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天地会最终篇

南北镇抚司品茶 2024-09-26 03:34:16

书接上回。

青少年时期的郑开,所处时代背景是社会经济已经从明末的旧秩序崩溃与满清的新秩序建立中恢复过来了。随着全世界白银的大量输入,中国社会物价缓慢而持续地上升,商业贸易得以重新繁盛起来,尤其是清代海禁网开之地的广东、福建发展速度更快。

密集的商品流通,发达的商业网络连接起了村庄和市镇。不过商业的繁荣并不意味着必然致富,随着竞争的加剧,庶民百姓的生存空间却反而更小了。

尤其是大清国康乾盛世的标志性国策“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实行之后,中国社会人口从区区一亿多,到公元1793年的乾隆五十八年,猛增到了三亿一千万,大量无田可耕之劳动人口流入城镇,游荡在市井,无处安置。

清代乾隆后期,中国历经二千多年的帝国时代已步入晚年,此时农民阶层呈现的景象是:耕种规模小,出现普遍贫困化趋势,农民信息闭塞与外界隔绝。

农民阶层的这些生态变化相互作用的结果,就会导致农民生存状况的日益恶化,大量沦为游民,逐渐流动至大清国各大城市、市镇乡村,充斥于水陆码头,交通要道。

而出家当和尚,正是当时无业游民的出路之一,彼时的青年郑开,也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这条路。只不过他应该没有在官府办理登记注册手续,所以没有僧籍也不会有合法的度牒,郑开只能像游方僧一样,到处乞讨化缘,却无法去正规寺庙挂单。

经过学者考证,洪二和尚可能是在四川创办了天地会。他有可能随清代“湖广填四川”而西迁的移民们去了四川讨生活。在那里,他混迹于那些不被传统自然经济接纳的游民阶层,与他们拉帮结伙,彼此患难与共,聚敛财富。

“会党”这种独特的社会组织就这样产生了,它是,独立于血脉宗族组织和工商业行会组织之外的第三种社会组织形态。它在大清国后期的社会形态中自成体系,有别于清廷统治体系下的显性社会形态,可以说是看不见的“社会中的社会”。

于是乎,贩夫走卒、散兵游勇、星相医卜以及那些干非法勾当的盗匪,家道中落的落魄户,都投奔到了会党的山堂,可以彼此借势,呼朋引类,共济互助。

在台湾林爽文起义事件中被捕的许阿协,此人加入天地会的经历,就很好的说明了这种经济上的纽带所联结的巨大力量。

许阿协老家广东饶平,经常在隔壁闽南平和县附近的小溪村贩卖酒曲。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十月初八,他带着银两又来到平和小溪赖阿边那里买酒曲,不料中途银两竟被抢走。

于是他向赖阿边求助,赖阿边告诉他:“你若加入天地会,将来行走便可免了抢夺,此时被抢银子,亦可代你要回。”还有这种操作!闻听此言,许阿协便立即与他一起设坛“焚香拜会”,果然不久,赖阿边就把许阿协的被夺银两追回,物归原主了。

许阿协有一同乡赖阿恩,儿子在漳州唱戏。赖阿恩在去探亲途中,也被天地会的人抢去衣物包袱。在他向漳州戏馆的梁阿步求助后,梁承诺他:“你只要入了会,就可以讨回衣包。”

当赖阿恩完成入会仪式后,梁阿步不仅替他要回了被抢衣物,还传授他“再遇到有人拦路抢劫,只需手指三个,按住自己心坎,就不会被抢”。

很快,那些头脑灵活、富有想象力的人,就能顺势而出,随机而动成为领头者。

福建云霄高塘村的郑氏一族,多年来流传着一个说法,洪二和尚每临大事,必定要在宗庙祠堂前广场上的一根通天柱旁做法。

一开始,他把身体紧靠在通天柱上,嘴紧贴着柱子念念有词,然后又把耳朵贴在柱子,像是在凝神聆听。他说是在听天地降给他的神谕,允许洪二和尚以“天地”名义,替天行道,所谓救苦救难救百姓。

看来,这是洪二和尚伪托身有异术,以此增强自己在会众中的威望和神秘感。他不仅熟悉结拜聚义这些民间盛行的江湖规矩,对如何组织吸纳底层民众也颇有一套。

在大清国康乾盛世的繁荣之下,我们实际上看到的是一个人口过度增长、个人收入资源支配比例恶化、道德堕落的社会形态。

由于清廷官员的腐化和司法制度的腐朽,底层百姓的生存与安全等基本问题,已经无法通过个人努力得到改善。

于是,“忠义堂前无大小,不贪富贵不欺贫”,诸如此类的天地会信念口号,以一种隐秘的社会代偿机制,开始吸引那些衣食无着,无家可归的流民,同时也吸引了部分因为没有权势而忍受不公平际遇的人,当然也少不了会有鸡鸣狗盗之徒加入。

十八世纪中叶,大清国正处在传统农耕社会变革的激荡风云中,洪二和尚和许多人一样,他们已不再依附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他们可以在大清国的繁华城镇,或荒野乡村游荡。

如此,一个崭新的游民社会在各路移民混杂,交通和商品发达的通衢之地形成了。

中国二千年来传统的封建秩序和自然经济形态,被这个秘密社会解构又重组了。

洪二和尚之后,历经嘉庆、道光两朝,天地会组织膨胀,会众激增,更为重要的是得到了“反清复明”这一政治诉求的加持,简直如虎添翼。

近两百年来,天地会虽然只是一个秘密组织,但却拥有广阔的发展壮大空间。以此为发端,哥老会、袍哥、青红帮等秘密帮会和白莲教、天理教、拜上帝教等秘密教门最终加速了大清国的崩溃。其中,天地会(即后来的洪门)更是为推翻清朝做出了巨大贡献。

话又说回来,近代以来,天地会这种秘密结社虽在旧秩序的更替中有一定作用,但它们却不能进化,一再被利用、被消灭,最终湮没于滚滚历史洪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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