带有血友病的基因与症状，从小文弱，总是被形容为“十分脆弱”的他，三十岁时就因为一次轻微的跌倒，导致出血不止离开人世。

老幺比阿特丽丝公主，也带有血友病的基因。她嫁给了巴登堡的亨利王子。他们的女儿尤金妮亚后来成为西班牙王后，而她身上那不能凝血的基因，在日后也间接导致了一段破碎的婚姻。

尤金妮亚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她同时身为西班牙王后，是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的妻子。

尤金妮亚的母亲，是维多利亚女王最小的女儿──比阿特丽丝公主。大家都知道，老幺总是最受宠的。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人人都抢着疼！因此即使比阿特丽丝结婚了，还是可以任性地住在英国的娘家每天陪妈妈。

作为比阿特丽丝的小女儿，尤金妮亚自小就跟着妈妈与维多利亚女王一家人一起在英国生活。1905年，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出访英国，在晚宴上，一眼就看上了尤金妮亚小公主。即使回到西班牙后，仍然念念不忘，频繁地写信到英国热烈求爱。

但阿方索十三世的母亲与当时的西班牙大使，都觉得国王实在太不懂事了。作为一个统治者，婚配的对象是很重要的，关系于未来能否生下健康的王位继承人。当时大家都早已清楚，维多利亚女王的不少后代都遗传着血友病基因。

再加上尤金妮亚的弟弟就是一名确定的血友病患者。如果阿方索娶了她，那么西班牙王室将来的后裔极有可能也将遭到这种疾病的威胁。

但我们都知道的，恋爱的时候总是一头热，加上来自大英帝国的公主就是香。阿方索完全不为所动。

1906年，两人在马德里举办了豪华的王家婚礼。婚礼结束后，大队的王室人马在回宫路上接受沿途群众的祝福和欢呼时，遭遇到恐怖攻击。阿方索与尤金妮亚虽然没有受伤，但这次的袭击炸死了三十位观众与王家卫兵。这桩发生在婚礼当天的悲剧，似乎就预言了不幸的开始。

阿方索跟尤金妮亚在婚后总共生育了七名子女。四个儿子中，只有一个孩子是健康的。一位胎死腹中，而长子、小儿子皆是血友病患者。

王室继承人的病弱，让西班牙的民众对这位大英帝国来的公主不再抱有热情，反而残忍地指责她“玷污”了西班牙王室的血统，而她的丈夫阿方索这时忽然想起婚前妈妈与大使的提醒。他无法原谅尤金妮亚为自己生下了许多不健康的子女。阿方索开始疏远她、厌弃她，他们的婚姻急速冷冻，双方不再有互动。

尤金妮与她六位孩子的家族合照

1931年西班牙爆发了革命，阿方索十三世被迫退位并逃亡，尤金妮亚则选择回到了英国伦敦。

阿利克斯公主也是维多利亚女王的孙女。同时也是俄罗斯帝国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皇后。

她的父亲是出身德意志帝国的莱茵大公，妈妈则是维多利亚女王的第三个小孩：爱丽丝公主。由于爱丽丝公主35岁早逝，阿利克斯从小就被送回英国，由外婆维多利亚女王养育成人，大家都认为她是女王最宠爱的外孙女。

12岁的阿利克斯在一场婚宴上，邂逅了当时16岁的俄罗斯王储尼古拉。两人从小就对彼此一往情深，爱得执着而深刻。

但这门婚事双方的家人，都没有很支持。维多利亚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嫁到俄罗斯这种北大荒的苦寒之地；而尼古拉的爸爸，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迎娶来自德意志的公主。

只是，这两位王族相当坚信彼此就是双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唯一，在1894年他们还是顺利地于圣彼得堡的冬宫完婚。

1896年尼古拉正式登基，成为沙皇尼古拉二世。在结婚的头七年里，他们生下了四个女儿，然而作为皇后的阿利克斯背负着生下皇位继承人的压力越来越大，她渴望得到一个儿子。

终于，皇太子阿列克谢在1904 年出生，他的诞生为王室带来莫大的幸福……直到阿列克谢满月的时候。王室的医师发现小阿列克谢的肚脐有着不正常出血，意味着血友病的基因还是降临到了俄罗斯，这让阿利克斯痛苦得受不了。她为儿子的病痛感到难受，也为王储的未来感到忧愁，她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让儿子有病的罪人，陷入了极大的抑郁与自责中。

深爱家人的尼古拉二世，想为儿子寻找一切可能的治愈方法，也想尽力消除妻子所有的伤痛。

于是沙皇与皇后重用一位神奇的僧侣──拉斯普钦，他似乎有能力通过祈祷与催眠，缓和皇太子的病症。为了儿子的健康，他们越来越依赖拉斯普钦，甚至让民众觉得统治者已将所有重心都放在治疗血友病，根本无心去处理国家的政治与经济问题。

无论是或不是，民怨已起。1917年俄罗斯的两场革命，终结了罗曼诺夫皇朝，隔年的七月，沙皇、皇后以及他们的四个女儿与患有血友病的皇太子阿列克谢，被革命党人集体枪决，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到底让这些悲剧轮番上演的，是太纯的血液，还是不洁的血液？

如今在生物科技的进步下，已经可以生产出供注射用或者是便于携带的粉状凝血因子，血友病患者只要定期补充固定的剂量就能维持体内凝血因子的浓度，过上相对安全的生活。

如果活在现在，或许阿方索跟尤金妮亚的婚姻不会那么快决裂？如果活在现在，或许阿利克斯可以继续与尼古拉二世无碍地相爱着，阿列克谢也能更单纯地顺利长大成人吧？不过历史没有如果，对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