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苏州不可不去观前街,到观前亦不可不去玄妙观”。繁华的观前街上到处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北京的大栅栏、上海的城隍庙。而在观前街与宫巷的丁字街口矗立着一座六柱三门冲天式牌坊棂星门,在它身后就是素有“江南第一古观”之称的苏州玄妙观,建于南宋淳熙六年(1179)的三清殿仍屹立于此,千百年来依然是旧时模样。
观前街与棂星门
玄妙观三清殿鸟瞰图
01
1700年前的道观!
玄妙观的历史极为悠久,创建于西晋咸宁二年(276年),距今超过1700年,其间变更过多次名称。
《圆妙观修建三清殿弥罗宝阁碑》曾这样记载:
苏郡圆妙观,居城之中央。创建于晋曰真庆道院。唐曰开元宫,宋曰天庆观,元改名今额……
晋代初建时,其名为真庆道院,东晋太宁二年(324年)相传由明帝司马绍赐额“上真道院”,有了上层支持的道观也初具规模。
唐代又是道教发展的高峰期,因为有说老子名李耳,李唐皇室遂与道教同奉这位祖师爷,至今三清殿中仍存放有老子立像碑刻。唐玄宗在位时,又以年号为许多重要宫观命名,上真道院也在开元二年(714年)改名为开元宫。
老子造像碑
碑上老子像为唐代“画圣”吴道子所绘,字为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所书,文乃唐玄宗李隆基御赞,亦名“三绝碑”。石碑是宋代勒石高手张允迪摹刻的,碑上刻的老子画像形象十分生动,面容两颊丰满,眼、鼻、口较为集中,童颜鹤发,连鬓银须飘拂,体态潇洒,服饰飘然,颇有仙风道骨之状。
我国国内的老子像碑据说目前仅存两块半。一块在湖北省武当山南寿宫,一块便是在苏州玄妙观三清殿,还有半块在四川省峨眉山青羊宫。所以这块碑非常珍贵,现在也是玄妙观的镇观之宝。
宋代的统治者依然尊奉道教,开元宫先是在宋太宗太平兴国时扩建并更名太乙宫,至道年间又改名玉清道院。
宋太宗画像
真宗大中祥符二年(1009年)诏改为天庆观,并赐帑扩建四庑,皇祐年间新建山门,到了宋徽宗时,天庆观已是江南最负盛名且实力雄厚的道观之一。不幸的是,靖康之变后,南宋建炎四年,金兵攻入平江府(今苏州),劫掠后的大火整整烧了五昼夜,天庆观被焚为平地。战乱平息后,天庆观在高宗绍兴年间和孝宗淳熙年间得到了持续修复,现存的三清殿就是那时候建的。
玄妙观三清殿
天庆观更名玄妙观则是元代的事了,此次改名是元代统治者为清除赵宋皇室的影响,不仅苏州,“江南诸路天庆观”均改名玄妙观,并毁去原本供奉的宋太祖神主。“玄妙”一词取自老子《道德经》“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寓意道家思想的深邃。
此后的玄妙观历经各朝各代都有重建,幸运的是南宋的三清大殿得以保留,其余建筑则多是明清建筑了。据道光《元妙观志》图载,清代玄妙观全盛时占地约5.5万平方米,共有30多座殿阁。中轴线上自南而北依次为正山门、三清殿、弥罗宝阁,山门外原先还有观桥和照墙。其他殿阁分布在20多处自成院落的“子院”内,如众星拱月般从东、西、北三面围绕着中轴线上的主要殿阁,形成一片巍峨壮丽的建筑群。
道光时期《元妙观志》中的玄妙观
但自咸丰、同治之际遭受战祸波及后,即渐趋衰落,宏伟的弥罗宝阁也于1912年失火焚毁。1956年后又经历多次整修形成现在的规模。
玄妙观鸟瞰图
02
长江以南第一宋代木构
三清殿建筑详解!
玄妙观三清殿是江苏省现存的三座早期木构之一,甚至是长江以南最大的宋代木构古建筑,不仅如此玄妙观三清殿还是中国仅存的6座南宋木构建筑中的一座,尤为珍贵。
玄妙观三清殿
三清殿为重檐歇山式,青灰简瓦顶。面阔九间约45米,进深六间约25米。总占地面积(基台加月台)约1945平方米。 殿柱作“满堂柱”排列,纵横成行,内外一致,共七列,每列10柱,无“减柱”或“移柱”。
三清殿平面柱网布局图
四周檐柱为八角形石柱,东、南两面多为青石柱,刻有宋人所书天尊名号及施舍题记;西、北两面则大部已经后代重修时更换。
部分石柱可见天尊名号及施舍题记
大殿铺作构成主要包括下檐铺作、上檐铺作和内檐铺作。
下檐铺作
下檐铺作从规格上来看相当于《营造法式》中的六等材,而材之高宽比大约2:1,截面偏小。斗栱为四铺作单昂,分有柱头、补间及转角三种。柱头铺作为假昂,里转华栱承月梁,月梁前梁头伸出作耍头。
下檐柱头和补间铺作
斗拱结构示意图(非三清殿斗拱)
补间铺作则不出耍头,皆用真昂,昂后尾挑起置令栱,承副阶平槫。补间铺作昂下置两瓣华头子,而柱头铺作则隐刻华头子。
下檐外柱头铺作和补间铺作里转
转角铺作昂尾则与邻近补间铺作昂尾相交,上置十字令栱承副阶平槫。
下檐转角铺作
下檐转角铺作内侧
上檐铺作
上檐铺作从规格上来看相当于《营造法式》中的三等材,而材之高宽比大约3:2,截面相较下檐铺作偏大。上檐外檐铺作同样分为柱头、补间及转角铺作。
柱头与补间铺作均为七铺作双杪双下昂,外侧结构一致,头跳偷心,其余为单栱计心造,里转则为七铺作出四杪。值得注意的是外檐铺作扶壁(泥道)栱为重栱造,与出跳单栱有所不同。但外檐铺作出昂均为假昂,昂尾并未上挑,而是内转为华栱平出,昂两颊隐刻两瓣华头子。
上檐外柱头铺作和补间铺作外沿
上檐外柱头铺作和补间铺作里转
转角铺作也是为七铺作双杪双下昂,其中第二、三、四跳为计心造,斜出45°施角华拱、角昂。
上檐转角铺作
内檐铺作,唯一孤例!
内檐中间四缝补间铺作均为双杪单上昂六铺作形制,左右呈对称布置;第一跳为偷心造,第二跳跳头设置靴楔承托上昂同时和瓜子栱十字交叉;第三跳上昂一端撑于第二跳华栱中间,而外挑承托令栱和算桯枋,上昂和算桯枋之间设置耍头和素枋,此处上昂构造和《营造法式》中的规制一致,其在现存中国现存古建筑中罕有,梁思成先生称它为“唯一孤例,至为珍贵”。
内檐中间四缝补间铺作
《中国建筑史》内檐中间四缝补间铺作
讲完了三清殿的结构,让我们来看看殿内殿外都有啥重要看点吧。
姑苏第一栏杆!钉钉石栏杆
三清殿前露台东、南、西三面绕以雕刻精细的青石栏杆,素有“姑苏第一栏杆”之誉,栏杆用生铁浇连,像铁钉钉起来一样,所以叫钉钉石栏杆。它由38根莲花柱,30块缕空扶栏石,东西12块浮雕石坐栏,6道斜形扶栏坤石组成。石栏浮雕有汉画像石遗风,其飞禽走兽、人物故事,极为精美,浮雕生动,章法完整,系五代和南宋的遗物,是江南罕见的艺术珍品。
钉钉石栏杆
三清塑像和精美平綦
殿内供奉的是三清像,趺坐于方座上,像高约6米,中间是玉清元始天尊,左侧是上清灵宝天尊,右侧是太清道德天尊,可惜塑像于上世纪被损毁,现在是重塑的。
太清道德天尊、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
殿内顶部平綦方格有精美的彩绘,画有鹤、鹿、云彩、暗八仙等图案。
平綦方格彩绘
其他看点
三清殿外东侧有无字碑,原来是有字碑,叫《清理道教碑》,方孝孺撰并书,明洪武中年(1371)立,后来靖难之役方氏被诛,碑文被划去,故俗称无字碑。
无字碑
三清殿内还展示有玄帝朝北铜殿,又名“祖师殿”,内供北极玄天上帝真武大帝。原在文昌殿前庭,系铜合金浇铸,仿道教圣地武当山金顶铜殿而制,大门朝北,铜色古湛,为明代遗物。
玄帝朝北铜殿
真武大帝
五代古井
玄妙观从建筑到碑刻,从树木到青石,它们如此坚硬,足以抵御时光的侵蚀,却又如此柔软,接纳一代代普通百姓祈福消灾的心愿,成为苏州地方文化与民俗传承的载体。
玄妙观三清殿