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唱歌的视频一夜之间火爆全网。
我爸习惯性冷嘲热讽，“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屁都不是。”
伤人的语言，成为压死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妈终于鼓起勇气提出离婚。
离婚后，我爸还想吩咐我妈去带孙子。
我妈身上有伤不能弯腰，愿意出钱让我弟去找月嫂。
可他们还是不依。
我爸跟我弟一唱一和，带节奏说我妈婚内出轨不管孩子。
面对铺天盖地的恶评，我妈不知所措......
1.
“妈，你唱歌的视频火啦！”
视频软件里的粉丝数量和互动消息还在不断增长，手机都开始有些卡顿。
我妈眼睛亮了起来，“多少赞啦，有一千了吗？”
我摇头。
我妈的眼神随即黯淡下去。
院子里有个阿姨超级会拍抖音，是我们当地的红人，热度最高的一条视频点赞一千多。
当时给我妈羡慕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有一万多赞啦，”我把手机屏幕转向我妈，眨眼，“汪女士的预测还是太保守了。”
屏幕上播放着我妈在她偶像的演唱会的清唱，我妈看着右边的的爱心，下面数字是——1.3万。
她兴奋地手舞足蹈，“这下她们不得羡慕坏了。”
我爸听到动静后，过来瞟了一眼。
他一脸的不屑，一盆冷水朝我们迎头泼下，“一万赞又咋啦，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啦？其实屁都不是。”
他又开始教育我，“三十多岁了，不结婚，你就不应该天天跟你妈拍视频，有这时间学习一下怎么做饭，也不至于找不到对象。”
他永远都是这样，习惯性地否定我们，无论我们做的多好，从来不会夸我们一句。
这么多年了，说实话了也习惯了，但每次听到他这种话，心里头还是像一块大石头压着，透不过气。
我妈悻悻地放下了手机，她脸上的喜悦瞬间转移到我爸脸上。
他真的很奇怪，每次看到我们不开心，他反而有一种，怎么说呢，微妙的快感。
我没反驳，就算我跟他吵赢了，他只要拿出“不孝”二字，我根本无法应对。
直到我爸睡下，我妈才拿着手机，偷偷溜进我的房间，跟我一起看下面的评论。
我妈一脸憧憬，“他们都说我唱得好哎，还有评论说我像是学过音乐的，你说我要是真去学音乐能行不？”
“怎么不行？你都快要退休了，到时候去上老年大学，好好学习下。”
她靠在我肩膀上，“还是我女儿好，是我的小棉袄，下午问你弟的意见，他到现在还没回我消息。”
我只好安慰她说，弟弟工作比较忙，可我刚刚还看到他还在更新朋友圈，抱怨打了一下午的游戏连跪。
我打开电脑，准备帮我妈剪辑今天要更新的视频。
却发现，我亲眼看着已经另存在桌面上的视频不见了。
“妈，你又动我电脑了？”我以为是她误删。
“怎么可能，你上次说过之后我就没碰过电脑，”我妈挠头，“不会是你爸吧，他下午只拖你房间的地，外头也不拖，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绝对是他！
家里现在就三个人住。
他平时什么家务都不做的主，居然还来我房间拖地，肯定是找理由进来搞破坏。
可他一个老年人，怎么突然会删操作电脑视频了呢？
我来不及细想，我妈有点强迫症，想要账号日更。
我妈直接回去换好衣服，让我重新拍摄。
“大半夜的，吵什么！”我爸在外面锤门。
2.
我妈慌乱地打开门，弱弱的解释，“视频不知道怎么没了，我们重新录一个。”
我爸不耐烦，“都几点了！”
我冲出房间，“你以为我没听到吗，你刚刚还不是在刷视频，你又没睡觉！”
“我现在要睡了，”他瞪我一眼，“当初就不应该喊你回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就来气。
当时我在魔都明明都已经找好了工作，连房子都租好了。
结果我爸打电话过来，说我妈病了，要我回来照顾。
我回来一看，我妈活蹦乱跳的，在楼下跳广场舞呢。
看到我拉着行李箱，还提着好几个袋子，她一脸懵，问我怎么这个时间回来。
而我爸，一脸的无所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大城市能立足吗？是，你妈现在是没病，她已经到这个年纪，迟早会生病的，就当你提前回来了。”
我不是没想过再回去，可是当时刚入职，主管不同意请这么长时间的假，我只好辞职，租的房子只好单方面毁约，押金一分钱都拿不到。
手里只够买一张去魔都的绿皮火车票的钱，在我爸的施压下，我妈也不敢偷偷给我钱。
我只好住在家里，在当地找工作。
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也不是没想过搬出去，只是我们这小地方，如果没结婚的话，不住在家里，我爸妈就会被别人偷偷骂的。
我妈倒是看得开点，跟我说，骂就骂呗，只要不在我面前说，我就当不知道。
可我爸要面子，死活不同意我搬出去，还偷偷把我的身份证藏起来过。
“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回来吗？”我吼道。
我爸又是那副不屑的样子，“什么因为我，还不是因为你妈，要是说是我生病了，你八成不会回来！”
还有点自知之明。
也不想想为什么是他，我就不会回来。
明明我爸妈都是在单位上班的人，可他总是喊忙，说没时间看小孩。
却有时间去打牌。
二胎政策一出来，他逮着机会就软磨硬泡，非要让我妈再生一个。
我妈看了我一眼，“算了，今天不拍了，你也早点睡觉。”
我挽住她的隔壁，将她带进房间，“今天拍定了！”
说完之后，我用力把门关上。
我妈兴致缺缺，“我还是回去睡觉吧，不想弄的你们父女俩不对付。”
“他看不惯是他的事，我们拍我们的！”
我妈坐在床边，给我讲她认为的道理。
“男人嘛，就是好胜心比较强，你爸就是不喜欢我压他一头。”
“最开始我们单位上，我每年评优秀，跟你爸处对象之后，我就不想再表现自己了，把优秀的称号让给他了。”
“这样也好，都说家和万事兴嘛，我退一步，家庭幸福也是值得的。”
我叹了口气，“妈，你...你真的觉得幸福吗？”
我妈盯着我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幸福啊，怎么不幸福，有你这么好的女儿我肯定幸福。”
她都这样说了，我也只好咽下我想说的话，给她认真拍视频。
我拿出手机上传时，终于有时间看看账号收到的私信。
“你好，有意向合作吗，我们是全球五百强的公司...”
3.
“姐，我妈那账号赚了多少钱？”
我弟刚到家，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我认真解释，“就算赚再多钱还不都是老妈的，我又不可能动。”
“姐，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我弟一向油嘴滑舌，看出来我有点不高兴，赶紧开脱。
“问她干什么，你自己看不就行了。”我爸突然站起来，把我妈的手机递给我弟。
我弟脸皮也真是厚，直接输入自己的生日想要解锁。
输了好几次都没解开，他翻了个白眼，“妈，怎么换密码了？”
我一把夺过手机，“谁让你随便看了？”
我弟讪笑，“我这不是想替你们分担吗，我在公司也是市场营销部门的，帮你们看看账号分析一下怎么更赚钱。”
这话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之前妈求他帮忙剪辑视频时，他硬是说没时间。
我只好在网上找教程，自己慢慢学着剪辑。
他现在倒是有时间了，还直接回来要看账号数据。
“你关注老妈没？”我突然问他。
他挠头，“我...我刷到过。”
“但凡你看过妈的视频，你都能看到，她到现在，根本就没有接过一个广告！”
是，我不否认有很多商家找上门。
我们也想赚钱，但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打广告。
我妈总说，要对得起粉丝，没有人家的点赞评，你什么都不是。
我弟换了个话题，“妈，宁宁已经怀孕了，要给你生孙儿啦。”
我妈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呀，你可得好好对人家，怀孕很辛苦的。”
“要我说，你那视频就别拍了，反正没挣到钱，去魔都带孩子去！”我爸又开始指点江山。
我弟跟他一唱一和的，“妈，你过来的话，宁宁也能帮你做视频的，就带带孩子在家享福就行。”
说的可真好听，什么叫就带带孩子，在魔都找个育儿嫂得几万吧，算盘打的可真响。
我看的出来，我妈是不想去魔都的。
她吞吞吐吐半天，终于说出口，“妈不是不愿意帮忙带孩子，主要是年纪大了腰疼。”
“拍视频的时候没看你说腰疼！”我爸又插嘴。
“要不这样，我每个月工资打给你们，也是我的心意，你们请个月嫂。”我妈补充。
“这哪够...不是，”我弟自知说漏嘴，“这月嫂哪有亲外婆靠谱呢？”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一回来先打探老妈赚钱没，然后又让老妈去帮你们带娃。”我忍不住嘲讽。
我弟挎着个长脸，“这不是应该的吗？谁家不是老婆婆去带孩子？”
能帮忙的话，妈肯定会帮他。我妈现在弯腰都难受半天，身体根本没办法带孩子。
“首先，你孩子是你自己想生的，老妈没催生过你们吧？再说了，妈腰检查结果出来，诊断腰间盘突出，怎么带？”
我爸又帮他说话，“你弟又不知道检查结果，突出就突出，咋啦？说的好严重一样。”
他根本就不关注我妈，自然是看不出来她有多难受。
老是这样，他们父子俩总是自然地形成了统一战线。
“他还好意思说？这么长时间打过一个电话吗？他要是问一下——”
我妈突然打断我的话，“好了，别吵了，我去医院做手术，恢复好了就去带孙。”
4.
我愣住了，我妈之前一直是不敢去做手术的。
医生说过，手术治疗的话会经过神经根，理论上有可能导致神经根以及脊髓等部位的损伤。
严重的话有可能会截瘫。
所以我妈才一直理疗、扎针，没敢去手术，这个手术的风险太大。
我弟赶紧过来，坐在我妈身边献殷勤，“妈，你放心，做完手术我给你买牛奶，你好好补补。”
我看不下去，“你知不知道手术有可能——”
我妈用胳膊肘戳我，“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但这个手术风险太——”
“好了，不说了，你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妈转身去洗手。
她拿出冰箱里给我弟备好的牛腩，准备做番茄牛腩汤。
这是我弟从小到大最爱吃的菜。
我妈在厨房忙碌，我时不时进去打下手，我爸跟我弟他俩却像没事人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吃饭时，我爸主动提起我，“静静，你在家里吃家里住的，你妈手术，你得多拿点钱吧。”
我妈瞪他一眼，“吃饭说这干什么，我有医保报销，不要他们俩出一分钱。”
我爸发出啧啧啧的声音，“那手术医保都不一定能报，就算能报的话，也不可能一分钱不出吧。”
“承业出四成，静静出六成，就这样定了吧。”
这些年来，我是在家里吃住，可家里的水电费都是绑的我的账号，一直都是我出的钱。
放假时，我都会出去买牛肉、猪肉，我妈平时也就出门买点蔬菜。
怎么说的我好像在家白吃白住一样？
我弟每次回来都空个手，走的时候还背满一背包的吃的喝的，我妈还老在网上给他买吃的用的。
怕他舍不得吃，他们俩单位上发的购物卡都给我弟了。
怎么算，也都是他得到的好处更多吧。
我倒没想到，首先提出不满的还是我弟。
“我...你们也知道，宁宁怀孕了，一会要吃车厘子一会吃榴莲的，我手上没几个钱...”
这话要是我说的话，我爸肯定是筷子一摔，碗一丢，扯着大嗓门骂我不孝。
可他只是满眼担忧地望着我弟，“现在女娃娃精贵的很！”
“把湖边那套房子卖了套现吧。”他看向我妈，没有半点要商量的意思，更像是通知。
“我没记错的话，那套房子写的是我名字？你们想卖就卖？”我没想到他动的是这样的心思。
当初说好，家里两套房子，我跟我弟一人一套。
我爸这次直接把筷子往我身上砸，“老子买的房子，老子想卖就卖！还轮得到你说话？”
虽然那套房子连这套一半的面积都不到，但我当时还是傻傻地感动了，还觉得我家真好，不像别家重男轻女。
如今看来，真是个笑话。
我妈劝他，“当时说好了，那套是给静静的，就算卖了钱也应该给静静。”
“老子给她个屁，给她一条命都不错了！在家白吃白喝老子的，还不够？”
我抬头，看向我弟，他不敢跟我对视，低着头默不作声。
跟当年我爸在餐桌上宣布把这套大房子留给他的时候一样，他在这种时刻总是安静得很。
我妈望着我，一脸的担忧，可她跟我一样，长期被我爸语言暴力，现在也不敢再说话。
我爸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看我的眼神不像是看女儿，倒像是看一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我也放下筷子，几乎是一字一顿，“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就是我的房子，我不可能配合你去走流程，你别想卖！”
这么多年了，这套房子的房贷一直都是我在还，卖了的话我爸肯定是想把钱给我弟。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不料，我妈也跟着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决心，“徐博裕，我们离婚。”
5.
我惊讶地望向她，真没想到她会直接提离婚。
我妈看向我的眼神却很坚定。
“哎哟，当网红了，翅膀硬了，看不上老子了！”我爸还是一如既往地轻蔑。
我妈气的湿了眼眶，“徐博裕，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别的就不说了，你当初答应我的，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你做到了吗？”
“妈，莫冲动，离婚这种气话可不能随便说。”我弟终于开始劝她。
我妈抹了一把眼泪，“这不是气话，我想过很久了。”
“儿子，你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她说不定早就找好下家了，离就离！”说完之后，我爸就换鞋子出门，把门摔的震天响。
我弟也跟了出去。
“其实，你爸他...”我妈吞吞吐吐了一阵，还是没往下说。
我轻拍她的脊背，“妈，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委屈了。”
两个孩子都是她一个人拉扯大，家务也都全是她做。
如今老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拍视频这个乐趣，还老是被他嘲讽。
我妈能忍这么多年，我也是挺佩服的。
“走走走，去民政局签字。”我爸一回来，直接去卧室柜子找户口本。
就这样，两个人签了离婚协议，不过现在有冷静期，一个月后还要再去一次才正式离婚。
当晚，我就跟我妈就收拾好行李，搬去我那套小房子住。
我爸是会把握舆论的，他拍了一张空无一人的客厅，配字—一个人的寂寞，发到朋友圈。
不知情的亲戚好友们，都在聊天软件上劝我妈回家。
问的人越来越多，没办法，我妈也编辑了一条“我跟徐博裕两人协商好了，已经决定离婚”。
那些三大姑八大姨，看到这条朋友圈，更是纷纷劝她。
说我爸其实是个老男人，都不吃喝嫖赌的。
又说两个人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跑去离婚让人看笑话。
这好男人的标准也太低了吧。
我躺在我妈身边，“现在时代变了，离婚没什么好丢人的，你别想太多。”
我妈突然站了起来，边整理衣服边说，“来，你帮妈再拍一个，他不是不愿意我拍视频吗，反正现在也说好离婚了，我偏要拍，气死他！”
刚拍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我不情愿地走过去开门，是我爸。
他捂着肚子，往我身后张望，“你妈呢？还不回去做饭？”
我拦住他，“不是都签离婚协议了吗，凭什么还给你做饭？”
他梗着脖子，“现在有冷静期你知不知道，不顺着我的意，一个月后，我是不会去签字的！”
我妈这才走了出来，“好好好，我以后给你做完饭再过来，可以了吧？”
“妈，你别去，一但妥协一次，他又会拿别的事威胁你，”我点开外卖软件，“以后，我出钱，一天三顿给你点外卖。”
我爸却还是不依，非要说外卖没有营养。
可我之前点炸鸡配可乐，他一个人干完了一整只鸡。
他顺势挤进屋，“至于吗，就这一点事，还真离婚？”
“至于！生完静静，你妈月子里给我喝凉米酒，你也说是一点事！”
“没生承业之前，你姐跟你妈每次见面都敲打我，你还非要说是我想多了！”
“怀承业时，你跟我保证，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你现在扪心自问，端平没有！”
我妈一口气说完这些，眼眶里满是泪水。
我爸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男女还是有区别，自古以来，男孩有传宗接代的责任。”
“你看你，又在翻旧账，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还拿出来念叨。”
我妈摇头，不想跟他聊下去，说了也没用。
他好像永远都不懂什么叫共情。
我爸看我们俩都不说话，还以为是原谅他了。
他挤出一个笑，过来揽我妈的肩膀，“回去吧，咱们好好吃一顿，事就过去了。”
我妈转身进卧室了。
他错愕了几秒，接着破口大骂，“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生个两个孩子，我才不得过来哄你。”
“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网上有相好的了，怪不得说离婚就离婚。”
他拿出手机，翻出我妈视频下面中年男的留言，指给我看，“你看这人，一口一个妹妹，IP地址还是我们这，绝对有鬼！”
“一个省那么多人，肯定有几个猥琐男，这能证明什么？”我无语。
“谁出轨了谁心里清楚，别把别人当傻子！”我妈在卧室里大喊。
6.
我爸脸色微变，几秒后马上镇定下来，“你别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
“你非要我拿出来，打你的脸是不是？”我妈的怒吼中，带了点隐隐约约的哭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