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聊一聊淝水之战的来龙去脉,看看苻坚是否输得很冤?其实不冤

采蓝说历史 2024-06-26 21:50:58

淝水之战是前秦伐晋的系列战之一,前秦在376年消灭前凉和代国之后,正式统一了整个中国北部,随后在378年在一片反对声中开始全面伐晋,这是前秦的第一次对东晋全面征伐。

前秦第一次全面伐晋经历了一年多,效果并不理想。一直让人感觉软绵绵的东晋突然之间硬起来了,襄阳、彭城都是以少敌多地据城坚守了一年多,西边的魏兴太守更是城破之时绝食而死,整个东晋上下散发出了一股“敢打硬仗、死战到底”的气质,硬得实实在在。

更为关键的是,这次双方交战中,前秦出动了30万兵力,却被东晋阻击了一年零五个月,虽然前秦最终拿下了襄阳和淮河以北,但是东晋名将谢玄却几乎团灭了前秦的东路军,让前秦兵力损失近十万,这是前秦军事生涯中前所未有的惨败。与此同时,东晋方面除了魏兴太守吉挹绝食而死、襄阳守将朱序城破被俘外,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实力创伤,说明东晋的战力在线,并不输你们前秦。

如果苻坚真是一个理智清醒的雄主,在遭遇灭晋挫折之后,应该做的事情是好好去反思和整顿自己的内部,学会去发现问题再解决问题。

但苻坚恰恰跟我们现实生活之中很多膨胀之前我是天下人,膨胀之后天下是我的之人一模一样,他习惯性地把自己的成功理解为必然,而把别人的坚挺理解为偶然,属于典型的只知道尊重自己,而不知道尊重对手。

转过年,著名的威猛先生决定大力出奇迹,用全国之兵去彻底砸死东晋,但恰在此时,老天不忍心这个当时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人就这么把自己作死,所以赶紧示警,苻坚的宗室兄弟苻洛造反了。

苻洛造反其实对苻坚来说并不叫个事,因为从东北打到关中,沿途各种隘口、险地,苻洛以一地灭一国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再加上苻坚当时的权威正浓,苻洛的统战工作也没啥空间。苻洛顶多只能是“溅你一身血”的殉道者。

但是苻洛之乱其实对苻坚来说,意义是非常重大的。窥一斑而知全豹,你苻坚自我感觉如此之良好,为何从你夺位以后,你的宗室兄弟就层出不穷地谋反呢?你苻坚一直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好好先生,为何天子脚下的关中也会趁机响应苻洛之乱呢?种种迹象表明,你苻坚并不得人心,至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得人心。这些年,虽然你很会装,但你好大喜功、淫人妻女、文过饰非、作秀过度等黑点,世人皆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苻坚被苻洛之乱这一盆冷水给泼醒了,就应该暂时按下暂停键,好好在内部进行整顿,大力推行统一思想的改造运动,等前秦上下真正拧成一股绳的时候,再去对外扩张。但是,苻坚显然迷失在了欲望之中,他急于求成地想快速一统天下,然后为自己网红摆拍的人生找到更好的素材。

从本质上来讲,苻坚这个人是属于底层逻辑没有弄清楚的典型。一个很明显而且很严重的问题,这么多年,你四处征服异己,那些被征服的人,难道真的就对你感恩戴德?那些被你睡了的人就真的会跟你同做一个前秦梦?前燕、前凉、代国、姚家这些被你征服过的政权,有哪一个不是跟你同床异梦,后面不是都趁你病要你命地跟你分道扬镳了?这跟现在有些花花公子觉得自己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一样,只要自己看上的女人,就一定会对自己死心塌地。你试一试,等你家道中落时,看看这些被你征服、迷倒的女人会不会对你不离不弃?

在平定苻洛之乱后,苻坚其实有很好的调整时机,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你的前秦还没有到内外通畅的地步,异己分子亡我之心不死,你正好顺势调理调理一下身子。这跟养生之道是一个意思,要防微杜渐地增强自身抵抗力呀,而不是把自己当成永动机一样往死里造。

但是,苻坚等不及了,他想提前交卷,要尽快灭掉仅剩的东晋,以成就他的千古之名。实际上,他当时只有40岁出头,正值壮年,完全可以再等个几年。他发现前秦的政局并不稳定之后,只是简单地分封子侄与亲信去镇守各要地,就开始又要暴走了。也知道苻坚是不是后世战争片的影迷,明明发现自己的伤势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也有时间和条件去治疗,却偏偏简单包扎一下就冲上火线了。您这是轻伤不下火线的斗士呀!

苻坚其实是幸运的,因为他跟刘邦一样,在每次要犯错误的时候,都会有贵人站出来帮他纠偏、指正,试图让他重返正确的轨道。比如著名的王猛先生,临终之前苦口婆心地劝他,一是不要着急进攻东晋,二是要谨慎防范身边的异族人士,可这样的金玉良言他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然后这次他又要全力灭晋时,他的亲弟弟苻融、尚书左仆射权翼、军中名将石越、太子苻宏、宠妃张夫人、上师道安等几乎全部最亲近的人都在劝他,灭晋时机未到。可是这么多人的努力也没有拉回苻坚那颗决绝的心。刘邦当年在咸阳宫,被张良、樊哙从女人堆里拉回来了,才得以成为争霸天下的汉王。苻坚一意孤行,最后一战亡国。这就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教训。

让人尤为感觉荒诞的是,苻坚当时是谁的话都听不进,但是偏偏对慕容垂、姚苌两个异族人的话感觉非常受用,说慕容垂是唯一能跟自己平定天下的人,把自己起家时的称号龙骧将军赐给了姚苌。亲爱的苻坚同志,你灭了慕容垂的国家,还公开带着慕容垂的老婆开派对;同样,姚苌也是被你从主子打成奴才的,姚家和你们苻家还是世仇……这些事情你都忘了吗?你的心咋就这么大呢?

苻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其实还是欲望和名利的刺激所导致的。他这一辈子实在是太顺了。357年成功政变夺权;367年至368年12月平定四公之乱;369年至370年武力灭燕;371年消灭仇池;373年攻打下汉中和蜀地;376年灭前凉和代国;378年到379年全面伐晋;380年平定苻洛叛乱。一个人顺风顺水的时间太久了,他是很难相信这个世界是有他不能克服、战胜的困难的。太多水到渠成的成功让苻坚感觉自己才是这世间唯一的答案、可靠的真理。

其实一个人是很容易被自己的经历和见识逐步固化自己的思想的。未曾清贫难成人,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苻坚其实缺少的是底层挣扎和困顿的经历和感受。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他缺乏的是逆商。

我们客观地去审视一下苻坚的一生,他其实真的很像现在的网红。在爱惜羽毛、打造人设方面,他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也有着极致的渴望。他篡位之初,明明是要清除政敌,但是却把王猛和邓羌作为了脏手套;他灭前燕之时,明明王猛成功在即,他却把王猛替换下场,自己登场收割第一功臣之名;他拆迁北方其他异族权贵,坏事都交给了王猛等人去干,他只负责做老好人;王猛因为在金刀计事件中,没有执行他的意愿,所以他自此之后对王猛貌合神离;史官因为如实记录了他妈红杏出墙的事情,他觉得有损他的名声,便烧毁史书、诛杀史官;两汉远征西域是为了战略打击劲敌匈奴,他远征西域是为了炫耀前秦威势;大宛贡献汗血宝马是为了表示臣服,他把宝马退回,并征集了四百多首《止马诗》送给大宛进行虚伪的说教……

这样的人,对于虚荣、光环、成就、掌声,是天生就缺乏免疫力的,跟商人逐利的本性是一模一样的,为了这些东西,没有啥事是他们不敢干、不能干的。所以,不管多少人说暂时不适合伐晋,他都充耳不闻。于他而言,合适不合适那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喜欢、他需要。

为什么说前秦当时不适合伐晋呢?除了前秦内部暴露的种种隐患外,外部东晋当时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也在侧面提醒他,灭晋还需要等待。东晋在权臣桓温去世后,桓家和其他士族门阀默契地达成了和解,东晋上下罕见地实现了一片和谐的良好状态。这个时候去攻打它,人家是非常容易万众一心地跟你血战到底的。之前的伐晋结果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你虽然拿下了襄阳城和淮北地区,但是你东路十万大军几乎被谢玄团灭,你就视而不见吗?你前秦对决东晋真的没有绝对优势,桓温留下的嫡系精锐部队还几乎没有参战,光谢玄新筹建的北府军就把你们打成了那个样子,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一击功成呢?后面桓冲先下手为强,是不是轻轻松松就干掉你两万人?

朋友们,分胜负的擂台赛和决生死的搏命战其实是两回事。尽管前秦当时在账面实力上确实占优,但苻坚要想一战消灭东晋,真的跟痴人说梦一样。秦并天下是奋六世之余烈,前后花了上百年时间;曹魏灭蜀是因为蜀汉内部君臣不合导致姜维率主力出走,前后也花了40多年;东吴称帝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那帮江东鼠辈也是几十年之后由于暴君孙皓搞得天怒人怨,才被西晋给剿灭的……灭国之战真的没有那么轻松,前燕、仇池、蜀地、前凉都是因为人家内部先乱,你才轻松拿下的。现在东晋一团和气,你凭什么能一举拿下呢?况且人家还是根深蒂固的天下正统!真不是汉人就不能打,北方沦陷主要是因为司马家不得人心,没人愿意为他们卖命而已。现在他们偏安江左,最后一片栖身之地,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要可以,请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吧!

总而言之,苻坚发动淝水之战在战机的选择上是存在非常大的问题的,基本上可以概括为:太盲目自信、急于求成了。打铁还需自身硬,前秦是在自己还不足够硬的情况下,却偏偏要选择对方相对比较硬的时候去暴揍对方,实属任性。

当然,话说回来,强者很多时候是有资本去适当任性的,他们面对弱者的时候,通常会显得怎么选择都不算错,这是上天对强者的偏爱。尽管苻坚的战机选择非常不合理,但是凭借强悍的实力,他其实还是掌握了胜负的主动性的。关键是,苻坚在战术上也是一错再错,把巨大的优势活生生地浪费掉了,并把自己顺利带入了绝境。

首先苻坚选择御驾亲征就非常不明智。一国之君的核心要务是啥?是总揽全局、把控局势、风险托底。历史上不是没有皇帝御驾亲征,但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苻坚当时是万万不能御驾亲征的。因为你前秦的版图扩张都是近十几年完成的,那么多异族势力根本就没消化好,你氐族与其他各族人士之间的情感、利益纽带都还未成型,很多人都在等你苻坚犯错,然后颠覆你的前秦帝国。你苻坚和前秦的大多数阶级人士还处于试婚阶段,感情还不稳定和牢固,你怎么能亲自出去打工呢?你不怕她们趁机发展外遇?而且万一进展不顺,只有你苻坚亲自坐镇朝廷,才能稳得住场子。所以你不能去前线,因为你是前秦的定海神针,你坐镇后方,前秦则不会大乱,潜伏的阴谋家们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点从前秦后面的亡国过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其次苻坚在把控战争节奏上存在严重问题。苻坚尽起全国之兵开赴战场,这多少有点讲排场的味道。你前秦其他地盘就无懈可击了?万一你的后院起火了怎么办?而且我们可以看到淝水之战正式开打之时,调动全国百万兵力的苻坚,真正投入战场的只有苻融的30万兵力。西北军还在陕西境内、西南军还在长江风光带上公费旅游。你既然调动了全国兵力,为什么不等各就各位的时候再全面总攻、生死决战呢?结果你苻坚就因为苻融拿下了一座东晋救援不及时、不给力的寿阳城,就感觉东晋是任你拿捏的软柿子了?生怕人家跑了,赶紧跑到寿阳城去包饺子。还主动放人家过淝水,感觉你赢定了一样。你咋不想想,你派出去到洛涧阻击东晋援军的梁成所部是怎么死伤过半的呢?优势在你手里,你完全可以猫玩耗子一样,慢慢玩死晋军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你不懂吗?

最后苻坚在风险防控上做得非常不到位。他不光给慕容垂、姚苌等“政治犯”单独领兵的机会和权力,还因为显摆,把张天赐等刚刚被征服的异国首脑带到前线去观光。你显摆个啥呢?万一你输了呢?这些人不就成了你身边的定时炸弹了?还有,你苻坚是不是对你那该死的魅力太自信了?朱序被俘投降后,你确定他是真心归附你了吗?你居然敢派他作为谈判专家去东晋军中劝降?他要是出卖你呢?你都草木皆兵了,朱序要是把你的心态和意志变化反馈给晋军,人家晋军会不会抓住这难得的战机果断出击呢?苻坚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战略投资者,他的眼里只有收益,而毫无风险意识。你是优势方,你跟东晋去对赌干啥?你是占有者,你需要那些被征服者见证你的大手笔干啥?你一直活在成功的风光中,可曾考虑过墙倒众人推的风险和后果?

很多人都说苻坚淝水之战一战亡国,输得挺冤,让感觉挺可惜的。但是,当大家真正了解苻坚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全过程,会觉得苻坚输得、亡得一点也不冤,一点也不可惜。他哪怕少一丁点作秀的成分,他都不至于会败得那么惨!比如苻融请求追击晋军,你就让他去追击呗,他手里有30万兵力,你怕啥?等苻融试完水之后,你看清情况之后再决定要不要跟进不香吗?可你就是表演欲太强了,觉得这种重头戏必须你亲自领衔主演,结果呢?淝水之战一败,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英国著名作家萧伯纳曾说“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我们,人们不会从历史的经验中吸取教训。”苻坚显然是没有汲取王莽昆阳之战等任何经验教训,而我们后世人很多也没有汲取苻坚的经验教训。比如很多家财万贯的大富豪往往会因为跟一些不跟自己一个级别的人对赌家产,结果家破人亡;比如一些春风得意之人在登上人生巅峰后,往往会迅速以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方式把自己作死……

事实上,苻坚只要不作过头了,淝水之战损兵折将其实并不能扭转天下大势,毕竟抛去那30万兵马,前秦还有70万兵力,对决东晋依然实力占优。前秦之亡,实际上是亡于淝水之战引发的局面失控。慕容垂、姚苌等人趁机摆脱了前秦的控制,然后前秦四处起火,各地掀起了复国浪潮,没有苻坚坐镇朝堂枢纽去居中调度,根本就没人镇得住场子。后秦、西燕、后燕、代国纷纷挣脱牢笼、展翅高飞了,而盛极一时的前秦被迅速肢解了。

我们常说做人做事要扎实稳住,其实也基本上也就是上述这些道理,不要被欲望、虚荣、焦躁、狂妄等负面情绪给蒙蔽了心智,世间万物都是有它特定的发展轨道和演变节奏的,不要总是妄想自己能够逆天改命、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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