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说没精力管两个孩子，
带着妹妹远赴城市。
十几年过去，他们什么都有了。
可偏偏把我与奶奶遗忘在老家低矮的老房内，
就连给他们打电话都糊弄回应。
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
为了当网红不惜造谣我才是父母偏爱的那一个，
当众多网友来兴师问罪时，却不知道我为了上树采果子，早已掉进汛期的河水里淹死。
太平间内，爸妈哭的撕心裂肺。
“我死了，现在只有妹妹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为什么他们却后悔了？”
1
“家人们......爸妈虽然只爱姐姐，
姐姐虽然也总是欺负我，可他们终究是我的家人......血浓于水啊！”
“欣欣不伤心，欣欣过会儿还要给爸妈做饭道歉，不应该不体谅姐姐。”
手机前，我妹妹乔欣妆容精致哭的梨花带雨。
正在直播与网友诉说她从小到大受了多少苦。
小时候姐姐要吃面叫她去烧水被烫伤......
小时候爸妈偷偷给姐姐零食不给她吃......
小时候姐姐诬陷被爸妈毒打......
乔欣说的有鼻子有眼，来观看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大家都在辱骂爸妈与我，
只是，
他们不知道的是，
这些都是属实的，只是人物调换了。
我才是那个被欺负的对象，
我想冲上去和她理论。
手刚刚碰到她的肩却发现我穿过了她的身体。
如何嘶喊如何向屏幕解释都是无用功，
只是刮起了乔欣保养得当富有光泽的长发。
我看看自己的手掌，
没有了落入河水的泥沙，
也没有了为了摘果子而割伤的伤口。
怔怔的盯着，
原来，我死了......
记得不久前，山中的杏子熟了。
爸妈妹妹他们好几年都没回来过年，
这次奶奶说今年他们一定会回来。
得知消息的我高兴了一晚上，
天不亮，就抱着筐子去摘杏子。
和父母妹妹相处的时间太少，
我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缺什么。
可杏干在我心中是顶好吃的东西，
好吃的东西，多准备准没错！
就这样，我一个人不知疲倦地摘了一筐又一筐。
身上挂满了露珠，手上被划得都是伤口却不知疲倦......
满载而归挎着篮子想要回家时，汛期湍急的河水冲垮小桥。
我掉进了河水，浮浮沉沉任凭怎么求救声音都被河水掩盖。
最后，我沉入河底就像没来过一样......
“家人们欣欣要下播了！还要给姐姐他们做饭。”
乔欣关了电脑，走出这间简陋的只有床的屋子。
门外，奢华宽敞。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房子，有好几层！
和我与奶奶的房子比，这里像天上神仙的住处。
是啊！
这么多层的房子，这么好看。
可偏偏没有我与奶奶的一间，
明明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明明我也需要他们的关心，
他们带着妹妹走出大山时说过以后会把我们都接走。
可是......他们似乎忘了承诺，
忘了还有个女儿每晚望着天上繁星数重逢的日子......
“闺女下播了？今天想吃什么？”
“今天没什么胃口，去吃西餐吧！”
门外，爸妈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小心翼翼，为乔欣换下廉价衣物穿上好看的裙子。
“欣欣穿上就是好看！
要是乔盈穿上，那大黑皮别提多难看！”
“她手上那么多老茧，还不得把衣服刮坏？”
“乔盈就是没有欣欣好！比不上欣欣一根头发丝！”
他们其乐融融，还不忘了贬低我几句。
看着他们上车扬长而去，我鼻尖有些酸涩。
是啊！
我的手真糙，皮肤也黑黑的。
我也想像妹妹一样，
可是没有我上山下地，在烈日下努力劳作。
我与奶奶恐怕早已饿死在山里。
黝黑的皮肤，
干瘦的身板，
满是老茧的手都在诉说他们的偏心。
2
这几日，
我想逃离这栋房子，可都没有成功。
我不能离开他们，
终于实现了在爸爸妈妈身边生活的心愿，
只不过不是活着的时候，
只不过爸妈心中貌似也不爱我。
多日以来，
爸妈三句话不离乔欣，很少提到我。
我是他们宝贝女儿的对照组，是气氛安静时的调侃对象。
他们不断攻击我的身材，
说我像个不会思考没有情绪的木头，
说我是个乡下土包子，这辈子只会早早结婚生子......
乔欣的社交账号也因为爸妈偏心姐姐的噱头而爆火，
现在，
乔欣正扶额苦思下一个视频怎么拍，
身边爸妈为她想点子。
扑哧！
身边，我妈突然笑出声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乔欣厌恶的白了一眼，想走却被拦在座位上。
“哈哈哈哈哈哈！欣欣你记不记得乔盈给我们拿的杏干？
现在都没吃完呢！那个土包子以为世上杏子干是最好吃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语闭，一家子都发出爆笑。
只有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原来，
他们不爱吃杏干啊！
那不如，不如早些告诉我。
也不至于我没了性命......
为了那些杏干，我没日没夜和奶奶守着。
雨天怕被浇到，热天怕虫子啃食。
就为了让他们也吃到好吃的，
“原来他们不爱吃啊......”
我喃喃着，眼中已经有了泪水，
血泪从脸上滚落，我苍白的脸更显恐怖。
就算这几日我对他们已经麻木。
可他们的话还是如同一把把利剑戳进心间。
一天天，我看着爸妈如何爱着这个妹妹。
她学习不好考不上高中，
他们就找最厉害的钢琴老师做家教让她做艺术生，以后考虑出国留学。
而我次次考试都是全校前十，老师说我是这届最有可能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
当我忐忑地问他们能不能那些钱给我补课，
他们却借着生意周转，如何都拿不出五百块钱。
她喜欢当网红，他们就为她想点子。
游乐园内，对于这些项目乔欣已经玩腻了。
爸妈照相她极不情愿的抬头入镜，
我看着这些刺激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项目，张大了嘴巴。
小时，他们也曾许诺过我只要考双百就来游乐场。
可最后，我的奖状贴满墙面他们都很少夸奖。
渐渐地，连面也见不上了。
他们把爱都给了乔欣，
忘了留给我一点。
在他们口中，出去打工是那么劳累与艰难，
他们说到大城市打工带着小孩很麻烦，
他们说带谁都一样，都会吃苦，
可是他们偏偏带上了最小的乔欣。
可我呢？
又算什么？
3
“我们欣欣又被老师夸了，说学钢琴很快呢！”
“欣欣长得白，穿衣服都要是大牌子的！”
“欣欣......”
酒桌上，爸妈对着生意伙伴不住吹嘘乔欣如何优秀如何好。
而乔欣不给面子，坐在一旁打游戏口里脏话不间断。
可在父母眼中，乔欣怎样都是可爱的。
他们掩饰着我的事情，
身边的合作伙伴很少有人知道有我的存在。
“老乔......欣欣优秀，你家大女儿盈盈也很好啊！”
“老乔，你还有女儿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为什么提她？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真是扫兴！你是不是故意的？”
砰！
桌上的酒杯被用力摔在地上，四散开来。
我妈歇斯底里的叫喊声让在座众人噤声，
空气都凝固了。
没人知道仅仅只是提了大女儿一句，我妈反应怎么会如此激烈。
"不好意思！各位她喝多了，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我爸一边陪笑，一边把我妈往外拉。
一家子狼狈出逃，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乔盈那个扫把星真是醉了！”
“今天的好心情都叫她毁了！”
"她能不能去死啊？！"
坐在车上，
一家人不忘把今日妈妈出糗脏水泼到我身上。
我静静听着，
今日才感受到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耻辱。
我就像他们的污点，想要尽力掩饰掉。
想到这儿，我有些开心，甚至脸上都有了笑脸。
如今我死了，再不会在他们身边碍眼，
也不会让他们吃不爱吃的杏干了。
他们会开心吧？
“哇！爸妈你们对我真好！”
“你是我们的孩子，现在有条件了，不对你好对谁好？”
第二日，乔欣被蒙着眼带到一间大平层内。
屋内装修都是她喜欢的风格，衣物玩具堆得满满当当。
这是他们给乔欣买的房子，
是她的升学礼物。
乔欣破天荒的说了谢谢，
感动的二人泪流满面发朋友圈炫耀女儿懂事知道感恩了。
我站在一堆玩具与衣裙旁，伸手想摸那些衣物。
可手穿过衣物，感受不到它们存在。
是软是硬？
是薄是厚？
穿在身上暖和吗？
这些服饰我生时穿不到，死也不曾触摸过。
就像父母的爱，
虽满溢，
但却不属于我。
它往往流向不缺少爱的人，
而我，
还在幻想爸妈会良心发现，关心我一点。
我身穿早已不合身的破旧蓝色衬衫，
在那日掉进湍急河水中，
至始至终都沉溺在冰冷河水无人发现。
我开始担心奶奶，
那个身材矮小，瘦骨嶙峋却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给我的老人。
她比所有人都爱我，也许是这世上唯一还关心我的人。
只是年纪太大的她有老年痴呆，这些年里越发严重了。
在我上学或外出时，总会把她锁在屋内。
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饿肚子，有没有清醒一点，想到我不见了。
夏末，山中总是淅淅沥沥下着雨。
老房漏水，奶奶总会诶呦诶呦捧着风湿的膝盖痛呼。
我与奶奶的苦，他们无视着。
在爸妈看来，似乎都比不上乔欣明日要吃什么重要。
4
“生日快乐！祝我们欣欣永远美丽！”
“生日快乐欣欣！”
别墅里装饰着乔欣喜欢的粉色丝带，温馨华丽。
今日是乔欣的生日，爸妈坐在大大的蛋糕前为乔欣唱生日歌。
十几年一成不变的生日庆祝乔欣并不稀奇，甚至有些厌倦。
她双手抱胸，等待着这场无聊的生日早点结束。
“欣欣，你今年的生日愿望是什么啊？”
爸妈讨好的盯着面前疼爱的小女儿，似乎只要乔欣说出口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就算天上的月亮，只要乔欣开口。
总会帮她实现，
面前的乔欣卖起关子，许久后想到什么脸上浮现一抹坏笑。
“今年只有一个愿望！我希望乔盈去死！”
身旁两人愣了几秒，不久之后又拍手叫好。
“欣欣的愿望好啊！”
“这也是爸爸妈妈的愿望！”
我盯着蛋糕上忽闪忽闪的蜡烛，盯着这群“家人”歪着头回忆着。
想来想去，我想不到我到底哪里做错了能让他们如此厌恶我。
甚至想让我死，
自从乔欣的出现，爸妈原本就很少的关心就都倾向他人。
甚至就算我的生日，也没有得到过一次属于我的蛋糕。
第一次见到蛋糕，还是乔欣两岁生日。
小小的，看起来那么诱人。
爸妈一块，奶奶一块。
到我手上的只有一小口，捧着那块蛋糕。
我期待着以后生日妈妈也会给我买，
只是蛋糕没等到，
说好的游乐场没等到，
他们说等日子好了就接我和奶奶去大城市也没等到。
骗子，
都是骗子！
我朝他们嘶吼，用尽力气想逃离这场景。
可只带起丝丝冷风吹的蜡烛一闪一闪......
就在他们一起吹蜡烛时，电话响了。
“喂......盈盈妈......盈盈是不是去找你们了？
盈盈不见了......”
我妈骂骂咧咧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奶奶小心翼翼又焦急的询问。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只能奶奶一人听得见。
“你说什么？那贱蹄子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别是和哪个野男人跑了吧？”
“一天......三天.....不对！五天......七天......”
奶奶掰着指头数，最后声音中带着哽咽。
“盈盈妈......求你回来找找盈盈吧！盈盈生气了，不愿意回来了！
你们回来了，盈盈就出来了......盈盈生气了......”
奶奶的病又犯了......糊涂着不知道我消失了多少天，也不知道吃饭睡觉。
爸妈这次终于舍得回老家，
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回家，路上两人骂骂咧咧一路上埋怨我不懂事。
乔欣的学校内，一大批网友义愤填膺地闯入班级寻找我的身影。
当中不缺乏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可他们把学校翻个底朝天也没见到有我的影子。
始作俑者乔欣躲在卫生间内，大气都不敢出。
她没想过这群网友会找到学校求证，
直到一节课即将结束，乔欣听不到门外有响声才探出身向外挪。
“快看！那是乔欣！”
“乔欣在这儿！”
“把她堵住！”
一大批人把她团团围住，大家都在怀疑她口中事件的真实性。
在她口中，姐姐乔盈在学校上学，而她应该在山中陪着奶奶。
“呜呜呜......家人们我爸妈知道自己偏心，也知道姐姐有错。
才把我接过来上学，姐姐回山里躲风头......求你们不要在网暴姐姐了......”
5
山中，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网友与记者比爸妈先到，他们在老家小屋前驻扎。
时不时夜晚敲敲门，拿石头砸坏家中窗户。
门前被红油漆写上了侮辱性言语，
奶奶躲在屋内蜷缩着，捂着耳朵因为害怕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乔盈你给我出来！老子知道你在里面！
欺负乔欣，敢做不敢当！”
“婊子敢欺负妹妹不敢承认，窝里横的东西！”
“乔盈是妓！父老乡亲们少和她接触！她有传染病！”
“不要骂盈盈........盈盈是好孩子......盈盈是好孩子！”
门内，奶奶虽然害怕，可听着他们侮辱我依旧踉跄爬起来解释。
那个瘦弱小老太拿着豁口的扫把守在门前，孤身为我守候最后的避风港。
虽然她不记得很多事，
可心中依就记得一个名字，
盈盈，
那是个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可以让她舍弃生命。
一个晚上后，
就在一群人快要涌入家门寻找我时，爸妈终于回来。
拿着菜刀把一群人拦在门外，奶奶坐在地上浑浊双眼有泪水打转。
她不知道一向听话的孙女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回家，
也不知道为什么家中回来这么多不认识的人骂她的盈盈。
看见姗姗来迟的儿子，她抡圆了巴掌在他脸上落下清脆巴掌。
是为了我打的，
奶奶想着也许这样我会看见，会解气就会快点回家。
一天内，爸妈召集了很多亲戚上山寻找我。
就连山洞里都找过了，可依就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原本他们只是以为这是我让他们回家的把戏，
可现在他们终于慌了神。
紧张过度的奶奶头发花白躺在床上睡不安稳，时不时在梦中叫着我的名字。
在闪烁的火光中，爸妈围坐在旁边烤火。
一言不发，他们看见了墙上贴满的奖状。
脑中把最不想要的结局也想到了，我妈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老乔......你说盈盈不会遇到不好的事了吧？
她那么懂事......是不是也气我们太偏心？”
“可能吧......咱们以后把盈盈也一起接到城市好好弥补她。”
“嗯！”
一连几日，仍然没有我的任何消息。
他们把最后的期望放在断掉的小桥上。
这是最后一处没找过的地方，也是最不想找的地方。
河水依旧湍急，任何掉进去的活物都没有上来的机率。
这些天，我妈的情绪也有些不正常。
爸妈两人眼下都有大大的黑眼圈，两人站在岸边，
眼睛死死盯着河上打捞的船只。
一小时，
两小时，
五小时。
“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