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反舰弹道导弹，人们只知东风-21D和东风-26，但其实反舰弹道导弹并非中国首创。

上世纪50年代，美苏两大阵营冷战帷幕拉开。当时的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先进、最强大的海军，苏联海军与其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如何有效快速消灭数量庞大且先进的美国海军，就成了苏联海军的首要目标。

美国海军航母打击群防御由远中近三层保护圈构成，防御纵深多达数百公里，无论潜艇还是飞机、战舰都无法穿透层层保护，再者当时的反舰导弹、巡航导弹技术并不成熟，怎么在美军航母编队拥有绝对空中优势的情况下打到其航母，就成了苏联海军的迫切需求，由此弹道导弹进入了军方视野。

保存于俄罗斯彼尔姆Motovilikha Plants博物馆的SS-13导弹

目前世界上公认的最早的反舰弹道导弹，是苏联大名鼎鼎的SS-N-13潜射弹道导弹（SLBM）。这款导弹使用两级液体火箭发动机推进，发射重量14.2吨，最大射程900千米，可搭载200~350万吨威力的核弹头。

这项计划始于1962年4月，1972-1973年间，曾在“高尔夫”Ⅳ级潜艇（北约代号）上进行了搭载模拟弹头导弹的实射试验，11次里面有10次取得成功，最后一次直接命中，圆概率偏差约在185~370米左右，虽然命中精度不高，但由于搭载的是核弹头，威力仍不可小觑。

然而，作为世界上第一款反舰弹道导弹为何最后却被束之高阁？原因有三：

第一，1972年美苏签署“第一阶段战略武器限制条约”，原计划搭载SS-N-13的667V核潜艇制造计划被取消；

第二，SS-N-13的本质并非反舰导弹，而是核武器，使用有很大限制，并且存在导弹制导精度差、液体燃料安全性差、目标指示保障困难等多重问题；

第三，自古巴危机以后，苏联越来越意识到想要真正抗衡美国海军，必须要打造一支庞大且强大的远洋舰队，若将重点放在反舰弹道导弹上面，苏联海军走向“蓝海”的梦想更难实现。

最终，1973年11以后该导弹的试验活动停止。

苏联在反舰弹道导弹领域吃瘪后，就将重心放在了反舰巡航导弹领域。此后，一直到中国研制并部署东风-21D为止，再也没有任何国家部署过反舰弹道导弹。

东风-21D

虽然苏联已去，但30多年后的中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如何对付庞大的核动力航母战斗群，威胁甚至比苏联时期更大。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美国曾派出两个航母战斗群抵近中国南海，无奈的是彼时的中国海军，却拿不出一件可以应对航母的武器。东风-21D反舰弹道导弹就是在这个背景下诞生的。

2013年中国曾进行东风-21D的试验，目标是全长200~300米的靶舰。对此，《简氏战略武器年鉴2020-2021》曾揣测，这是在对标美国航空母舰。另外在2016年前后，东风-21准中程反舰弹道导弹还搭载专用的机动式再入弹头进行了试验。

对于实验成果是否已被投入实际应用，外界不得而知，但在2019年美国国防情报局的《中国军力报告》中这样写道：

“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火箭军不断部署常规弹头的准中程弹道导弹，中国海岸至第一岛链之间的陆上目标和航行中的海军舰艇，包括航空母舰都在其精确攻击范围之内，甚至还能向外延伸。这一区域大致起始自千岛群岛，经由台湾岛直至加里曼丹岛，黄海、东海和南海都在其范围里面。”

试射东风-21d导弹

东风-21D全长15米、直径1.4米，导弹装在贮运发射箱内，由机动车搭载进行机动部署，其弹头装填有高能炸药，下方有两级火箭发动机，发射时导弹竖起，压缩空气弹射出，实现冷发射，高度上升至20米时，一级火箭点火，紧接着惯性导航装置开始制导，将储存、竖起、发射集于导弹车一体，无论是机动性还是隐蔽性都极强。

弹头从火箭发动机上分离后，潜艇、无人机以及卫星、渔船等侦察工具同时行动，将所有能够捕捉得到的信息传送至弹头，敌方航母、战舰的位置可瞬间掌握。

东风-21D是如何命中目标的？一般弹道导弹的轨迹是抛物线形状，采取惯性+卫星制导等模式，打击固定目标，东风-21D还加了末端雷达。

根据《简氏战略武器年鉴2020-2021》介绍，东风-21D的飞行时间为10分钟，射程1500千米，飞行高度不到100千米。和东风系列的前辈一样，东风-21D一级火箭发动机工作时的阶段为助推段；工作完毕后导弹依靠惯性继续上升，接着开始下降，这一过程为中段；然后弹头落向目标，此为末段。和只能攻击静止目标的东风系列前辈相比，东风-21D反舰弹道导弹还能够瞄准“移动目标”。

这是因为东风-21D有两个制导阶段。

在飞行中后段，距离目标约300公里、高200公里处，接收卫星或者其他平台发来的目标数据，开始高空制导阶段，同时调整自身飞行姿态；到了距离目标约200公里、高度100公里处时，结束高空制导，同时开始变轨、减速。

到了飞行末段，距离目标约70公里、高度30公里处，将速度降到8马赫左右，脱离黑障的同时，通过末端雷达开始低空制导阶段，直到命中目标。

东风-21D反舰弹道导弹

这里我们要提一下“黑障”问题，对于全世界的再入式航天器/导弹武器而言，这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当飞行器以10倍音速以上的速度在大气层内飞行时，在强激波和空气摩擦的影响下，飞行器前段会发生化学反应，进而形成一层等离子层。这种等离子层会阻碍电磁波的穿透，使得飞行器无法接收到外界信号。

在制导末端，依靠小型反推发动机，将飞行器的速度从12马赫降至8马赫，这时候黑障就会消失，末段雷达重新工作。目前这个技术除了五常，其他国家无人掌握，满满的黑科技。

据称，东风-21D的圆概率偏差在20米以内，如果这一数字准确的话，以全长332米、飞行甲板为76.4米的美国军舰“尼米兹”级航空母舰为目标，若被东风-21D击中，其打击是致命的。

另外日本海上自卫队还认为，在其射程范围内，东风-21D能释放1000个子弹药，这足以瘫痪航空母舰上的电子设备、飞行甲板等，使得航母变成一副“铁棺材”，也就是所谓的“软杀伤”。

美国海军的阿利伯克级宙斯盾驱逐舰

此外，对于全长超过150米、宽度超过20米的美国宙斯盾驱逐舰来说，进入东风-21D的射程内也需慎之又慎。

然而在美国海军看来，宙斯盾巡洋舰和驱逐舰可以防御东风-21D，它们的垂直发射系统可以装填“战斧”巡航导弹，这是最新的Block Ⅳ型，射程为1600千米。也就是说，美国航母打击群能在东风-21D射程之外发射“战斧”Block Ⅳ导弹。只是美国海军似乎忘了，东风-21D是反舰弹道导弹，其速度可是比亚声速的“战斧”巡航导弹快多了。

那么以“尼米兹”级航空母舰为例，美国航空母舰打击群能否在东风-21D射程之外作战？

目前，美国“尼米兹”级航空母舰搭载的主力战斗攻击机是F/A-18E/F“超级大黄蜂”，在不需要空中加油的情况下作战半径约为800千米，若是航母上有隐身无人加油机相助，作战半径可到1260千米以上。可若仅仅是为了让“超级大黄蜂”作战，使“尼米兹”级航空母舰强行在东风-21D射程外活动，还是不太妥当。

东风-26

2015年,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阅兵式上，中国的另一款反舰弹道导弹东风-26首次公开亮相。该导弹于2017年开始试射，2018年正式列装。

东风-26射程为4000千米左右，是采用两级固体火箭发动机的中远程弹道导弹，全长14米，直径1.4米，弹头部分后端设有控制翼面，显示出与东风-21D类似的高机动性。据报道，其一级火箭发动机的直径与东风-21D相同。

东风-26是慑战一体、核常兼备的新型系列化导弹武器，既可以搭载核弹头，也可兼容常规弹头，分为对地攻击的A型和反舰攻击的B型，圆概率偏差为150米。如果说东风-21D是中国第一代反舰弹道导弹，那么东风-26就是第二代反舰弹道导弹。

根据《简氏战略武器年鉴2020-2021》，2020年8月据《南华早报》报道，中国人民解放军分别从西部青海和东部的浙江发射东风-26B导弹和东风-21D导弹，击中了位于海南岛和西沙群岛之间的南海某个预定目标。

美国标准-3反导拦截弹发射场面

作为弹道导弹，能够以5马赫以上的高超声速飞行、具有高机动性的反舰导弹东风-21D和东风-26B能否被拦截呢？

反舰弹道导弹也是一种弹道导弹，如前所述，在命中目标之前飞行速度相当快。然而，东风-21D和东风-26B在助推段和中段这两个阶段中依然采用弹道导弹特有的抛物线轨道。

美军利用宙斯盾反导系统拦截弹道导弹时，是基于能够捕获、跟踪、预测飞行轨迹的“早期警戒卫星网”， 对地面和海上雷达等传感器进行信息通报。

接下来，地面上的固体有源相控阵多功能雷达、多功能相控阵雷达和有源相控阵雷达同时启动，追踪敌方弹道导弹的飞行轨迹，然后宙斯盾武器系统计算标准-3拦截弹的发射时间。标准-3会在高度70千米以上的中段拦截弹道导弹，因此可能有机会在东风-21D和东风-26B击中“移动目标”前将其拦截。

至于弹道导弹的弹头部分，如前所述在末段时具有机动的可能性，笔者对于负责末段拦截的标准-6能否奏效尚不确定，但也无法否定标准-3实施中段拦截的可能性，这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

中国出口型反舰弹道导弹CM-401

中国的反舰弹道导弹不仅仅只有东风-21D和东风-26B。

2018年，CM-401高超音速反舰弹道导弹在珠海航展上首次露面，吸引了多方注意。公开显示，CM-401体积较小，最大直径约85厘米，从外形上看，和俄罗斯的短程弹道导弹“伊斯坎德尔”-M系统的9M723颇为相似。

CM-401采用固体火箭发动机，最小射程约为15千米，最大射程超过290千米，发射后在飞行全程保持高超音速速度，最高速度约为6马赫。

在飞行过程中，初段、中段采用弹道飞行，末端弹头为重返机动体，在弹道下降过程中导弹姿态、速度大小、方向以及弹头机动范围，都是未知，使飞行轨迹难以预测，缩短敌方的预警时间，很难进行反导拦截，提高打击的突然性，实现末端精确制导。

最重要的是，CM-401的发射装置可以安装重型越野车上，也可以安在舰船上，对发射平台要求不高。

“烈火”-P弹道导弹

除了中国之外，还有印度和伊朗也在研究反舰弹道导弹。

据相关媒体报道，2021年6月印度国防部在该国东部的奥里萨邦近海的岛屿上，试射了新型可搭载核弹头的“烈火”-P弹道导弹，获得圆满成功。据悉，这是继“烈火”-1和“烈火”-2之后，印度国防部开发的准中程弹道导弹。

作为“烈火”系列的第六款导弹，烈火-P不仅拥有机动再入体，在推进剂上做了改进，连导航系统和制导系统都进行了大幅升级。和烈火-3相比，烈火-P弹道导弹虽然重量减少了一半，但推力却更强劲，制导设备也换装最新的。而且由于烈火-P装在保护罩中，可以通过铁路和公路机动平台发射。

烈火-P是两级固体燃料弹道导弹，重25吨，射程在1000~2000千米，可以携带核弹头，至于其爆炸威力，目前不得而知。

烈火弹道导弹

印媒表示，烈火-P值得关注的不仅仅在于其弹头可以机动，从而突破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更令人称赞的是，印度还可以在烈火-P的基础上，研发出更先进的反舰弹道导弹。这种反舰弹道导弹不一定是用于击沉航母，还可以执行其他任务，譬如瘫痪航母使其无法作业等，这才是主要目的。

或许可以将之理解为，虽然烈火-P反舰弹道导弹可以装载核弹头，但它并不能击沉航空母舰，只能对航母造成损伤，不能使其进行航空作业。因此推测，烈火-P的弹头更可能是精确制导的常规弹头和能够撒布子弹药的集束弹头。

印度马不停蹄地追赶中美，中东的伊朗也不歇着。此前有消息称，伊朗要向俄罗斯提供近程弹道导弹，分别是法塔赫-100弹道导弹和佐勒菲卡尔”弹道导弹。

资料显示，法塔赫-110是伊朗第一种具备精确制导能力的弹道导弹，重3.5吨，射程超过300千米，末端误差10~30米，战斗部装500公斤炸药。

反舰型的法塔赫-110导弹被命名为“波斯湾”，于2014年首次试射，这使得伊朗成为世界上第二个装备常规型反舰弹道导弹的国家。

伊朗展示“佐勒菲卡尔·巴希尔”海军型反舰弹道导弹

“佐勒菲卡尔”短程弹道导弹则是法塔赫-110的增程型号，导弹采用固体推进剂，全长10.3米、直径0.6米，射程700千米，战斗部重500公斤。2020年伊朗还公开了“佐勒菲卡尔”的反舰型，该导弹也是精确制导的，采用光学传感器的图像末制导，能够打击海上移动目标。

虽然“佐勒菲卡尔”短程弹道导弹无法和东风-21相提并论，但对于伊朗而言已经足够了。霍尔木兹海峡窄，最宽处也不足130千米，平均水深70米，最深只有219米。即便伊朗无法对美国战舰造成巨大伤害，也足以对过往船只构成威胁。

总而言之，手握反舰弹道导弹的伊朗，守着霍尔木兹海峡这条海上石油通道，绝对可以在中东畅行无阻。

从上世纪萌芽到本世纪小有成果，弹道导弹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威慑力。作为大国竞争的战略威慑武器，未来弹道导弹必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蓬勃发展。

【编者按】本文节选自舰载武器2022年02期《当代两大航母杀手流派——反舰弹道导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