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雯

这几天《我的阿勒泰》电视剧和书籍都火上热搜，霸屏的是演员于适在电视剧中所饰角色巴太的形象照———白色质感的衬衣加长靴，诠释了李娟书中对这个哈萨克族少年的描述——就像个国王一样。他高大、漂亮，有一颗柔和清静的心，还有一双艺术的手。巴太在草原上策马飞驰的形象一下子俘获很多人的心，演员在剧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但是看到巴太和文秀的牵手剧照时，我是再也没有将电视剧往下看了的冲动了。我不喜欢不太现实的东西。

剧中男女主人公的感情戏属于“纯爱”式。仔细一分析就觉得不太靠谱——巴太是个牧民的孩子，祖辈都生活在草原上 ，他们民族是不允许与其他民族通婚的，巴太明知道文秀是个汉族女孩，对她在男女之情上肯定先是打了折扣的——明知没有结果的事情本身就不会抱多大的期望。其次 ，电视剧片段中有个细节，就是巴太借买东西去看文秀，他嫂子再三叮嘱，让他买一个搓衣板回来，可是巴太还是忘了。巴太嫂子苦瓜相地埋怨，多少年了，不能拥有一个搓衣板。

我是替站在雨里独自难过的巴太的嫂子痛心的——一个被家人遗忘了的妇女。可见巴太一家对家中妇女的尊重程度有多大呢？巴太根深蒂固的思想中，妇女是不是就是为家中的男人所服务的？这样想来，一心想要实现文学梦，想要去大城市里的文秀，怎么可能和血管里流淌着犷野的风的巴太恋爱。编剧是懂人心的，所以改编这样一个特别“好嗑”的剧情，抓住电视剧前观众的眼球。犹如心理大师武志红所说：不含诱惑的深情，往往能打动人心。比如，任盈盈和令狐冲第一次见面时，令狐冲只当盈盈是个老婆婆，向她倾情讲述了自己对小师妹的倾心和无奈，正是这样无保留无顾虑的倾诉打动了盈盈。看电视剧是为了好“嗑”，是为了联结观众对美好的向往。所以，看电视剧就买一包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嗑”剧情，但别相信。

我还是喜欢原著。金庸老先生的《白马啸西风》中的汉族女孩就叫李文秀，和电视剧中的名字一模一样，也是恋上了哈萨克族的少年苏普，但苏普喜欢的是哈萨克少女阿曼。最后文秀杀了苏普，随那匹老去的白马踏上去往江南的路。老先生的笔锋更犀利，得不到你我就了结了你，爱恨情仇侠骨江湖，都刀锋上见。李娟在书中描写的对麦西拉（电视剧中巴太的原型）的情感只是暗恋——“这双手此时正有力地握着铁锹把子。但是我知道，它拨动过的琴弦，曾如何一声一声进入世界隐蔽的角落，进入另一个年轻人的心中……我真庆幸，有一些话，自己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这就很到位了。网友说，爱是一种幻想，别人只是载体。

总结了电视剧中治愈人的语句，都是原著中有的：比如，“再颠簸的生活，也要闪亮地过”，比如：“去爱、去生活、去受伤”，又比如：“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

为何这样文字这样的态度能够“治愈”呢。看李娟的经历——小时候，她常受同学的欺负。学校成绩不好，挨老师鞭子；上学路上，遭到男生伏击。家人对她也不是温柔有爱，如果在家损坏东西，外婆会骂上两三个小时。换成妈妈还得受皮肉之苦。有一次妈妈在气头上的时候叫了李娟一声，她没答应。结果，妈妈就拿酒瓶砸她，害得她眉骨缝了三针……20岁出头，她退学独自一人跑去乌鲁木齐打工，不小心进了一家黑作坊，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个月能拿到的钱却不到三百，老板娘还常常刁难她，讥讽她……

但她独自在阿勒泰的荒山之中生活，独自看阿勒泰蓝天上的云，独自吹来自广袤草原上的风，独自冥想，独自书写，最后才有了她的这种远离喧嚣浮华，清淡真诚，拥有朴素的打动人心的力量的文字……她自己说，“与其说是我在创作，不如说我想安抚自己”。这能不能说，是从苦难和幸酸中开出花朵？苦难并不值得称颂，苦难能给人力量。但这种力量，是成就还是毁灭，怕是因人而异。

再说李娟的文字为何能治愈人心。她文字中的那些勾画出来的壮美画面———那广袤的草原啊，那穿行的驼铃；那风吹草低的牧场啊，那皑皑的雪山和湖水的粼粼；那古老的言语啊，和那异域面庞的英俊和美丽……是我们心之向往却始终无法到达的部分。搭帐篷、赶牛、牧羊、找麻雀，走戈壁、挑水、吃抓肉……一组组活生生的日常场景，向我们展现的是一幅幅不为人知的充满原始意味的阿勒泰牧民生活的全貌。书中的画卷是一部令人如痴如醉而又深藏野性的西域牧歌。但生活在钢筋混凝土中的我们却从没有经历和体验过的。我们几近荒芜的心地被猝不及防地一撞，突然泛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如温柔地拂过的湖水。

假如让你我，放下现在拥有的一切，去往这样水草丰美的地方以放牧为生，你愿意吗？如若愿意，这样生活我们能坚持多久？可见，有些时候，有些书只能由某一个人去写。阿勒泰只能由李娟写，撒哈拉只能由三毛写。三毛在撒哈拉里的生活里写道，荷西从沙漠中拿回一块骆驼的头骨，作为结婚的礼物送给她。她知道荷西是懂她的，她性喜若狂，高兴得犹如孩子——我们能接受这样没有世俗意义的结婚礼物吗。李娟写道，她经过河滩总会捡一些石头，回家后盛在玻璃瓶子里，瓶子里注满水，显得明亮漂亮……我们是否愿意只在这样没有世俗价值的事物中得到快乐呢。

正因为如此，这样对生活简单朴素又纯天然发自内心的，对自然天地风和树木最纯粹的情感，有疗愈的力量。我们心中都有这份淳朴，不过李娟用文字显化出来，我们觉得这就是在写自己。李娟用她的心联结了天地自然，联结了宇宙中最原始的人和环境、人和自然的关系。在她的文字中，天地很大，人很渺小，所以会敬畏自然，会觉得琐事都不算什么。我们困顿在一复一日中，用追逐和争夺的方式，忘记了心和感受，忘记了要关心粮食和蔬菜……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阿勒泰”，是那个你生活了很久的，即便是苦楚也会怀念的，贯穿了成长的时光。或者是那个你向往了很久，有自己亲手种的蔬菜的小院子，四季都开满鲜花；也或者是你看过的黑白电视，上山采过的蘑菇，爬过的山坡，穿过得树林；还是翘课后，从教室后门溜走，不经意抬头看见的同桌翘翘的辫子……

那我们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你想去的你的心中的“阿勒泰”，去感受自然去记录生活。走，我们去阿勒泰。你带上书或者依着剑，骑上马或者撑起油纸伞，就去有风的地方，去策马奔腾，去听雨打芭蕉，去廊檐下看杏花落满小院子，听海棠低语说起晚风迟迟未归……

走，去阿勒泰。

作者简介

徐雯，从事教育工作，热爱读书、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