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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范建琴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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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初中毕业我考取了高中，正当我想着努力一把考上大学改变命运时，我家出事了。

父亲有一次农忙收玉米，从拖拉机上摔下，伤了腰落下病根，再也不能干重活。

母亲哭哭啼啼说：建琴啊，你两个弟弟还小，家里那么多地，你父亲也不能用力，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你是家中老大，你能不能不去上高中回家帮妈一把？

母亲既然这样说了，我还能争什么？农村家庭的老大，本来就不好当，好像天生有义务帮着父母照顾家庭。

我只好含泪点头，回家扛起了锄头。

万来宝急了，他拉着我说：琴姐姐，你成绩那么好，不读书多可惜，要不我让我爸妈出钱给你读？

我瞪他一眼：小屁孩滚远点，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眨巴着大眼睛说：咋不用我管啊？我长大了是要娶你的，琴姐姐，我可舍不得你受苦。

我抿紧嘴巴，一锄头砸向他脚跟，吓得他一溜烟跑了。

可这任性惯了的孩子哪里能吓得跑？只要一放学，他就四处找我。

我去地里干活，他就在我身后帮忙。

我在家里做家务，他也袖子一撸，帮着扫地喂猪撵鸡。

他那大嗓门母亲气得哇哇叫，动不动就跑我家把他耳朵一提回去教训他。

可是，无论谁阻拦，我都无法甩掉这根小尾巴。

他读高三时，我已经24岁，两个弟弟也长大了，能干农活了，我父母这才答应媒人替我说亲。

听说我要嫁人，万来宝急得直跺脚，他连夜从学校赶回来拦住我央求：

琴姐姐，你再等我半年好不好？等我高中毕业了，我一定去你家提亲。

我手一推：小屁孩子，赶紧找你同龄人玩去，姐姐我比你大6岁呢，怎么可能？

他死皮赖脸道：咋不可能？反正我不管，我就想跟你在一起。

我没搭理他，绕开他进了屋子。

身后传来一声长叹。

02

媒人替我说的亲离我家五里路，小伙子叫瞿友宁，比我大两岁，长得倒也眉清目秀。

两人见了一次面，彼此满意，相处了一阵子，就订了亲，打算年底结婚。

万来宝听说了这事，在家里耍赖了三天不肯上学，还找我闹腾，看我实在不理他，只好罢休。

高中毕业后他没有考取大学，当年11月份，他报名参了军。

他父母哪里舍得宝贝老疙瘩去当兵受苦？求着他不要去，可他不予理会，义无反顾走了。

走的前一天夜里，他偷偷跑到我窗户底下咚咚咚敲，我隔着窗问他：小鬼头你有什么事？

他沉默半晌说：琴姐姐，我明天要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年，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敷衍道：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天气凉，不要冻感冒了。

他不回答，继续说：姐你开开窗，我送一样结婚礼物给你，希望你以后能幸福。

我说不要，他就不走，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开窗，他把一个手绢包往我手里一塞，扭头走了。

望着他落寞高大的背影，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酸。

打开手绢一看，我吃一惊，原来是他小时候戴的那只金耳环。

这小子说扔了，原来是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十年，可见这小鬼头心思有多缜密。

在那个年代里，农村家庭哪里能看得到金子？老值钱了，这可是那对安徽夫妻的全部家当呢。

可我不敢还给万叔万婶，按照他们不讲理的性格，肯定会赖我当年是我骗了他儿子的金耳环。

万来宝走了后，我的婚却没有结成，这可能也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瞿友宁是家中独子，本人在县里的一个饭店做厨师。

进了腊月，农村人开始筹备年货，我家则替我筹备嫁妆。

这一天，母亲带着我去县城买红毛呢大衣红毛衣以及红皮鞋，还有两只红皮箱，总之，都是红色的。

等买好所有东西，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当经过电影院门口，我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跟一个女孩子说说笑笑手挽手往里走呢。

我心里一个翻腾，这不是我的未婚夫瞿友宁吗？身边那女孩子是什么人？两人怎么如此亲热？

我把东西往母亲手里一塞，快步追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他回头一看，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理他，指着那女孩道：她是谁？是你亲戚吗？

我怕误会了，所以想确认一下。

不等他说话，那个女孩同样指着我快速问：你是谁？干嘛扯住他不放？

我回答：我是瞿友宁的未婚妻，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那女孩一听，回头问瞿友宁：她说的是真的吗？

瞿友宁头上冷汗直冒，看看我看看她，支支吾吾说不清。

我与女孩瞬间明白，女孩啪地甩了他一个嘴巴，骂一声“骗子”，转身跑了。

我狠狠瞪瞿友宁一眼，也拔腿跑了。

母亲追上来问什么情况，我一语不发，直奔车站，上了公共汽车。

03

发生了这一幕，这个婚还怎么能结？

不论瞿家请媒人怎么说好话，我一律拒绝。

碰到这样一个脚踩两只船的渣男，只能算我倒霉。

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毕竟我们也谈了大半年了，感情多少有一点。

针对我的退婚，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是我做了对不起瞿友宁的事，被男方退的婚，我也不想分辨。

这种事，只会越分辩越引起人热议，对女方很不利。

为了摆脱闲言碎语，过年之后，我索性跑去了深圳一个毛毯厂打工。

这一走就是三年，除了春节回来住几天，平时我根本不想回那个家。

我心里怨恨父母，如果不是他们不给我读书，如果不是把我留在家耽误那么多年，如果不是他们把我说给瞿友宁，说不定我早已找到了人生的幸福，哪里会被人评头论足？

父母过意不去，经常说好话劝我回家重新相亲结婚，说我的年龄已经耽搁不起。

可我觉得在深圳的生活很快乐，不想回老家面对那么多是是非非。

说我在逃避，我也认。

1995年12月20号晚，我正在宿舍里织毛线衣，同宿舍的五个女孩子出去玩了，喊我去我没想去。

我正一边织一边想心思，听到有人敲门，我认为是她们回来了，放下毛衣去开门。

门打开，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正笑吟吟看着我。

我问：请问你找谁？

他回答：我就找你呀。

我端详他片刻，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于是我问：你是谁？你找我有事吗？

那小伙子扑哧笑了：琴姐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来宝啊。

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看着熟悉，不过他长高了长壮了也长黑了，实足足是个大小伙子了，一瞬间我哪里认得出来？

他乡遇故人，我倒是蛮高兴的，把他让进屋里问：你退伍了吗？你来深圳干什么？难道也在这里工作？

万来宝说：琴姐姐，你哪里有那么多问题啊？我赶了两三千里路，又累又渴又饿，你能不能让我歇一会儿吃点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忙让他睡在我的床上，对他道：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饭？

他也不客气，一头倒在我床上，累得不行的样子。

虽然以前对他退避三舍，但是在那么远的异乡看到这小鬼头，倒是觉得蛮亲切。

04

等他吃饱喝足缓过神来，他开始作妖，他一把抓住我手说：

琴姐姐，你的事我都听说了，听说你婚事黄了，到今天还是孤身一人，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怎么样琴姐姐，现在我长大了，你可以嫁给我了吧？

我听了，眼睛朝他一瞪：这么多年你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咋又说这种浑话？

我比你大足足6岁呢，即使我同意嫁给你，你父母会同意吗？我父母会同意吗？别人会有什么异样眼光看我们？

不要忘了，我家与你家是生死活对头，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谁知他听了一声轻笑：琴姐姐啊，你哪里大我6岁？我看你是比我小6岁。

这是我们两人的事，跟家里人有什么关系？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两个人相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

别的话暂且不提，你就说说看，你看中我不？

你以前嫌我小，现在你看看，我是不是长得很健壮？你要相信我，我完全有能力保护你。

说着，腾地跳下床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上下打量他一番道：怎么看你还是小屁孩子，没办法做我男朋友。

他脸色一变，立刻把我推倒压在了床上，警告道：你再说一句小屁孩子试试。

我心里一慌，嘴巴可不认输，继续说：小屁孩子，赶紧放开我，她们要回来了，看到多难为情。

他没说话也没起身，突然就这么亲上了我，用力碾压，久久不松开。

我彻底慌神，用力拍打他，左右挣扎，可是，无济于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嘴巴，用手臂圈着我问：我还是小屁孩吗？

我面红耳赤，怒目而视，一语不发。

他看我不投降，又要发动进攻。

我真怕别人这时候进来看到，那真的能让人无地自容，万般无奈下，我只好说：

行行行，你长大了，你不是小屁孩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呲牙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继续问：那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可不可以嫁给我？

为了打发他，我只好敷衍：可以可以，你先让我起来。

他这才满意撤离，我也随之站起来整理衣服与头发。

我以为逃过一劫，谁知他接下来说了一句话，让我哭笑不得。

他说：既然你答应我了，那我们准备结婚吧！

（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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