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里,两个外地的盗墓贼人已经死了一个,没有了刁占山的蛮横,马二愣子又当上了牢头,马二愣子家也是田镇后街的,是跟着他娘跳火盆过来的“带肚子孩(方言,随着母亲再嫁的孩子)”,也算是个小混混,原本是认识李石头的,也知道他与纪典史的关系,于是也就高看他一眼,让他睡了三铺,帮助马二愣子记个小账,看看谁家没有往里边送东西,以便当作打人消遣的依据。李石头又神气了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犯的事儿。心想,有姐夫、姐姐撑着,自己还能有什么事儿?
又等了几天的田银根似乎忍不住了,这说得好好卖地跑路的事,怎么又缓了下来,胡海狸那边可是许给陈万顺半个金头的,这小子不吭声了,怎么连二表哥两口子也不急了呢?那个李香云,这两天也不天爷爷地奶奶地嚎叫了,让人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皮埃尔牧师却通过他的虔诚的信徒、纪文庸的老娘田老太找到了纪文庸和白千秋,皮埃尔用熟练的中国话给二人讲解着西洋采煤技艺,说是能把火车给开进煤矿巷道里去,成车斗的煤炭便会源源不断地被运到地面上来,说着,还拿出几张印满洋文的报纸让他们看,而且上面还真印有火车开进煤矿巷道里的照片,让两个人大吃一惊,世界上还有这等事?急忙找来田银根和石楠渡,一同来看这稀罕物体。
石楠渡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惊讶,他笑着说道:“纪大人,白老板,这个东西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是一套采煤工具,是要用电带动的,工作效率自然是我们的人力所不能比拟的,我们的朝廷已经在开滦煤矿购置同样的设备,并投入了使用,据报纸说,产量提高了十几倍呢。”
皮埃尔牧师对于石先生的见解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说道:“对,石先生说的,都是实情,我今天请各位来,就是要给你们说这事的。我的朋友,手中就有这样的设备,通过你们的巡抚大人,正在向各产煤地拨付的,数量有限,你们可不要耽误了,要赶快向你们的巡抚大人行文,你们的皇帝,不是正在搞维新吗,这一套很贵的设备,你们出很少的钱便能购买得到的。而且,我的朋友还说了,他会给你们培养操作机械的人才呢。”
“不要说我是激进派,我说的就是这个东西,这东西,神奇得很,我们一定要搞一套。至于巡抚大人那儿,我还是有点门路的,更何况,现在这世道,只要有银子,还会没有路?”田银根依旧是大大咧咧地说着。
纪文庸沉思了良久,才说道:“石先生,能不能帮我们个忙,代为起草个呈文,报到巡抚衙门,因为一些说法,还有这些洋文,我们几个可是个瞪眼瞎啊。至于巴大人那儿,我会通融的,这个请几位放心。”纪文庸办事,向来是稳重的。
“你们几位,是你们皇帝的支持者,是苦城维新的开路者,我会跟我的朋友说,一切为你们开路。我看,我们要谈的事情已经离成功不远了。”皮埃尔牧师有些喜形于色了。
出了教堂大门,白千秋和石楠渡分头准备去了。田银根跟着纪文庸向衙门走去,小声地说道:“姓李的怎么还没有动静啊?”纪文庸照样小声说道:“那小子,皮不痒,会说事?老二软弱,那个败家娘们,恨不得把纪家贴给他们姓李的。前几天还找大哥闹着要分家,闹着提前分粮的,好像给了他们点好脸色,他们就觉得万事大吉了,拿起鸡毛当令箭,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纪文庸小声骂着。
“那,兄弟就让他见见棺材,我看他到底落泪不落泪?”田银根的脸,似乎有点狰狞了,他转了个弯,向牢房那边走去。纪文庸迈步起了衙门。苦城的大牢,就在衙门西南角上,里面有暗门相通的。
李香云再次去给兄弟送饭时,李石头的头脸上的血还没有干,双腿也被打得一腐一拐的。李香云大怒,大骂柴德金花了钱不办事,又骂马二愣子是条狗。柴德金并没有出面,他手下的几个禁卒走了过来,把李香云嘲笑了一番,说道:“纪家二少奶奶,李大舅挖了人家的祖坟,那可是要受天谴的。”马二愣子在里边接过了话茬,说道:“二奶奶,你说的真对,兄弟我就是一条狗,只要衙门里当差的说个话,那就比俺亲爹说得都灵,叫我去咬谁,我就去咬谁,叫我咬几口,我就咬几口。至于李家大舅吗,你老放心,我咬不死他的。”
面对如此局面,李香云自然不敢再撒泼了,而李石头却哭喊着:“姐姐、姐夫救我,不就是那颗金头吗,你们先想想办法还给人家,我知道那东西在哪儿,兄弟我出去后,饶不了他。”面对着兄弟撕心裂肺的哭叫,李香云也实在没有办法,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几个馒头,李香云收拾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